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39節(jié)
若不是他處理完對家故意挑起的麻煩事,再晚一步,崔沅綰便要成了別家新婦來。 思緒愈來愈混亂,不自覺間,晏綏一手掐著崔沅綰腰間細嫩的rou,一手竟放在她被迫揚起的脖頸上來。 與往日不同,他今日當真是氣急了。被福靈逼緊,被林之培逼緊。手指微微彎曲,他用了半分輕薄的力。 “你說,是他更好,還是我更好?” 愈是兇狠放肆,愈是說著云淡風(fēng)輕的話。叫外人聽起來,不過是再平淡的話而已。 外人會以為,晏綏說這話時,是不是在與親近人熱切攀談。是也不是,是與親近人熱切,卻是在對峙。 “我與他清清白白,為何污蔑我?” 呼吸愈發(fā)艱難,崔沅綰只能拼命仰頭,握著晏綏放在脖頸上的手,想把他的手掰開來。可縱使她使出全身力氣,也好似棉花打在鐵片上,不值一提。 崔沅綰眼中蓄淚,眼睫都沾上了淚珠,搖搖欲墜。淚珠落在酡意久久不散的臉上,落在晏綏的掌心中。 她面上是一副求饒相,內(nèi)心卻一番嗤笑。 男郎這莫名的自尊心當真是可笑。若是旁人掐著她的脖頸威脅,崔沅綰根本不屑做出示弱偽裝來。她會反擊,把那大膽的人踩在腳下,整治一番。 可她坐在晏綏懷里。晏綏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人,唯有做戲把自個兒都折了進去,晏綏才會聽信,才會淪陷動心。 晏綏就想叫崔沅綰示弱,但一昧的毫無抵抗的妥協(xié)又會叫晏綏覺著無趣無味。 他喜歡對方反抗,卻又反抗不過。喜歡有脾氣,有鋒芒卻最終會被他馴服的人。 恰巧崔沅綰也是如此。那就比比誰算計得過誰、 崔沅綰聲音怯弱,似是怕極了:“你明明知道的。我的心,我的人,都屬于你,只屬于你。” “我的情話,我的怨話,都只有你聽過?!?/br> “你知道的,慎庭哥哥?!?/br> 脖頸上覆蓋著的力度逐漸消散,崔沅綰低頭,見晏綏眼尾泛起紅意,眼中布滿血絲,卻閃著莫名的光芒來。 崔沅綰親著晏綏的耳垂,故意把呼吸聲放得綿長繾綣。 晏綏扣緊她的腰,聲音低沉得似要是被砂礫割過一般。 “膽敢騙我……” 晏綏咬牙說著,每個字都說得那般用力。 “膽敢騙我,我會讓你……” 晏綏話未說完,便被崔沅綰堵住了口。 “我知道?!贝捭渚U說,“我們會一直緊緊糾纏在一起的。” “直至死亡?!?/br> 回應(yīng)她的是簌簌秋風(fēng),也是晏綏要燙傷她的體溫。 * 后院訴說過衷情,晏綏對崔沅綰看得更緊了來,但也愿放下一些事,陪她去做她喜歡的事來。 從前二人每每出游,晏綏便選游湖或是賞花,無趣得緊,偏偏他喜歡。如今晏綏到會問起她的意見來,崔沅綰想去礬樓喝茶聽書,那他便派小輿接她去。崔沅綰想去茶館品剛進來的蘇州茶,晏綏便提前包下臨窗雅間,那是崔沅綰喜歡的。 可他也對崔沅綰干涉更多。 崔沅綰的起居,都要順她的意。要梳什么發(fā)髻,要帶什么篦子,要穿什么褙子長裙,是翹頭鞋還是平地履,都要聽晏綏的話。晏綏把她一步步打扮成自己喜愛的模樣。 看著崔沅綰從上到下都是他的手筆,晏綏心里的暢快意怎能用一兩句話概括出來。 他不滿于只叫崔沅綰把腳環(huán)、手鐲、瓔珞圈戴在身上來。他暗中叫汴京中工藝最好的鍛造漢子打了鎖鏈來。 他想在崔沅綰腳上系上鎖鏈,在她白凈的脖頸上圍上一圈不重的鎖鏈。 他不想叫崔沅綰同旁人多說話,便造了個精巧玲瓏的嘴套來。 他甚至想造一間金屋,打一座金籠,里面放一張軟塌,把崔沅綰關(guān)在里面來。 可他每每想實行時,崔沅綰便似有所感應(yīng)一般,哪兒都不去,只往他懷里竄。崔沅綰叫他幾聲好哥哥,他便繳械投降,潰不成軍。故而那些鎖鏈打好后只擱在暗室里,并未用過一次。 崔沅綰這般乖巧,他也要給她點好來。 廿二,崔發(fā)私下與朝中多位高官相見的事被人高發(fā)出來,謁禁是御史臺眾人頭上玄著的一把劍,誰都得時刻吊著膽子。 他們這幫諫官,不怕哪句話說得不中聽得罪人,畢竟國朝不殺文官。怕的就是這謁禁,一個不小心,烏紗帽掉下都是輕舉,大則牽連一家或牽連一整個家族。 御史中丞出事,御史臺自然人人自危,沒人敢前去給臺長說一句求情的話。何況官家手里有證據(jù),板上釘釘?shù)氖拢l敢冒死前去給崔發(fā)說好話。 兆相年高忙于變法,他的手伸不到御史臺來。以夏昌為首的舊黨便是此事的獲利者。高發(fā)崔發(fā)者,正是夏昌精心培養(yǎng)的走狗,兵部侍郎李瀧。李瀧高發(fā)崔發(fā)私下與朝中文官來往,卻唯獨漏了一人。 他漏下的是那晚前去崔府,與崔家人見面的大學(xué)士晏綏,當朝三相之一,權(quán)勢與夏昌、兆諄相當。 崔發(fā)剛被高發(fā)出來,王氏便似瘋了一般大哭大鬧。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顯然是由張氏來做更合適,可張氏見倚仗沒了,竟半點不傷心。幾個時辰過后,張氏便想著如何與崔發(fā)和離,再尋員外做妾。 苦得只有王氏,累的確是崔沅綰。崔沅綰趕到娘家時,王氏已是哭得暈厥了兩回了。 “二姐,算你親娘求你了。我愿用我的命換官人的命??!這個家不能沒官人!” 王氏胡亂揪著崔沅綰的衣襟,幾欲快要給她跪下了來。 “娘,你先冷靜!”崔沅綰低聲安慰著。 前堂是瘋癲的王氏與嚇得躲在柜里的慕哥兒,是一群六神無主的養(yǎng)娘和一臉懵的宅老。崔發(fā)被帶走審問,一家竟只有崔沅綰這個嫁出去的“外人”當家。 “別怕,我自會擺平?!?/br> 晏綏的聲音自身后傳來,如他的腳步一般穩(wěn)當。 這時候,晏綏倒成了她家的光。 作者有話說: 晏狗:啊,你看我多深情。 女鵝:呵。 狀態(tài)不好,今天更少一點,本章發(fā)紅包補償。明天還是萬字,0點5分更。 第41章 四十一:黑心蓮 “岳母, 您且放寬心。岳丈的事我自會解決。清者自清?!标探椪f罷,示意仆從趕緊把前堂里大鬧的王氏扶起來。 王氏手里緊緊拽著的綾羅暗紋窄袖褙子與月白長裙,正是晏綏特意命人給崔沅綰量身織造的新衣裳。 這身衣裳崔沅綰今日回娘家剛穿上, 便被王氏拽出了幾片褶皺。崔沅綰心不在此,自然不介意。可晏綏卻覺著這身衣裳被無理取鬧的王氏給糟蹋了個全, 心中郁悶不堪。 王氏兩腿打顫,被仆從攙到梨花凳上時,汗如雨下, 鬢邊頭發(fā)都貼在臉面上,整個人跟從河里撈出來一般, 狼狽不堪。 “清者自清,女婿說得好聽。官人剛被那幫不懷好意的官員告發(fā),外面的歪解風(fēng)聞都已傳得沸沸揚揚。便是心里再清白, 經(jīng)眾人之口后, 那就成了板上釘釘?shù)淖锶肆??!蓖跏夏樕蠞M是苦澀,尋到膽怯的慕哥兒后, 心里更是恨鐵不成鋼,牙都快咬崩了來。 崔沅綰覺著自個兒的身好似處在朦朧仙境一般, 腦里全是漿糊,心亂如麻??陕犌宄跏系脑捄? 心猛地一抽, 人也清醒了來。 她站在晏綏身旁, 看著王氏一手拍著案桌, 一手拿著帕子拭淚。王氏愈是鬧,她便愈發(fā)清醒, 清醒到人都怔了起來, 死死盯著王氏看。 “我兒啊, 你要是能再年長一些,再爭氣一些,我崔家何苦出了簍子后無人主持大場吶!”王氏想叫養(yǎng)娘把慕哥兒從柜里撈出來,誰曾想慕哥兒竟哭得睡著了來。 養(yǎng)娘叫幾位傻站著看熱鬧的小女使把慕哥兒抱到屋里去。王氏卻不叫,“我兒現(xiàn)今除了待在我身邊安分幾刻,旁的時候還有誰愿意要這個可憐孩兒?” “娘,你就放過慕哥兒罷。”崔沅綰嘆氣道,“今日風(fēng)涼,你心疼慕哥兒,難不成還想叫他在前堂地上酣睡么?還是叫養(yǎng)娘送回屋里去罷。慕哥兒少不經(jīng)事,你又何苦硬生生把他拉下水來?” 兩人僵持之際,養(yǎng)娘趕緊給女使遞了個眼色,叫她們暗自行動起來。只是那幾位女使動作不伶俐,剛走一步,便叫王氏發(fā)現(xiàn)了來。 王氏手拍桌,朝養(yǎng)娘喊道:“反了天不是?” 養(yǎng)娘平時憋著心里的氣,把王氏的偏心看在眼里,卻敢怒不敢言。如今晏綏在場,二娘子有人撐腰,養(yǎng)娘便不怕了來。 “夫人,二娘子聽了家主出事的消息,連夫家的姑舅都不顧得服侍,帶著姑爺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了。家主不在,二娘子不正是主持大場的人么?您這話,奴覺著有失偏頗?!别B(yǎng)娘彎腰低頭說著,無意瞄了晏綏一眼。晏綏的臉比墨還黑,那眸子里盡是譏笑,還是幾分心疼。 “她?”王氏不可置信,“她不過是個嫁出去的女兒,是別家的孩子,她算個什么……” 說到崔沅綰,王氏聲音不可控地拔高起來。本想斥罵一番,一臉怒意的站起來身來,卻見晏綏陰沉可怖地靜默在原地。王氏心頭一顫,腳一滑,又跌回梨花木上去。 王氏把帕子覆在老淚縱橫的臉上,透過指縫,悄摸觀察著晏綏的神情。多瞧一眼都覺著瘆人,王氏忙改了口:“二姐也忙,我怎好意思去因這些事煩擾她呢?” “岳母說笑了。我夫人為岳家忙前忙后,為了慕哥兒學(xué)堂里的事,常常是連口熱乎的飯都吃不上。今早岳丈被押到獄中去,夫人這顆心突突猛跳,差點就昏倒在地。幸好我及時趕到,忙帶著她回岳家去。岳母只因缺幾個稀奇的玉如意,便大發(fā)雷霆,夫人趕緊補送來。眼下岳丈出事,難道還不比岳母缺失珠寶事大么?岳母說著不敢打擾我夫人的場面話,私下里早是打擾了許久?!?/br> 晏綏往前走了一步,擋在崔沅綰身邊,一句句回懟著王氏話中的偏頗。 王氏被晏綏這話一噎,抱怨訴苦的話竟是再也說不出來。她自然不敢在晏綏面前說些崔沅綰的壞話。晏綏站在跟前,王氏連順暢呼吸都做不到,何況是說些不好聽的話呢。 “女婿,你可千萬要把我家官人救出來啊。他是一家之主,這個家不能沒他。”王氏苦苦哀求道。 “自然?!标探椈氐?,“岳丈與宰執(zhí)來往書信,或是謁禁,或是禁謁,點點墨跡都有存證。岳丈身為御史中丞,本就對自身看管頗嚴??v使我想與岳丈聚聚,喝茶說事,岳丈都一口回絕。何況那些關(guān)系不疏不近的同僚呢?” 晏綏扭頭看著一臉憂慮的崔沅綰,靠近她,牽起她冰涼的手。 “岳丈是被人冤枉的?!标探棿鬼?,看見崔沅綰眼下一片烏青,滿是心疼。恨不能立馬飛到牢獄里把岳丈撈出來,以解崔沅綰心中憂傷。便是要他去做人頭落地的忤逆事,晏綏也會點頭說好。 崔沅綰聽罷他這番話,心里并沒有暢快起來。 “如何是冤枉?爹爹與旁的官員書信來往是真,于私宅相見是真。若是真有事,何不到前堂廳,敞開門說話。為何偏偏要去私宅呢?”崔沅綰只覺心里一座大山死死壓著她,無法動彈。 “假亦真時真亦假?!标探椀?,“這事牽扯太多,你只需相信,岳丈一身清白便好。旁的事,我會處理好?!?/br> 這般含義不明的話平時聽也就罷了,不往心里去。可眼下崔沅綰急得似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莽著頭四處尋找脫離苦海的法子。她先以為,晏綏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總該能給她指出一條明路來。誰曾想,末了只是給她打著八卦,說了不比沒說好。 崔沅綰氣急,趁著晏綏摟她的腰安慰時,埋在他胸膛里,往他腰間狠狠一掐。 “嘶?!?/br> 晏綏皺起眉來,望向崔沅綰的眼里滿是不解。 崔沅綰那張明艷的臉皺了起來,臉上逐漸升起紅意,是氣急而至致。 “那你倒是說說,這事都牽扯了誰?”崔沅綰抬頭問道。她迫切地想從晏綏晦暗不明的眸子里看出半分真相來??伤裁炊紱]看到,晏綏還是有事瞞著她。 “再等等。”晏綏說道。 “岳母,再等等?!?/br> 事出緊急,晏家也關(guān)心著親家的事。晏梁是個沒腦子的,見崔發(fā)平時一副義正嚴辭的模樣,心里便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身為御史臺臺長,卻違反謁禁制,當真是不該。 那會兒晏梁早起,正在外室懷里閉目躺著。驟然聽到這般消息,做快活事的勁頭也被大消了大半。晏梁推開嬌滴滴的外室,麻利穿上袍子后,趕緊叫馬車把他送到晏老身邊去。 他大兒晏綏心里敏捷,自不用他多說。而晏梁卻惴惴不安,趕到京郊別院時,晏老正站在杏花樹下練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