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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拋棄一切，跟沒事人一樣在別的地方自由自在，這種人生──你過得開心嗎？」

    「……」沉默之后。

    「你想聽真的還是假的？」

    「不準再說些有的沒的?！?/br>
    刀又在他頸上劃下一條血線。

    但他不以為意，還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說著：

    「我當然開心?。￠_心到要死了！

    「我不用再顧慮宮里那些有的沒有的規(guī)矩；不用被逼著做那些有的沒有的鳥事，和那些一點必要都沒有的義務(wù)，我超他媽開心的??！

    就算剛逃出來那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外頭到底活不活得下去，我也超級開心的?。∫幌氲皆谀侵笪揖妥杂闪?，就不由自主高興到想在野外脫衣服慶祝?。?/br>
    「但是，說到底，也只有剛開始時曾那么樂觀。樂觀到跟白癡一樣。

    「逃出來過不到幾天我就開始在想了。開始懷疑自己其實是不是做錯了？懷疑自己這么做是不是不負責任，根本就只是沒有忠誠沒有孝心，才背棄了自己的國家和自己家族？

    「就算只是個空有名位沒有實權(quán)的王子，我大概還是能做些什么來成就自己，同時也能讓所有人認同的吧？但我從沒這么做，就只是一味顧著自己。

    「雖然說他們的期待根本不是我愿意承受───就只是因為我剛好生在那，就剛好得承擔那份我根本不想承受的重擔。但即便如此，在有了拋下那份沉重的機會時，我還是不法不讓自己去想，這么做是不是單純的不負責任？自己是不是在為了自己的不負責任找藉口而已？

    「即便開始在這住下，我也一樣想著這些問題，想著自己到底是對是錯？特別在你來了以后，在了解到你的想法以后，我也開始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該回去？在那天，拉克絲跑來告訴我老哥其實也出事時，雖然沒法接受，但我的確曾想過要在你離開后也一起打包回家。

    「就當成是終究不得不接受的事吧。

    「然而現(xiàn)在，在山上和你吵了一架，還有看到現(xiàn)在你站在我眼前的樣子以后───」

    他伸出手指，以指甲彈了彈刀身。

    「看到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看著我的樣子，我又回心轉(zhuǎn)意了?！?/br>
    「……」

    「無論是對是錯，自己該盡的責任就是得要完成。如果一句話總結(jié)，你就是這么想的沒錯吧？」

    我想了一下，點頭同意。

    「然而，我最后所得出的結(jié)論有一點恰好和你相反。我現(xiàn)在是這么想的───事物如果能夠單純二分的話，那不管它是義務(wù)還是責任還是什么的，只要那不是件正確的事，身為人類就能夠理所當然地否定它。

    「就算會因此背棄什么──無論是背棄傳統(tǒng)、血緣、身分、恩情或什么有的沒的都好，都一樣得去否定。而如果，那東西真的沒辦法否定，自己真的改變不了一切的話，至少───」

    自己還是有逃離錯誤的權(quán)利吧？

    就算錯誤對自己有所恩情，也請讓我自私點，用我以為正確的方式來回報。

    他是這么說的。

    「……那么，你所謂的正確，就是照著自己的標準去判斷嗎？」

    「對，就是那樣?！?/br>
    「……」

    「但你能說那樣是錯的嗎？難道你還以為那些人所告訴你、所要求你的事情就沒有一絲一毫錯誤的可能？雷玟，正確與否的解答是得自己去檢驗的。是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喔。也正因為如此，我才得從那地方逃出來。

    「如果一直待在那，我所能知道的永遠只有那套自以為是的價值觀。就只有離開王宮，我才有可能知道更多新的想法，就像是遇到你的時候一樣。就只有不斷去學、去去體驗，我才能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對的。你了解嗎？

    「人不可能一直都在做正確的事，只能夠不停試著做到正確。

    「你認為照著自己的判斷肯定會出錯───所以才覺得得依靠其他人灌進你腦袋的規(guī)則做事。這樣自己就可以不花心思判斷，也不用為了自己的作為而自責的話，這也是一種想法。但是───」

    就算他們認為是對的事，對你來說卻可能是場天大的錯誤。

    就拿你每晚做的噩夢來說好了。

    難道你真認為自己做對了？難道你真覺得那些命令是值得去遵守的？

    你那股罪惡感，不正是基于自己內(nèi)心的判斷而來？

    難道那算是種錯誤的念頭嗎？

    「……夠了?！?/br>
    「什么夠了？我還沒說完呢。雖然我是在說些似是而非的歪里，但這不是重點───」

    「我說夠了！」

    我拋開刀，向前一步扣著他的臉讓他閉嘴。

    「就算知道那些事是錯的又如何？你以為我能怎么辦？你難道了解諾克薩斯是什么樣的地方嗎？沒用的。伊澤瑞爾，德瑪西亞的王子殿下，沒用的！出生在那之后我就逃不了了，這就是命運，你知道嗎？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那么來換如何？」

    「什么？」

    我松開手。

    「我說……那乾脆用我的命來換如何？等價交換，一命換一命───不對，按普遍看法我的命可能比你的命值錢一點，就當成是你賺到了吧?！?/br>
    「……你在說什么？」

    「還用問？你本來不就是來殺我的？這樣正好，就拿我的頭當做籌碼，要求他們讓你自由不就好了？反正師父還在睡，奧莉也不知道這房間的狀況，現(xiàn)在正是下手的好時機?！?/br>
    「……」我向后退開一步。

    伊澤瑞爾稍微整理衣服后，便轉(zhuǎn)身背對我，盤腿坐在地上。

    右手做勢比在自己頸側(cè)。

    「來吧。就直接一刀下去。在這之后───用我的頭應(yīng)該換得到你的自由吧？」

    ……

    ……

    「……是你自己要求的?！?/br>
    于是。

    所以說。

    我低頭將刀撿起，站在伊澤瑞爾身后。

    默默舉起刀對準頸部，將刀舉起后，又重新瞄準一次。

    好了，沒有問題。刀子揮下時會完美落在頸部那條線上。

    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的。

    剩下的只是把該做的事做到而已。

    就和以前一模一樣。

    就和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一模一樣。

    所以說。

    雙手將刀緩緩舉起，停留在最高點。

    他也感覺到現(xiàn)在就是最后一刻，身體開始不受控地發(fā)抖。

    「后悔了嗎？」

    「有一點?！?/br>
    但它沒有想逃的意思。

    而我也不會因此停下。

    再來，就只需慢慢調(diào)整呼吸，同時確認好刃鋒所向。

    好了。

    不會再有其他問題了。

    我唯一剩下該做的，就只有───

    于是，我用力地將刀，

    將我的符文刀朝著他的后頸，

    傾盡全力向下。

    ──────英雄失格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