研發(fā)中心有周恪森在，不用專門跑一趟，沈若臻最后去了九樓。

    他一出現(xiàn)，辦公區(qū)一下子變得熱鬧，大家放下工作圍聚在一起，彭昕聽見動靜也從總監(jiān)辦公室出來了。

    沈若臻被堵截了去路，說：“項先生來了嗎？”

    經(jīng)理道：“沒呢，估計快了?！?/br>
    沈若臻說：“我沒別的事，亦思就要搬了，咱們銷售部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來跟大家告?zhèn)€別?！?/br>
    周圍一片長吁短嘆，這群人慣會夸張，不過確是真心，彭昕道：“你們不要這樣，雖然以后離得遠(yuǎn)了，但識琛就是一個公司的領(lǐng)頭人了，應(yīng)該祝賀他。”

    沈若臻謙遜地說：“不管在哪，我盡力做好分內(nèi)事就行了?！?/br>
    “你的分內(nèi)事標(biāo)準(zhǔn)可不低?！迸黻啃Φ?，“你在我們銷售部待得最久，幫了太多忙，我絕對不會忘的?！?/br>
    沈若臻說：“彭總監(jiān)，不要煽情。”

    彭昕大手一揮：“那總不能讓你就這么走了，怎么著得辦個歡送會吧！”

    沈若臻剛要婉拒，有人喊了一聲“項先生”。

    項明章一早去老項樾處理公務(wù)，開完例會回來，在電梯間就聽見了吵嚷聲，踏進(jìn)部門就見沈若臻被簇?fù)碇?，在一片嘰嘰喳喳里斯文地望向他。

    人群自動散開兩邊，項明章走近，說：“開什么會呢?！?/br>
    彭昕回答：“項先生，亦思要搬出園區(qū)了，大家同事一場，我們商量著想辦個歡送會?！?/br>
    項明章其實考慮過，不止為沈若臻，還為了亦思的全部員工，他批準(zhǔn)道：“可以?！?/br>
    這下盛情難卻，沈若臻不免為項明章著想，今年項家剛辦過喪事，對外總要低調(diào)些，不宜大張旗鼓地舉辦宴會。

    “這樣吧?！彼嶙h道，“中午就在公司餐廳，簡簡單單地辦個午餐會就好了?！?/br>
    項明章明白沈若臻的意思，說：“好，都聽你的。”

    當(dāng)初亦思搬到項樾園區(qū)，沈若臻是總裁秘書，就在公司餐廳cao辦了一場午餐會，臨走再辦一次，算得上有始有終。

    中午提前下班，主餐廳里，冷盤熱盤擺滿了長桌，布置了酒水臺。因為是臨時決定，準(zhǔn)備有些不足，項明章私人貢獻(xiàn)了七八瓶藏酒。

    比起第一次午餐會互不相熟，需要活躍氣氛，如今項樾和亦思的員工混坐在一起，關(guān)系親近的已經(jīng)開始碰杯。

    沈若臻走到哪里都是祝賀聲，他應(yīng)了一圈，餐廳里差不多坐滿了，凌豈獨自坐在角落的一張三角小桌，朝他招了招手。

    年初搬到十二樓，沈若臻和凌豈碰面少了，很少有機會聊天，他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說：“給我留的位子嗎？”

    凌豈舉著酒杯：“我還沒祝福你，我就知道你能力不一般，祝你以后自己當(dāng)領(lǐng)導(dǎo)，大展宏圖?！?/br>
    沈若臻笑了一下，他當(dāng)過領(lǐng)導(dǎo)，施展過抱負(fù)，再聽這些話，有種千帆過盡轉(zhuǎn)回起點的錯覺。

    他晃動高腳杯，一飲而盡扮作豪邁，說：“謝謝，我干了。”

    凌豈愣道：“你怎么干了，我下午還見客戶，只能淺酌……”

    “不要緊，你隨意?！鄙蛉粽榻档鸵袅浚拔液鹊氖菬o糖可樂?！?/br>
    凌豈這下放了心，他喝一口紅酒，剛咽下去，桌旁過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嚇得他差點嗆著。

    “……項先生?！?/br>
    項明章位高權(quán)重架子大，來得稍遲，環(huán)顧餐廳望見這一桌融洽和睦，忍不住來湊個熱鬧。

    他在空余的那一邊坐下，三人一桌，似曾相識的一幕。

    凌豈已不像新人時那么拘謹(jǐn)，他大方地對沈若臻說：“亦思就要搬走了，首先，我要鄭重地跟你道別。”

    沈若臻看他煞有介事的樣子，笑道：“不至于的，又不是見不到了?！?/br>
    凌豈說：“恐怕很難?！?/br>
    “有什么難的?！鄙蛉粽榈溃耙嗨及岬桨赌系纳倘?，坐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銷售部的同事隨時可以去玩兒。要是不方便，咱們像以前那樣，約在外面見也行?！?/br>
    項明章覷著酒心的燈影，冷不丁道：“你們曾經(jīng)一起約會過？”

    沈若臻解釋：“凌豈搬進(jìn)職員公寓，我們一起吃了頓飯，算是喬遷宴吧?！?/br>
    項明章追溯了一下，真夠早的，而且是沈若臻被“開除”的那段日子，當(dāng)時在沈若臻眼里，人家是朋友，他大概只是個耍手段的渾蛋。

    凌豈想起來了：“好像吃的是火鍋，你還送了我掃地機器人?！?/br>
    項明章瞥向沈若臻：“你不是不愛吃辣的么?！?/br>
    沈若臻早忘了具體的細(xì)節(jié)，說：“有那種，叫鴛鴦鍋?！?/br>
    “哦?！表椕髡碌?，“還吃的鴛鴦鍋?！?/br>
    沈若臻晃了晃大腿，在桌下撞項明章的膝側(cè)警告，他繼續(xù)說：“凌豈，你是我在公司的第一個朋友，以后怎么會不見呢。”

    凌豈道：“一開始座位挨著，都是新來的，后來你當(dāng)了秘書，做項目，比我強多了。現(xiàn)在你要帶領(lǐng)亦思開始一個新階段，我真的很佩服你?！?/br>
    沈若臻聽著，感覺凌豈沒有完全褪去學(xué)生氣，很真誠，他說：“你和我的專長不同，我請教過你多少問題，你忘了嗎？”

    凌豈搖了搖頭，他沒忘：“所以我決定，我要去做我擅長的事?！?/br>
    沈若臻知道凌豈想進(jìn)研發(fā)部，亦思正好在招人，他驚訝道：“你不會要跟我跳槽吧？”

    項明章咬著重點：“我沒意見，祝你們‘友誼’長存?！?/br>
    凌豈趕緊擺手：“不是，我申請調(diào)到深圳分公司的研發(fā)中心，做架構(gòu)師。”

    東南大區(qū)的業(yè)務(wù)在擴張期，分公司需要人手，凌豈年輕、沒成家，換個地方闖一闖未嘗不可。

    沈若臻為他高興，杯中的可樂喝完了，他道：“項先生，借口酒?！?/br>
    項明章直接把高腳杯推過去，沈若臻端起來和凌豈碰杯，說：“那就一起祝我們大展宏圖?！?/br>
    餐廳中氛圍熱烈，既然是歡送會，離開和留下的雙方總要告別。

    項明章和沈若臻在一片起哄聲中站起來，走向前方空白的區(qū)域，沈若臻低聲問：“你知道凌豈遞了申請嗎？”

    項明章說：“知道，我批準(zhǔn)才作數(shù)?！?/br>
    沈若臻無語：“那你跑來吃什么醋?！?/br>
    項明章不認(rèn)賬：“有么，我明明是為了借你酒喝?！?/br>
    兩個人停在大家目之所及的位置，那天在會議廳里只有部門的管理層，今天是真的齊聚一堂。

    沈若臻面貌端莊，說：“雖然分開了，但項樾和亦思今后還有合作，希望能夠多多交流?！?/br>
    他停頓了幾秒，綁架案發(fā)生后眾說紛紜，有人覺得楚家和項明章生了嫌隙，現(xiàn)在股份歸還，亦思搬走，難保不會產(chǎn)生流言。

    沈若臻規(guī)避道：“許多人好奇我和項先生遭遇的事故，我想告訴大家，不是他連累了我，是我心甘情愿救他?！?/br>
    項明章并立在身側(cè)，沈若臻偏過頭：“我與明章是生死之交?！?/br>
    第一次聽沈若臻當(dāng)眾稱呼名字，項明章心頭怦然，他表態(tài)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祝賀亦思越來越好。”

    沈若臻問：“還有嗎？”

    項明章說：“沒了?！?/br>
    沈若臻半轉(zhuǎn)身體，悄聲責(zé)備：“說我簡短，你很長嗎——”

    話音未落，項明章一步邁近與他相擁。

    當(dāng)著數(shù)百只眼睛，一瞬間鴉默雀靜，隨后滿堂沸騰。

    沈若臻僵硬地說：“你怎么能這樣?！?/br>
    項明章抱著他，忽然道：“作為生死之交，我還不知道你喜歡什么花。”

    沈若臻頭腦空白：“都可以。”

    項明章說：“搬遷到新地方，我的花籃會準(zhǔn)時送到。”

    沈若臻問：“你要送什么？”

    項明章回答：“不論送什么，當(dāng)中夾一枝玫瑰，請你記得找一找?！?/br>
    第121章

    大廈掛牌，亦思科技正式入駐江岸之南的商業(yè)圈。

    祝賀的花籃從大廈正門口朝內(nèi)外延伸，在外墻兩邊擺滿了，一樓訪客大廳，沿著長毯豎了一條歡迎的花路。

    項樾通信送來三只花籃，一只代表公司，一只代表銷售部全體，最后一只僅代表項明章個人。

    沈若臻一身黑色西裝，駁領(lǐng)上簪著芙羅拉胸針，瑕疵修補過了，重新鑲嵌的寶石依舊流光溢彩。

    他在項明章送的花籃前停下，錦簇花團，青枝綠葉，他伸手抽出一枝綻放的紅玫瑰，嗅了嗅花心。

    銷售部在六樓，售前咨詢部在七樓，沈若臻和銷售部在同一層辦公。他的辦公室是最寬敞的，冷淡干凈的灰白色調(diào)，一大片窗正對著不遠(yuǎn)處的江景。

    桌面上放著水晶切割的職位銘牌——運營總裁。

    沈若臻對頭銜沒有強烈的感覺，或高或低，他為亦思做的并不會增減幾分，他甚至把名牌挪開一點，正對著自己擺上小花瓶，插上紅玫瑰。

    辦公桌很寬、很長，和項明章的辦公桌有一拼，沈若臻打開包，拿出一只相框放在顯示器的旁邊。

    相框里的照片拍攝于項樾的深圳分公司，他和項明章并立在走廊上，笑容濃淡合宜。

    有人敲門，沈若臻道：“請進(jìn)?！?/br>
    周恪森推門進(jìn)來，說：“公司系統(tǒng)調(diào)試好了，你一會兒登錄試試?！?/br>
    亦思去年和項樾對接，雙方的系統(tǒng)做了兼容優(yōu)化，現(xiàn)今改成獨立運行，還要重新做數(shù)據(jù)遷移，沈若臻敬佩道：“這么快就弄好了。”

    周恪森帶著工程師提前就開始做了，昨天搞定，在公司測試了半宿，清晨回家洗澡換了衣服，又過來上班。

    沈若臻打開電腦，叮囑地說：“森叔，你要注意身體?！?/br>
    “我沒事?！敝茔∩穸稊\，主要是心眼里高興，“這兩天有什么問題集中反饋，我讓人盡快解決?！?/br>
    沈若臻在系統(tǒng)內(nèi)發(fā)了會議通知，大家剛挪窩，要把各種問題捋一捋。

    目前人手不足，許多事情需要親力親為，沈若臻開完會，馬不停蹄地去見客戶，再回公司天已經(jīng)黑了。

    其他人都下班了，沈若臻沒關(guān)辦公室的門，他坐進(jìn)寬大的轉(zhuǎn)椅，解開束縛腰身一整天的西裝紐扣。

    襟懷微敞，渾身陡然放松，他卻想起被項明章當(dāng)著眾人抱緊。

    他們胸膛相貼，腰腹碰觸，雙臂纏裹在肩背，根本令人無法斷定是工作拍檔、知己至交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