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風不偷月 第1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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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根紅,腮邊熱,沈若臻道:“我忘了?!?/br> 一痛,項明章咬他的耳垂:“沈行長博聞強記,不要糊弄我,趁在寧波我一定要問清楚?!?/br> 沈若臻的半邊臉廝磨變燙:“……為什么趁在寧波?” 項明章低笑著威脅他:“你們沈家的列祖列宗都在這里,還有父母高堂,所以你別想抵賴?!?/br> 沈若臻輕罵:“怎么能提長輩祖宗,你無恥?!?/br> “那你告訴我?!表椕髡赂试赋袚R名微抬起頭逼問,“黃粱一夢,我們是怎么共赴了巫山?” 腰帶早已松垮,沈若臻緩緩探下手也拋卻了廉恥,說:“明章,給我點甜頭,我就招供?!?/br> 項明章頓時亂了氣息,這一天在寺廟墓園扮正人君子,裝彬彬有禮,晚上鎖了門、上了床,又強忍著掰扯半天酸話,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人比他更能克制了。 他托起沈若臻的下巴,低頭去吻,唇瓣相蹭含混地說:“只要甜頭么,弄疼了我也不管了。” 雨又下起來,瓢潑了一陣,敲打在窗上時緩時急。 沈若臻以為項明章只是嚇唬他,誰知真不手軟,他不會說葷話,不喜歡求饒,纏綿至死的時候抵著枕頭哭了。 項明章卻不憐惜,反而更兇悍,歡愉之中忘記了逼供。 沈若臻顫抖著眼睫,整個人濕噠噠的,主動說:“就是這樣?!?/br> 項明章喑啞道:“什么?” 沈若臻說:“夢里你就是這樣不叫我好過?!?/br> 青筋狂跳,牽連著心臟,項明章再度俯身,銜著沈若臻的薄唇像要撕咬了他:“……到底誰不讓誰好過?” 長夜悄悄過半,城市靜,秋雨停,他們?nèi)圆恍荨?/br> 沈若臻是體力不支昏睡過去的,嵌在項明章的臂彎里,沒做夢,如果真夢到沈家的列祖列宗,他恐怕再不敢回故鄉(xiāng)。 清晨淺眠時,人的身體最為柔軟放松,項明章翻了個身,壓著沈若臻的胸膛,被子里一片暖熱,令人忘記正值低溫的黎明。 沈若臻半睡半醒間,項明章又要了他一次。 他們在寧波一共逗留了三天,飽經(jīng)風霜的舊墓換成了雙人碑,并列刻著“沈作潤”和“張道瑩”,意為合葬。 沈若臻年少赴美留學,孤身在外習慣了報喜不報憂,他始終沒提中槍的事,臨走鞠躬,只對父母說:“我知道你們在保佑我?!?/br> 回程走高速公路,項明章開車,大衣脫下來給沈若臻蓋著,此行掃墓算是了卻一樁心事,不過除了父母,沈家還有一個女兒。 項明章說:“你meimei小你幾歲?” 沈若臻道:“梨之比我小五歲?!?/br> 項明章計算沈梨之的年紀,如今在世的話將近百歲了,也不是不可能,說:“或許能找到她的下落。” 沈若臻想過,也查過,但沒消息,當時母親和meimei去海外避難,可一生漫長,沈梨之未必終身停留在一個地方。 “我會繼續(xù)找的。”他道,“但愿明年來,可以帶著小妹的音訊?!?/br> 中途只在服務區(qū)休息了一次,項明章開了三個小時的車,從高速路口下來,不像寧波陰雨連綿,整座城市臨近黃昏仍一片晴朗。 市區(qū)有些堵,項明章食指敲著方向盤,說:“回縵莊吧?!?/br> 沈若臻以為他一路駕駛疲勞,縵莊有人準備熱湯熱飯,說:“好,我有段日子沒見伯母了。” 項明章道:“那你要再等等,我媽出遠門了。” 許遼這些年為項明章辦事,沒怎么回過加拿大,白詠緹陪他一起,就當遠途旅行,估計要年底才回來。 沈若臻為白詠緹高興,問:“那青姐放假了嗎?” “都放了?!表椕髡碌溃翱z莊現(xiàn)在沒人,方便動工?!?/br> 沈若臻沒多想,默認是園林部門在干活兒,那么大的一片莊園,經(jīng)常維護才能留住美景。 抵達縵莊,汽車駛?cè)肽蠀^(qū)大門,秋已至,香樟林的葉子還沒黃,落葉在甬道上堆積了厚厚一層,似乎很久沒有清掃過了。 那棟別墅關(guān)著門窗,也不像有人的樣子。 引擎熄火,沈若臻后知后覺道:“所有人都放假了?” 下了車,項明章勾著車鑰匙:“嗯,咱們今天自便吧?!?/br> 沈若臻覺出不尋常:“哪里在動工?” 項明章抬手遙遙一指,說:“南區(qū)和北區(qū)要修一道墻,或者填一條路,把兩個區(qū)分開?!?/br> 南北兩區(qū)本就是兩塊地皮,互不相干,項明章一并買下,筑就了縵莊,北邊給白詠緹避世深居,南邊他曾留給自己當作安全港。 現(xiàn)在,母子二人的心結(jié)都解開了,這片莊園顯得太空寂,太幽深。 沈若臻理解項明章的意思,贊同道:“伯母漸漸敞開心扉,是真的走出來了添一道墻,也算與過去劃了界限。” 項明章說:“你只考慮我媽,不考慮我嗎?” 沈若臻笑了笑:“你決定的事必然深思熟慮過,我聽現(xiàn)成就可以了?!?/br> 項明章口吻輕松,告訴他:“我也老大不小了,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不能和我媽住一塊吧?!?/br> 夕陽沉落,沈若臻立在晚霞里:“你要成家,怎么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項明章道:“因為秋天了,想給清商一個生日驚喜?!?/br> 沈若臻說:“就是你要成家這件事?” “不止?!表椕髡碌溃翱z莊一分為二北區(qū)給我媽,南區(qū)這邊……我在糾結(jié)一個小問題。” 沈若臻說:“什么問題?” 項明章朝他走近:“絲布為縵,裹身成了束縛,我想給縵莊改個名字?!?/br> 這話是沈若臻親口說過的,當時逼得項明章潰防,便一直被記到今天,他問:“改成什么名字?” 項明章道:“臻園,好不好聽?” 沈若臻愣住,項明章要變更的何止是名字,是要把南區(qū)給他作生日禮物。 所謂成家,是要給他一個家。 項明章不喜歡空中樓閣,講求務實他始終記得去楚家接沈若臻離開的那一天,他受不了沈若臻孤苦伶仃的模樣。 無人能料定未來,項明章希望有一個地方永遠屬于沈若臻,不管發(fā)生任何事,都有一方屋檐為他遮風擋雨。 項明章道:“你說過,這是我給自己建的樊籠?!?/br> 沈若臻說:“當時情切……” “那你收下?!表椕髡乱嗲檎嬉馇?,“對我來說,這里就成了愛巢?!?/br> 沈若臻看著他:“你給我的愛太多了?!?/br> 那封信的最后一句,項明章此刻答復:“我感同身受?!?/br> 開了兩扇門,別墅里靜悄悄的,項明章連續(xù)打開幾盞壁燈,客廳和偏廳都亮了起來。 沈若臻還有些蒙,不知道做什么,亦步亦趨跟在項明章身后,路過書房,瞥見了他的琴盒。 那把琵琶從楚家?guī)ё?,放在波曼嘉公寓占地方,就送來這里,安放在讀書的軟塌上。 沈若臻剛祭拜過父母,看見琵琶心念一動,他走進去打開琴盒,好久沒擦拭,問:“明章,有布嗎?” 項明章沒人使喚,說:“我?guī)湍阏艺?。?/br> 琵琶弦上別著一張便簽,寫著“君子協(xié)議”,沈若臻摘下來,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身去了另一間起居室。 項明章找到一塊鹿皮布,回書房不見人,尋到起居室門口。 天黑了,臨窗清輝下,沈若臻立在鋼琴前,從容掀開琴蓋,拿出壓在底下的另一張君子協(xié)議。 項明章禁不住笑了一下,干著偷偷摸摸的事,姿態(tài)卻大方好看,不知道的以為沈若臻要彈奏一曲。 他故意咳嗽出聲,說:“哪里的小賊,你被抓包了。” 沈若臻回眸,手里拈著兩張便簽,他一派坦然:“月明無風,果然不適合行竊?!?/br> 項明章道:“有什么說法?” 沈若臻回答:“這叫偷風不偷月?!?/br> 項明章說:“是你技藝不精,怪什么月亮。” 兩張協(xié)議藏在琴蓋下、琴盒里,總不見天日,紙面發(fā)涼,沈若臻捏著走到門口,被項明章一把收繳。 手中塞了一塊鹿皮布,沈若臻去抱了琵琶,他不服氣,要項明章陪他到外面看一看。 走出別墅大門,月光融融,灑滿七八級清階。 兩個人沒換衣服,在臺階上坐下來項明章就著月色看君子協(xié)議,念道:“不準陷害你,不準隨意開除你,不準讓你削蘋果。我可都做到了?!?/br> 沈若臻念另一份:“不準獨自去亞曦灣,不準讓你找不到,不準要回舊照片。我也沒有違背過。” 項明章說:“沒想到還真有約束作用。” 沈若臻擦拭琵琶:“或許你其實是個君子。” 項明章道:“君子想聽你彈琵琶。” 沈若臻伸下一條腿,抱好琵琶,他握著琴軫調(diào)了松緊,右手倏然觸弦,用十足力道奏出“錚”的一聲。 接著音輕了,節(jié)奏快了,玉珠走盤破了寂靜長空。 愈發(fā)悅耳,項明章問:“這是一首什么曲子?” 沈若臻謅道:“是談愛情的?!?/br> 項明章說:“怎么談的?” 琵琶聲不止,沈若臻側(cè)過臉望著項明章,眼波淌過象牙軫,發(fā)絲拂在鳳凰臺。 他這句認真—— 如意琴頭,萬事如意。 鈴鈴四弦,恩愛靈靈。 項明章去牽沈若臻的手,曲子登時亂了。 他們相顧笑起來,指尖交錯一齊撞上了琵琶,曲畢,尾音錚錚,共獻給明月一弦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