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6節(jié)
聽了這消息,半晌反應(yīng)不過來。心一橫,牙一咬,趕忙叫宅老從金庫里拿出錢來買上好的食材開席。 “家主,晏老叫您莫急。晏家早把食材給抬了過來,一箱箱都用碎冰給凍著呢?!焙熃銉簜髦系脑挘幻嫠藕虼┮孪词?。 崔發(fā)心里一喜,“去叫大娘子和二姐趕緊起來。娘倆都不是勤快人,估摸這時候一臉懵呢。” 簾姐兒忙不過來,點頭說是,隨即喚了兩位女使各去報信。 也正如崔發(fā)所言,崔沅綰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秀云給叫了起來。 “昨晚他都來過了,今日怎么又來?還把家里人都給叫上了?!贝捭渚U揉著惺忪的眼,任由秀云動作。 “娘子,要緊的是你得趕緊起來和家主一道待客。這可是上門提親呢,正可見晏學(xué)士對娘子的珍重之心。”秀云早選好了衣裳,遞到崔沅綰面前,不料崔沅綰看了看,搖搖頭。 “不好看,俗氣?!彼粣厶^喜慶的色,秀云準(zhǔn)備的這套衣裳,穿上花枝招展的,跟要成婚一般。 “這是娘子先前素來喜愛的榅桲色啊,怎么會俗氣?!北M管如此,秀云還是把衣裳又?jǐn)[回到了托盤上,“娘子愛什么樣式的,我這就找?!?/br> “牙色,蜜春紡,蜜合色,就這三樣,你去找找?!贝捭渚U說罷,想了想,又補充了句:“今日還戴步搖,選干凈剔透的白珠子?!?/br> 秀云說是,來不及多想便走到衣柜前找褙子抹胸去了。 換衣快,挽髻也快。秀云見忙不過來,趕忙喚了一人來給自家娘子上妝。 “娘子,這是大娘子屋里的女使,上妝又快又好。大娘子把人送到了咱屋里,只是娘子落水,來不及說?!毙阍七厡Υ捭渚U解釋著,邊給那小女使遞個眼色,催人趕緊動作。 崔沅綰倒不在意這些小事,只是特意吩咐了句:“我這唇瓣不上口脂總是顯得寡淡些,今日有客人來,上得口脂色重一些。” 那女使點頭說是。 崔沅綰見人乖巧可愛,不免多問了句:“叫什么名兒?” “啞奴?!?/br> 崔沅綰眉頭一皺,“你又不啞,也不是什么低賤的奴才,叫這名兒作甚?既然阿娘把你送到了我屋里,日后定是跟著我陪嫁到晏家的。這名兒還會叫人笑話?!?/br> “今日起,你叫綿娘。軟綿近人意,倒也是你的性子?!?/br> 那女使低聲說好,心里的感激勁都化成了實勁,默默給崔沅綰化著最動人的妝面。 * 卯時三刻,兩家人終于見了面。 崔發(fā)在晏老面前也是小輩。晏老精神矍鑠,哪怕頭發(fā)全白,精氣神也比崔發(fā)足。畢竟是武將,聲音也是沉穩(wěn)通徹,聽得很清楚。腿也不抖,手也不顫,穩(wěn)步朝崔發(fā)走來時,讓人恍若看見當(dāng)年沖鋒陷陣的大將軍。 晏老看見崔發(fā)這位后輩,只是捋著須髯大笑幾聲。 “原來是你小子,是你小子的孩子讓我外孫日思夜想啊?!标汤吓闹薨l(fā)的肩膀,武將的力道讓這位文官倍感惶恐,只是說著不敢當(dāng)。 晏梁與崔發(fā)是老同年。只是晏梁名次靠后,二人也沒多少交情。晏梁雖是讀書不精,做生意倒是頭腦轉(zhuǎn)得快。 汴京七十二酒樓有一半都是晏家的生意,除此之外,農(nóng)工業(yè)也都有晏家的一席之地。 晏梁是個窮書生,卻也是個悶聲干大事的員外。 不過是惟有讀書高罷了,商人被貴族世家看不起,在外提起晏家,除了晏老,便是晏綏。 “他就是那樣,改不了嘍?!标塘簯蛑o一句,挨了一計眼刀后,不再多言。 崔發(fā)不計較這些,一邊跟晏老攀著話,一邊帶客人到小閣樓里坐。 清樂樓是崔府里位置最好的地兒。登樓去,能望見榆柳與松竹。這處背陽屬陰,夏日宴請賓客,莫屬這閣樓好。 晏家來的都是男子,女眷還在家里待著。不過兩家都心知肚明,這樁婚事是板上釘釘?shù)?。晏家?guī)兹藖泶?,不止是確定心意,也是想把成婚日往前趕。 用晏老的話說,自家孫子是不可自拔了,非得早日娶到人不成。 “自然,自然?!贝薨l(fā)被這直白的話逗笑,“慎庭藏得深,倒不知原來是位性情中人。” 晏綏只是笑笑,給長輩敬酒。 晏老憋了許多話要說,一坐下,吐的都是當(dāng)年的萬里山河,封狼居胥之景仍歷歷在目,說得也叫人動容。 男子間聊得無非就是三件事:官途名利,美酒,美人。 聊美人輕浮不堪,且隔墻有耳,不敢說。聊美酒,晏老愛邊疆的濁酒,瞧不起這邊的果酒。 而聊官途名利,也牽動著這桌上所有人的心。 “官家放了兩日假,我才敢在青天白日找上你去?!标汤蠍灹丝诰?,這話是在寬崔發(fā)的心。 晏老哪里看不出崔發(fā)的野心,見人顧慮不堪,索性打了包票。 “夏昌告不了你,這廝家里一堆事,怎么也得費幾分心思去處理。兆相那邊不必?fù)?dān)憂,老交情了。”晏老意味深長地看了崔發(fā)一眼,又道:“故而這婚事……” “辦,我趕緊叫人選個良辰吉日,這場婚事要大辦?!贝薨l(fā)哪能不懂晏老的意思,與晏家聯(lián)姻,不止是他這一小家,就是家族也得了好。 晏梁沉默許久,聽到崔發(fā)說了這話,笑著補充著:“放心罷,平成兄。這婚期我早已找人給算好了,七月初八,庚寅日?!?/br> 崔發(fā)一聽,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說: 求作收,作者菌這么可愛,怎么可以不關(guān)注她! 第6章 六:對視 七月初八,也就是在五日后。 五日之內(nèi),要商議宴請賓客,要備嫁妝禮,要請幾位老養(yǎng)娘給新娘子講成婚過程。崔發(fā)面色一僵,顯然是覺著太快了。 “這……晏老,不如再往后推幾天罷,兩個孩子還沒怎么說過話呢。 ”崔發(fā)給晏老倒了盞酒,話不敢說得大聲,生怕得罪了老人家。 晏老也猜中了崔發(fā)的心思,又拋出了個事:“這陣子隴西不安定,蠻夷小族作亂,指揮使也是臨時上陣,百姓苦不堪言。官家眼下正顧著圣人生辰的事,也抽不開身 ,任由隴西亂了下去。不過我聽說,平成你老家的人還在隴西呢,我想著先把人接過來,要是能恰好趕上婚事就好了?!?/br> 晏梁見崔發(fā)仍是猶豫不決,又暗自放了狠話:“平成兄,難不成你的心結(jié)不在官場之上,而在小輩的婚事之中?” 這話是在威脅崔發(fā)。林家能握著崔家的把柄,晏家又哪里不能?只會查的更多而已。 人就怕查,崔發(fā)又恰巧在御史臺,若是什么風(fēng)聞流了出來,到時可不止貶謫流放伺候了。 果不其然,崔發(fā)解了其中深意后,也不再說婚期的事。 “林家郎的事你放心,該補償?shù)?,自然都會給他,剩下的就要看這孩子的造化了。” 晏老云淡風(fēng)輕的一句話便擺平了困擾崔發(fā)的難事,這門親家不好惹,更惹不起。一番對話下來,崔發(fā)鬢角都出了汗,趕忙拿汗巾擦干凈,生怕叫人笑話。 “既然今日慎庭來了,二姐也沒約著和幾位玩得好的小娘子出去,不如這倆孩子就出去走走罷。等玩得盡興后,我這邊就要備嫁妝禮了?!贝薨l(fā)背著自家孩子擅自做主,正巧隨了晏家的意。 晏老這才點頭道好,“小輩的事,我們也不需過問。二姐是個好孩子,嫁過來后也不用多cao心。我這小外孫是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闹鲀海楹蟪齾s回門拜禮,旁的時候,由他倆去府邸里玩兒罷。” 話語輕松,婚姻大事好似吃茶飲酒那般隨意自然。 晏老話是溫和,可卻半點容不得旁人拒絕。晏梁就是個精明的老狐貍,打著圓場,實則步步緊逼。晏綏倒是安靜,只是偶爾談話間提到二姐時,眼眸會亮幾分。 這樣的人最是捉摸不透,似是滲著毒一般,不自覺間就繞到了人的脖頸邊,輕輕一纏,人就任他擺布。 送晏家三人走后,崔發(fā)才松了口氣,眉目間盡顯疲憊。 婚期與家里人一說,先說不的是王氏。 “這嫁孩子最是耗精力。原先總想著婚期該是兩家一起定才是,配上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去玉仙觀里好好算算。這昨日才定下了婚事,今日也算是兩家爹娘會面。娘子們在里間里悶聲吃酒,以為還有的商議呢。然而一出去,什么事都定了,就差給二姐換上婚服,直接送到他晏家了?!?/br> “可不是么?!睆埵细胶椭?,她一個姨娘,也要隨份不薄的禮。五日后大婚,哪里來得及備禮呢? “說這些有什么用?!贝薨l(fā)嘆口氣,抬頭看向若有所思的崔沅綰,問道:“二姐,你可能準(zhǔn)備得好?” 崔沅綰倒是不在意這些,那晚她與晏綏的邂逅竟意外勾起了她別樣的心思。 早點成婚也好,她也不慌。上輩子也成過一次婚,不過是過得不好而已。養(yǎng)娘也教過房中事,她也沒用得上。 沒人告訴她脫離苦海的法子,沒人告訴她男郎都是那般喜新厭舊的野性子。她最需要學(xué)的事,沒人教過。好歹活過一次,那些事,都不算事。 “隴西的事的確等不得,族人在那處多待一日,便多危險一分。何況,爹爹不還有事……” 崔沅綰及時停了話,見崔發(fā)神色變了又變,心里只覺悲涼。 她的爹爹,她的阿娘,對她的疼惜是真的,想靠她穩(wěn)固地位也是真的,想叫她為慕哥兒鋪一條通順的路也是真的。 就算她什么都不說,嫁不嫁,何時嫁,都得任人擺布。 眼下與晏家聯(lián)姻是最好的選擇,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法子。 樓閣之下,是蟻xue還是雜蟲,他們都清楚。 “今晚正是時候。相國寺燈盞一層層堆著,這樣好的夜晚,正適宜與晏學(xué)士出來走走?!贝捭渚U望著崔父,眼里滿是真誠。 崔發(fā)莫名一陣心疼,有一瞬,他竟然從自家孩子眼里看出了悲戚。不過一晃眼,又見期冀。 崔發(fā)點點頭,王氏見了,也趕忙說著:“情意都是慢慢養(yǎng)出來的。這會兒相見平靜無波瀾,指不定下一刻就纏得轟轟烈烈呢?!?/br> 崔沅綰莞爾一笑,說是。 剩下的話也無心再聽。 * 相國寺一開,外面都是鬧哄哄的。萬家燈火點起,長街如晝。 崔沅綰剛換好了衣裳,提鞋要出屋時,大娘子便傳人來了信。 崔沅綰只得去大娘子屋里一趟。 “莫要忤逆晏學(xué)士的意。他說什么,你就做什么。先前你從未與男子出游,我放心不下,想著臨走前,還是要交代幾句?!蓖跏侠捭渚U的手就往榻上坐。 見崔沅綰一臉淡定,心下忍耐不住,靠近崔沅綰的耳邊,說著悄悄話:“你知道的,男郎都是這樣。你先出去試探試探晏學(xué)士的喜好,回來養(yǎng)娘也好教導(dǎo)。他喜愛什么樣的,你就得是什么樣的?!?/br> 崔沅綰蹙眉,這話是見不得人的姨娘交代孩子也就罷,偏偏她可是崔發(fā)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說些叫自家孩子過得順?biāo)斓脑?,反倒是一再強調(diào)叫她處處服侍著晏綏。 床榻之上,床榻之下,都是順著夫君的意。那她是什么?又不是物件。 “阿娘,我也是貴家女,不是他晏慎庭娶來的小妾。妾學(xué)房中術(shù)攔住郎君,我又何須靠這些下九流法子活著?” 崔沅綰甩開王氏的手,心里不悅。 “你太小了,還不懂。”王氏的臉也拉了下來。 “再深情又如何?不還是被溫言軟語,被那手段給勾了魂?二姐,你沒有試錯重來的時候,我們家也等不起?!?/br> 王氏在埋怨孩子她爹,也在忌恨那無腦的張氏。 王氏把心里話說了出來,又難免想到家里的另兩個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