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29節(jié)
“你可真是害我不淺。”崔沅綰揪起晏綏身前衣襟埋怨著。 “是福靈公主的箭傷了我養(yǎng)的鹿,我本想前去收尸,不曾想竟看見你了?!标探椸咝瘟讼麓捭渚Urourou的鼻尖,“你倒好,跟著公主來這荒涼地。我一走開你便尋時(shí)機(jī)竄出來,當(dāng)真是不聽話?!?/br> 晏綏說著,掀起崔沅綰的衣袖,見她并沒有帶著他命人精心打磨的玉鐲,臉色乍然陰沉起來。 “鐲子我可是一直戴著的。”崔沅綰辯解道,“不過方才跟著公主去看她割鹿尾,玉鐲被那荒草挑開掉了下來。我折返回去也是在找這鐲子,不曾想竟被你給弄暈了過去?!?/br> “眼下還疼著呢?!贝捭渚U滿是委屈,瞥見面前坐著聽他倆說話的狼,問道:“這難不成也是你養(yǎng)的狼?” “自然是?!标探椑硭?dāng)然地回著。那般云淡風(fēng)輕的語氣,好似是說吃飯睡覺一般平常。 “他們是被狼群拋棄的野狼,我撿回來時(shí),瘦得皮包骨。后來馴服了來,這狼倒是頗通人性,賴在我身邊不走了?!?/br> 崔沅綰看著那豎瞳立耳的狼,正歪頭打量著她,似是對她十分好奇。 “既然你在此處有事要做,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公主驚慌。”崔沅綰說罷欲想起身,腰剛動了下,便發(fā)覺自個兒早被晏綏緊箍了起來。 晏綏環(huán)得愈來愈緊,直至二人緊緊依偎。 “不急?!标探棇ι纤龤鈵赖难凵瘢瑵M是玩味。 說罷,一畫師便進(jìn)了帳子來。畫師聽說晏綏叫他來給自家養(yǎng)的狼畫個肖像,不曾想一掀簾進(jìn)去,窺見的竟是一室春||色。 “國朝畫寫真最好的,便是原行遮??上袢沼惺聛聿涣?,我便請了旁的畫師來?!?/br> 晏綏頭倚在崔沅綰修長的脖頸旁,熱氣噴得她脖間發(fā)癢。 畫師低著頭,不敢頂撞軟塌上興意闌珊的人。 “學(xué)士,既然是畫狼,不如叫狼擺一個姿勢來,顯得威風(fēng)?!?/br> “這頑劣的狼有什么可畫的?我要你畫我夫人,一筆一筆,把她的姿色給畫出來?!?/br> 晏綏說罷,掐著崔沅綰的下頜,逼她抬頭,“畫師,看清了么?我夫人是何神情,你要完整地畫下來?!?/br> 畫師雙腿打顫,眼前是兩匹虎視眈眈的狼,好似他一有畫的不對的地方,這狼便會撲上來撕咬拉扯。畫師腦海里飛快閃過自個兒殘肢斷臂的悲慘模樣,滿口黃牙也不聽使喚。 “是……是……” 畫師不敢多言一句,趕緊拿出筆墨來,在一方案桌上繪著眼前景色。 崔沅綰被晏綏扣著,哪哪都不舒服。她被迫仰頭目視前方,順從地?cái)[出一個美人臥榻的姿勢,叫畫師繪著動作。 可晏綏并未作罷,在她身||上,一處處點(diǎn)著|火。興致來了,晏綏逼她扭頭與他對視,晏綏惡狠狠地吻|她,即便有外人在場,即便腳邊還有兩只狼,即便遠(yuǎn)處隱隱傳來福靈竭力呼喚的聲音。 晏綏依舊我行我素,也正因有外人在場,他更肆無忌憚。 “你若是再敢跟著旁人亂跑,我做的可不止這些了。”飲鴆止渴,點(diǎn)到即止。 晏綏手撫著崔沅綰滿頭青絲,見她頭上戴的簪子篦子,都是他先前說看得順眼的。崔沅綰穿的衣裳也是他喜歡的款式,喜歡的顏色。就連眼下她蓄淚朦朧的嬌|媚樣,都是他喜歡的。 “你知道的,我最在乎的就是你?!标探椦劾餄M是病態(tài),當(dāng)著畫師的面訴說自己的愛意。 “無論做何事,我眼前出現(xiàn)的都是你。你笑時(shí)的樣子,你哭時(shí)求饒的樣子。真想把你捻成一袋灰,能時(shí)刻攜在身上?!?/br> 晏綏也不管畫師還在勤懇繪畫,把崔沅綰的頭按在自己胸||前,叫她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晏綏覺著這是世間再動聽不過的情話,可這話傳到畫師耳中,身子更是止不住發(fā)顫。 手一抖,畫中美人面上便多了一顆明顯的黑痣。 涼快的天里,畫師滿身是汗,背上更是如水洗一般,衣袍緊緊貼著發(fā)顫的肥rou。畫師頭愈來愈低,幾欲要跟案桌貼在一起。 在他胡亂想著哪種死法更不痛苦時(shí),終于聽見晏綏發(fā)話。 “畫師,這里不需要你了。” 那聲饜足平淡,畫師終于得了解脫,麻溜拿著工具出走。 畫師從未覺著外面的天是如此藍(lán),而今他將要走進(jìn)這片藍(lán)天中去。 一步,兩步…… 還有半步就要走出帳子,他卻被晏綏叫住了來。 “畫師,莫要忘了本分?!?/br> 畫師那根刺又被人提溜起來,他彎腰說是,走出帳來。 “你要是像畫師一樣聽話便好了。”晏綏見崔沅綰如此乖巧,低聲笑了起來。 緬鈴在某些時(shí)刻真是有大用。 晏綏帳里換了一種冷香燃著。這冷香名叫“秋老虎”。 冷冽冬日,在屋里點(diǎn)上這香,屋里便會溫暖不堪,恍如置身溫泉里一般。他本是留著這香在冬日里用,今日才知,這香的妙處。 崔沅綰面升起酡意,抬頭看他,頗為無助。 晏綏心里暢快,這會兒崔沅綰說什么來,他都能點(diǎn)頭答應(yīng),何況是這心照不宣的請求。 “你倆,去在外面守著?!?/br> 那狼也聽話,一前一后地走出帳子,在帳前左右站定。 狼雖不懂人之間的紛亂雜事,鼻子卻靈敏。 風(fēng)簌簌刮著,荒唐肆意的聲音都被風(fēng)給吞沒,根本傳不到遠(yuǎn)方來。 * 日斜西山,崔沅綰與晏綏共乘一馬,悠哉悠哉地回了前方營地。 晏綏趴在崔沅綰耳邊,低聲說著諢話。崔沅綰叫他莫要胡鬧,自然把福靈拋到了腦后去。 直到看見福靈失魂落魄地站在營地前,崔沅綰驀地心頭一沉,催著晏綏趕緊放過她。 “去罷,福靈公主看起來很擔(dān)心你?!标探棸汛捭渚U抱下馬,任她跑過去給福靈一番解釋,心里也不惱。 畢竟他想做的事已經(jīng)做到了,給她半會兒自由,她才會更念著他的好。 晏綏看了半會兒,覺著甚是無趣,默聲走開。 他一走,福靈便放聲大哭起來。 “我差點(diǎn)……差點(diǎn)就要去爹爹面前負(fù)荊請罪了……還好你沒事?!备l`臉上沾著不知名的雜草野毛,淚水一落,臉蛋更是成了花貓。 “叫公主擔(dān)心了,是我的不是?!?/br> 崔沅綰覺著眼前場景太過好笑,又心疼尋她許久的福靈,拿著帕子給她擦拭著臉。 “你去哪兒,我怎么到處都找不到你?”福靈哭得緊,一邊冒著鼻涕泡,一邊打著嗝。在人命面前,她毫不顧忌自個兒的形象。 明明是天之嬌女,此刻哭得一抽一抽的,真像只奶聲奶氣的獅貓。崔沅綰方才還覺著福靈是英姿颯爽的女將,這會兒倒又覺著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一經(jīng)事便委屈得很。 崔沅綰定不會把帳中一番荒唐事說給福靈聽,隨口扯了個謊:“我走過去,想找那物件。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反而走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想著往回返,許是身子乏了,竟直接昏倒在地。后來遇見官人,這才回來。” “原來如此。”福靈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她平安無事就好。 “你那貼身物件可找到了?還真是好奇是什么物件叫你肯這般費(fèi)功夫地去找。” “找到了,是個鐲子?!贝捭渚U掀開衣袖,手腕上正戴著一冷玉鐲子。 福靈探身仔細(xì)看了看,見這鐲子并無金貴稀奇之處,說道:“不過是個鐲子罷了,若你早點(diǎn)開口,這樣的鐲子,我能搬出一箱子任你挑選?!?/br> 崔沅綰也不欲多言,忙催著福靈前去洗漱一番來。 福靈低頭看了看自個兒身上,靴上沾著一塊又一塊泥土,衣裙下擺也染上幾個泥點(diǎn)子來。她一抬頭,頭上的篦子就快要掉了下來。福靈訕笑著,趕緊與崔沅綰告辭,說要把自個兒從頭到腳洗個干凈。 “那鹿尾隨后便給你送來。”福靈笑意盈盈地說道。 崔沅綰看她這般天真模樣,心也軟了下去,點(diǎn)頭道好。 * 這片營地,有瓦舍有歌館,有溫泉有茶樓。營地原本是二十三座皇家園林,后來開放來,成了游獵圣地。每年秋季,世家子弟達(dá)官貴人常來此享受。白日游獵盡顯男兒本色,晚間游走在柳巷紅燈之間,當(dāng)真是仙人生活。 天黑,帳子前掛上了燈。 崔沅綰得空,又躺在帳內(nèi)軟塌上,任憑早山給她捏著酸疼不堪的腿肚。思緒恍惚,恍如回到了今早。 正闔目歇息時(shí),長空便進(jìn)到帳里,拿著一封信,遞到崔沅綰面前。 “娘家來信?!?/br> 一聽這話,崔沅綰便知是她娘寫信來煩她了。崔沅綰嘆口氣,讀著信。 明知信上寫的盡是叫她不愉快的事,可崔沅綰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下來。 “這事三日前她便說過了,今日又提一遍,是怕我健忘不成?”崔沅綰將那書信擲到一旁四方矮桌上。 “不是叫你們跟她說,我在這營地里,沒辦法出去管這事么?怎么她還來說?” 長空見崔沅綰蹙眉埋怨,忙跪下來訴苦:“已經(jīng)遣返過信了。那邊一直哭鬧,實(shí)在是沒辦法,才遞到娘子面前,想求你做個決斷?!?/br> “我知慕哥兒貪玩厭學(xué),可他才多大,怎能做出這些齷齪事來?想必都是我娘沒教好,平時(shí)又不加管教,一貫?zāi)鐞巯氯?,才叫慕哥兒惹出這般大的禍?zhǔn)聛??!?/br> 崔沅綰睨著信上潦草的字跡,她娘寫信的時(shí)候定是心里窩著一股火,沒地方發(fā),都泄到了這信紙上去。 慕哥兒掀了別家小女孩的裙子,雖是沒看見什么,可這般無禮胡鬧的動作正巧叫女孩的爹娘給逮了個正著。 那家爹娘看著自家小女嚎啕大哭的樣子,揚(yáng)言要把慕哥兒做的這檔子事告到開封府去,說崔家若拿出去百兩銀子來,定要鬧得魚死網(wǎng)破。何況這事本就是崔家有錯在先,那爹娘說什么也要訛上這家一筆。 王氏也不傻,自然知道這家爹娘是在威脅她,在崔發(fā)面前鬧了又鬧,眼淚都快哭干了,崔發(fā)還是那般狠心模樣,叫慕哥兒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實(shí)在不行,就定下親事。 王氏怎會同意。那家不過是小門小戶,給她崔家上門提鞋都不配。要慕哥兒娶那寒磣夫人,不如殺了她抵債的好。 王氏與崔發(fā)一直鬧著,事情一直僵持著,實(shí)在是沒想出辦法,想叫崔沅綰去求求晏綏。晏綏權(quán)勢滔天,處理這事便如踩死一只螻蟻一般輕易。 “她想的倒好,要官人出手幫忙。若是出了什么差錯,責(zé)罵聲都會朝我和官人襲來。我娘她自然免于遭受這外人唾罵,依舊當(dāng)她的貴婦?!贝捭渚U愈說愈覺著心酸,方才愜意的心情不復(fù)存在,眼下心里填的都是王氏的哀求聲。 若她點(diǎn)頭答應(yīng),王氏只當(dāng)這是她理所當(dāng)然要做的事。非但不念她的好,還會變本加厲地叫她為娘家做更多無理的事。若她不答應(yīng),王氏便說她是不孝順,胳膊腿往外拐。 反正她做不做,怎么做,都是吃力不討好。 “把信去燒了。”崔沅綰冷聲道。 長空說是,又猶豫道:“那……娘子還要回信么?” “不回了。若我娘又催人來問,就說這信半路丟失,官人看得緊,不叫我cao閑心。” 這會兒晏綏倒成了她隨意甩鍋的對象。崔沅綰嘆氣,一想到晏綏,眼前都是他那陰冷的眸子。 “備水沐浴。今晚官人想必又在忙,不必苦苦等著,早些歇息便是?!贝捭渚U交代道。 長空與早山對視一眼,點(diǎn)頭說是,一同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