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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六章 摸底

    樓拜南遲疑了一會兒, 搖頭道：“該說的已經(jīng)說了，姜宗主想要如何處置我，我技不如人自然無法抵抗。只是……姜宗主的立場到底是什么？”

    要是說姜里雁真為了守護天元而站出來破壞上神布局, 這實在是讓樓拜南感到有絲荒誕。

    諸位上神在天元布局數(shù)千年之久，樓拜南敢肯定為其出力的人族絕對不少, 以她的實力豈會這么多年來都發(fā)現(xiàn)不了蛛絲馬跡, 偏等到最后時刻才站出來想要破局。

    難不成是一直潛在暗處觀察他們進行計劃, 待到最后才跳出來打算收割成果？這么說來, 姜里雁與他們又有什么區(qū)別, 不過是瞧著正義凜然些罷了。樓拜南的情緒掩藏得很好，他更想在此刻保住自己的性命, 哪怕是背叛上神, 將他掌握的東西獻出去也無妨。

    在這之前, 還需要先給姜里雁一個臺階下, 樓拜南自認是個識趣的人，既然姜里雁想要在真實目的上蓋一層拯救世界的正義遮羞布。所謂節(jié)氣, 在他看來遠不及活著更重要，為上神辦事不正是為了得到利益變得更強么，服從誰都一樣，只不過換作姜里雁罷了。

    也許背叛上神會受其懲罰, 但從上神如此安排計劃可以看出, 它們并不能直接插手干擾天元一切, 具體緣由樓拜南并不清楚, 但不妨礙他在此刻權(quán)衡利弊, 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立場？”

    姜里雁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這么問她, 歪頭想了想, 她彎唇笑道：“我做事, 需要有立場嗎？”

    這回答……不對勁??！

    樓拜南被她這句話說得愣住，好半晌才硬著頭皮道：“這，姜宗主找上我們，自然是有原因的，樓某雖然自認對天元問心無愧，卻也想聽聽姜宗主為何想要阻攔。”

    說完，他有些期待地看著姜里雁，臺階搭好都鋪到腳邊了，樓拜南就不信姜里雁這樣還不順著臺階下。

    “問心無愧，你配說這四個字嗎？”姜里雁眉角微揚，有些不耐煩道：“天元完整與否關(guān)這些上神什么事，圖謀不軌還要假清高。像群陰暗角落里的蟲子一樣偷摸啃噬，再跳出來說是為了天元好，誰給它們的勇氣，又是誰給你們的自信，真當自己是在為了一個更好的天元而努力？”

    樓拜南的臉色變來變?nèi)?，白了又青，被這頓劈頭蓋臉的罵給刺得生疼。

    “轉(zhuǎn)生天元的從屬現(xiàn)在身份都是什么，人族之中除了你們還有誰也受上神蠱惑，干些吃里扒外的事情。除了這些我想知道的東西以外，你盡管試試再說一句廢話?！?/br>
    姜里雁對他的耐心已經(jīng)耗盡，百族選擇上神尚且情有可原?？杀惶斓酪曌鲬?yīng)對危機最好選擇的人族，受盡恩澤，安穩(wěn)發(fā)育這么多年，就換來這些個野心勃勃的傻子？何況他們口口聲聲說著迎來新變化后，完整融合對天元無礙，人族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反而是一個發(fā)展跨越以往的契機，說到底不還是以無辜修士的性命，去成就他們自己。

    “真是幾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苯镅惆櫭肌?/br>
    隨著她皺眉瞬間，樓拜南便感覺到捆束的力度增大，劇痛再度襲來，他赫然變了臉色，實在捉摸不透姜里雁想法的樓拜南，此刻才真正意識到她與他認知中的強者并不相同，以往慣用的套路放在她這根本不適用。

    她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怪物！樓拜南神情痛苦地想著，不復(fù)平日里智珠在握的鎮(zhèn)定，果斷咬牙說出兩個名字，就連他們所在的地域也一并說得清清楚楚，就差親自帶路了。

    “前二者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妖族強者，但最后一位我也不清楚，只是曾經(jīng)聽聞他的存在，十分神秘，想必也是轉(zhuǎn)生至妖族了，但他所執(zhí)行上神吩咐的任務(wù)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話音剛落，這位仙盟如今的實際掌權(quán)者便徹底神魂消散。

    姜里雁坐在高閣里，抬眼就能望見遍布星辰的夜幕，盡管上神兩個字聽起來很厲害，但它們的實際作為卻處處都透露著一個很重要的訊息。

    上神從頭到尾都沒有親自動手。真要是把這當成一場游戲，姜里雁是不信的，花了數(shù)千年經(jīng)歷如此苦心積慮的設(shè)計，這樣的理由未免太過看低她的智商。對于這些被利用的人和妖來說，他們或許也不相信，只是有利可圖罷了。而對于天道著重關(guān)注的人族，上神似乎尤為忌憚，不僅沒有選擇讓從屬轉(zhuǎn)生成人族，甚至就能選擇為它們做事的人族也慎之又慎。

    百族幾乎全員被策反，人族卻只有這小貓三兩只，雖然對人族整體而言，仙盟和白玉京的掌權(quán)者倒戈是件足以引起恐慌的大事，但對于姜里雁來說，也不過如此。

    真要是強大，就不會這么費心費力了，姜里雁重視這群上神造成的影響，但實在很難瞧得起它們。

    “練劍的跑出去原來就是為了跟它們打一架嗎，這么多年沒回來，是死外邊了？”

    姜里雁倒也沒有過度自傲，但她也的確想要親自比較一下，這幫所謂上神的實力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抓著他們問話似乎也沒什么意義了，倒不如殺了，想必失去從屬會讓它們感到被挑釁，憤怒之余應(yīng)該會顯露出什么馬腳?！?/br>
    姜里雁摸著下巴琢磨，低語喃喃道：“先看能不能在從屬嘴里問出關(guān)于上神的信息吧，能單挑就別打一群了，感覺挺吃虧的啊，還是逐個擊破比較好?！?/br>
    她也挺想知道自己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吞下兩道逸散的神魂，小鳥御劍在姜里雁身周歡快地繞圈飛行，它感覺到那扇大門向自己敞開了一些，嗯，還比那個家伙敞開得多很多！

    …

    …

    雪原，rou眼可見的寒氣飄散充盈，但即使是修行冰屬功法的修士，又或是天生親近寒冰的妖族，也不敢輕易靠近此處。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唯有抹湛藍和黑點停留，宛若冰晶雕琢的寒鸞互有所感地垂頭看向地面，緩緩拍動的羽翼展開，在她附近盤坐修行的一個妖族跟著睜開眼，看向前方的不速之客。

    寒鸞狹長的眼眸里情緒莫名，她偏過修長的脖頸，不愿直視姜里雁，顫聲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姜里雁：“……？”

    要說見到寒鸞的第一時間，姜里雁心底還是有些感慨的。當年那只被族中視作血脈駁雜的小冰鳥，經(jīng)歷了許多以后，成長蛻變成展翅便可冰封千里的寒鸞，她都看在眼里。

    正是因為這一個個她親眼見證的成長、變化，才會在天道做出那樣的選擇之后，姜里雁又為這些家伙暗中留下一道生機，助他們能夠在此后的某一天得以復(fù)生。

    誰知心中感慨還未說出口，寒鸞卻來了這么一句，姜里雁吸了口氣，目光往旁一瞥，努力克制自己別剛見面就給她腦袋來一巴掌。

    所以她在這些家伙心里到底是個什么形象??？

    反復(fù)告訴自己不生氣后，姜里雁無語道：“誰說我是來殺你的，不過你這么說，也是清楚自己做錯事了？”

    鸞鳥沒把頭轉(zhuǎn)過來，本是清脆的聲音有些委屈低悶，卻又從善如流道：“知道，我錯了，不該輕信外界讒言，想要憑借它們的力量對付天道……還有人族?！?/br>
    聽到她十分熟稔的認錯，姜里雁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可到底過往記憶里那個性格總把驕傲兩個字翻來覆去的小姑娘，依舊沒變。

    姜里雁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我不怪你們做出的選擇，只是有些事情是底線，你明白嗎？”

    “明白，但我們……我只是不想再被拋棄第二次。在無邊無際等待著復(fù)生的黑暗里，我想過很多次為什么你不來救我，我不想怨你，也沒有資格，大局到底是比我……們要重要的。”

    寒鸞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瞥了眼小鳥，悶聲道：“而且你身邊還有別的鳥兒了。”

    小鳥踩著飛劍，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嘎？”?

    第一零七章 完結(jié)

    “好了, 說正事吧，這次我來的確不是為了找你算賬?！苯镅阏f著視線一轉(zhuǎn)，看向旁邊, 下巴微抬朝那只沉默不語的妖修點了點：“我是來找他的，這只妖與你什么關(guān)系？”

    寒鸞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打量道：“他激發(fā)了鸞鳳血脈, 是我鸞鳥一族天賦資質(zhì)都很不錯的后代, 放在那時也是個天才, 便讓他跟在我身邊修行?！?/br>
    “他……有什么問題嗎？”

    姜里雁眼眸微瞇, 問道：“你不知道？”

    寒鸞愣了愣神，認真地看了眼同族后代, 輕輕搖頭道：“不知道。”

    只是她也清楚姜里雁不會無的放矢, 再聯(lián)想到最近姜里雁放在心上的事, 冰刺陡然平地起, 將那個妖修籠罩束縛在原地，使其無法逃脫。

    “老祖？”妖修一臉茫然, 但也沒有異動，而是疑惑地輕喊了一聲。

    “看來你們選擇信任上神，借助它們的力量，它們卻沒有回以相應(yīng)的信任?！苯镅懵朴谱叩窖奚磉? 隔著冰刺牢籠打量他, 混沌真炁順著細密倒刺流入牢籠里, 逐漸靠近妖修。

    寒鸞不滿道：“別老是把我們說成傻子一樣, 就算這事我知道錯了, 你也要應(yīng)該給我一個改錯的機會才是, 總是罵我干什么嘛?！?/br>
    姜里雁好笑地搖搖頭：“也就只有你敢這么和我說話?！?/br>
    換作其他百族, 哪怕是梗著脖子也不會和她說出近乎耍賴的話。

    “哼。”

    實際上在說出那句話時, 寒鸞的心也在打鼓，事情走到這一步，她自然不愿與姜里雁為敵。也因此姜里雁是什么態(tài)度，對她非常重要。旁敲側(cè)擊看來，似乎姜里雁對他們做過的事情并沒有太生氣。

    “看來上神想要利用百族的憤恨，借助他們的力量，但同樣更看好人族？”姜里雁摸著下巴與牢籠里的妖修對視，說道：“還是把百族當成一把趁手的刀啊?！?/br>
    四極之地遍布界壁破碎后誕生的虛空，當它們連成一片后，想必就是魔界、深淵和天元融合的時刻到來，如此看來十六州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也意味著四極之地的妖族將直面魔族與深淵邪物的沖擊，人族因此有了緩沖的時機，在此之前策反仙盟和白玉京兩大勢力，便能趁機掌控人族。

    畢竟一個已經(jīng)執(zhí)掌人族規(guī)則千百年，另一個白玉京也凌駕于眾多勢力之上，在危機降臨之際他們選擇聯(lián)合，的確可以打人族一個措手不及。

    妖修皺眉，仍是疑惑不解，他想了想這才遲疑問道：“前輩此話何意？恕晚輩愚鈍，實在聽不明白?！?/br>
    “不明白沒關(guān)系，相信你的神魂會誠實說出我想知道的一切?！?/br>
    姜里雁說罷，在她身側(cè)的小鳥配合著向前叨了一口，無形蕩開一陣力量，雪地里忽然閃過一扇黑色鑄鐵大門。從半敞的門里鉆出絲縷黑白之氣，在這股黑白之氣出現(xiàn)瞬間，妖修頓時感覺到神魂被莫名拉拽出身軀，而他甚至都無法抵抗，接著便渾身一輕，再看已是神魂離體。

    被小鳥以神通拉出身軀的神魂同樣遍布淺金字符，只是他的神魂遠比樓拜南更凝實，乍一看恍若真人，顯然在此之前的修為不在渡劫期之下。

    當神魂被姜里雁毫不講理地拉拽出來，暴露在冰天雪地里，他的表情才終于有了變化。再如何掩飾，神魂也已經(jīng)揭穿了一切，妖修身軀里豈會存在一個人族的神魂？

    “上神從屬？不過如此。”

    姜里雁只當他有多強，繞著打量一圈，此人本體的境界應(yīng)當超越了仙人，但在她稍加估算后，也僅能換來一個勉強能打的評價。

    他聞言笑了笑：“看來閣下就是此界至強的混沌青蓮了吧，聞名果然不如見面?！?/br>
    寒鸞不傻，看到這一幕也猜到姜里雁那番話的意思，上神與百族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是相互利用，她倒不會因為對方實際態(tài)度如何而感到不忿?？砂抵邪膊迤鋸膶俎D(zhuǎn)生妖族的行為，一直是隱瞞著百族進行的，這怎么看都不對勁。倘若百族在起初沖擊中盡數(shù)滅亡，打下的江山自然屬于妖族，到那時候轉(zhuǎn)生妖族只需要振臂一呼，便能為上神收編一大助力。

    僅有寥寥數(shù)人，就能夠掌握天元人族和妖族，這筆買賣倒是做得很好。只可惜它們在遮蔽了姜里雁對這一切的察覺同時，也忽略了姜里雁這個變數(shù)，想來也是，倘若不選擇雙向遮蔽，一旦它們對姜里雁的存在過多關(guān)注，便會引起姜里雁的注意。

    只不過看這位從屬的表現(xiàn)，似乎很自信啊。姜里雁想到這，眉角微揚：“廢話就不用說那么多了，告訴我，這幫上神都是些什么玩意兒吧?！?/br>
    “閣下這么問，恐怕有些異想天開了?！彼Φ溃骸安贿^，若是混沌青蓮愿意歸順上神麾下，便能夠被上神接見，到那時候你想知道的一切都會有答案，不如考慮一下？”

    姜里雁嘴角輕扯：“讓我歸順一群藏在陰暗角落里的臭蟲？到底是誰異想天開，你不說也沒關(guān)系，轉(zhuǎn)生天元的從屬不止你一個，殺了你，帶著你破碎的神魂去見他們，想必就能得到我想知道的事情了?！?/br>
    他怔了怔，旋即忍不住笑意更濃幾分，搖頭道：“即便你是天元至強，也殺不了我，或者說，你不該也不敢殺我。”

    本就寒冷得滴水成冰的周圍，溫度陡然又再降些許，寒鸞對他的身份和態(tài)度都感到十分憤怒，至少在這之前，她仍在為妖族能有這般天資卓越的后輩，而感到欣慰和慶幸。

    “我知道以你的實力，想要殺我輕而易舉，但這個后果你能承擔(dān)得起嗎？在我死后逸散的力量結(jié)合這些強大的字符，足以讓上神出手，到那時候，天元界壁徹底破碎只是一瞬間的事?！?/br>
    “就連你，混沌青蓮，這座世界最強的存在，于上神而言也不過是隨手一擊就能斬殺的螻蟻罷了?；蛟S比起其他螻蟻要強大得多，但仍是一只……強大的螻蟻?！?/br>
    “而我依舊不死，重回上神左右侍奉，親眼見證因你而提前迎來新時期的天元，究竟是個怎樣的好風(fēng)景?！?/br>
    他說話的語速有些快，面帶微笑看著姜里雁。盡管沒有刻意做出什么挑釁的神態(tài)，但他所說每一句話，都伴隨著‘來打我啊’、‘我賭你不敢動手’、‘有本事你就動手’的挑釁話外音。

    姜里雁倒是沒被激怒，反而寒鸞不能忍受有人如此囂張，對姜里雁這般不敬，寒霜冰晶在神魂腳底向上蔓延，只是淺金字符很快就起了作用，剛攀附向上沒多少的寒霜冰晶突然破碎。

    “看來天元強者，也不過如此?！彼旖沁叺男θ莞酢?/br>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也不好阻攔，就遂你的愿吧?！?/br>
    界壁破碎已經(jīng)是無法逆轉(zhuǎn)的局面，否則姜里雁也不會在這段時間里先將上神安插在天元的棋子拔出，她不希望自己專心對戰(zhàn)上神的時候，天元里還有人在拖后腿搞鬼。至于此人所言，姜里雁還真沒放在心上，如果以獻祭的方式就能夠達到他所說的結(jié)果，那他還只用嘴說做什么。

    合理分析，大膽思考。姜里雁抬眼又上下打量他，在對方自得的笑容里，姜里雁輕聲說道：“小鳥，開飯了?！?/br>
    話音剛落，小鳥便興奮地啄向神魂，淺金字符驟然亮起刺眼光芒，隨之而來是天際響起的一道冷哼，挾巨大威壓向姜里雁所在位置落下。

    與此同時在雪原也飄揚一陣暗合獨特韻味的鐘罄之音，無形化解了這聲冷哼附帶的攻勢。

    寒鸞眼底的凝重瞬間消失，她咬牙切齒道：“天道！”

    雖然知道以姜里雁的身份讓天道出手保護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但舊恨仍在，寒鸞不可遏制地咬著牙發(fā)出摩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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