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70節(jié)
她可聽見兩位小娘子的輕笑聲了,她要臉皮, 知道大庭廣眾之下做親昵事會叫人瞧笑話??申探椘莻€厚臉皮的,他想親就親,想抱就抱, 甚至興致來了, 還能在馬車上做一次。他自然理解不了崔沅綰的小心思。 只是說著說著,淚就落了下來。淚剛落下一滴, 崔沅綰便驚慌地拭淚。 “哭罷。你什么樣子我沒見過。往常都是不叫你下床哭的,今日破例, 你就把委屈都哭出來罷?!标探椵p輕拍著她的背,把她護在身前, 像護著稀世珍寶一般, 不舍得用上半分力。 哭聲先還壓抑著, 隨著他輕柔的動作, 越來越大聲。 風(fēng)乍起,把車簾吹得往上卷了半面, 白雪撲朔而來。 晏綏道:“就快過年了, 趕緊把委屈哭完, 來年又是平安喜樂的一年。” 他落魄時,唯一能支撐活下去的,就是期冀明年。明年也許能高中狀元,明年也許能走到官家面前伺候,明年也許能光耀門楣…… 今年過得不順,只有想想來日方長,才勉強存下一口氣,一年接一年,努力地活著。 這些話他也說給崔沅綰聽。某些時候,他是穩(wěn)重的兄長,教會她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看她成長,心里浸了蜜一樣甜。 在七月,崔沅綰對他滿心防備。就連被折騰得哭,也是小聲抽噎,不敢放肆。那時若她敞開心扉,訴說委屈。晏綏怕是不會往心里去,再大的委屈,金錠子一給就是。 除卻不可違的生老病死,旁的事皆能用金錢或權(quán)勢處理??伤F(xiàn)在是萬萬不敢在崔沅綰面前妄下決斷。她說過得難,晏綏恨不得把她的日子挪到自個兒身上去,替她處理家長里短,替她經(jīng)營人情世故。 胸前衣襟淚水浸濕,哭聲漸漸止住。小臉再探出來時,眼下與兩頰都染著酡意,久久消散不去。 “我也沒受什么委屈,就是有些難受。”崔沅綰抽噎道。 晏綏長哦了聲,哄著:“這段日子你不理我,原來是心里難受的原因。我知道你一直在借助各種力量查大姐的事,只是眼下朝里亂成一團,地方大亂小亂不斷,夏昌勢必會加強警戒。老狐貍辦事講究滴水不漏,他也在暗中防備著我們的力量。此事萬不能cao之過急,暴露自己,得不償失?!?/br> 原來他都知道。崔沅綰心里嘆著。 她心里有個大膽的想法,想一人涉險去做。晏綏為她做了那么多事,縱使她平日再怎么麻痹自個兒的心,也不得不承認,晏家不欠她的,晏綏更不欠她。 她故意疏離,也是不想脫離晏綏。當(dāng)斷則斷,最好在事情結(jié)束前兩人心遠,這樣不會覺著內(nèi)疚或是自責(zé)。一人涉險,總好過兩家都折進去。 何況這是她第二次活著,旁人都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世間種種。她該比旁人多付出些的。 崔沅綰絞著帕子,天人交際。一時沒注意,馬車就走到了丘園。 炔以不在,問問前來迎接的秀云。原來炔以這廝處理完明廳與暗衛(wèi)軍的事后,正在院里練武??h主的信一來,就把他給叫了過去。 平時不敢這般放肆,今日是晏綏給他放了假,他才敢前去赴約。 秀云一板一眼地把所見所聞?wù)f了出來,綿娘卻在一旁添油加醋,學(xué)著炔以接到信后一臉欣喜的模樣,惟妙惟肖,叫崔沅綰見了不禁笑出聲。 她與晏綏默契地不再提馬車上的失態(tài)之事。兩人本是沒話說,炔以這事倒誤打誤撞地成了兩人破冰的話頭。 崔沅綰調(diào)侃道:“怎么你這親信對縣主比對你還親呢?” 看她臉上帶笑,晏綏也樂得自在,回道:“原先我還沒發(fā)現(xiàn)他與縣主的事。后來嗣榮王與林家聯(lián)姻,他立即亂了腳步,心不在焉,自然能叫人察覺出來。” 早不提林家,崔沅綰整日浸在晏家相親相愛的家風(fēng)里,顯些忘了林家這茬事。 林番海是位地道的偽君子,表面是和事佬,背地里算計比誰都多,否則也不會教出林之培這廝鼠輩。林家這兩位給她留的印象深,以至于想到林夫人與林二時,她竟連人姓甚名誰都不甚清楚。 縣主真真是個胸懷開闊的人,這樣好的小娘子要嫁到林家去,成為聯(lián)姻的物品,真真叫人唏噓。 晏綏牽著她的手,雪地里撐傘漫步,好在都穿得厚,只覺得意境美,不覺半點寒冷。 道上的積雪被勤快的仆從掃到一旁,放眼望去,一條青石路上,兩旁都是幾位小女使堆起來的雪人。 崔沅綰的手被晏綏暖熱,心里也暖洋洋的,陪他在園里走著。 這會兒崔沅綰才想起小聚時,縣主蒼白的臉色。只知道她臥病在床幾月有余,到底是什么病,估摸出了自家人,旁的一概不知。 新娘生病,按說夫家該與嗣榮王夫婦商議推遲婚期才是??闪旨曳堑煌笱?,反而還提前小半個月。本來是來年二月大婚,提到上元佳節(jié),雙喜臨門,也算喜慶。 嗣榮王有名無權(quán),早成為夏林兩家黨爭的傀儡,一再得罪官家,自然不敢說半句不好。白白犧牲縣主,做了權(quán)謀爭斗的犧牲品。 晏綏擷取一朵紅梅,放在崔沅綰手心,想叫她開心些。 可崔沅綰心不在此,“我總覺著還會有什么事發(fā)生,就在夏夫人生辰宴之前?!?/br> 晏綏把她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里,可腦里仔細過了一番,到夏夫人生辰還剩十幾日。中間有三日休沐,在家歇息著。沒有節(jié)日要過,官家圣人和一堆皇家子女的生辰也都沒堆在這幾日。 朝里有兆相與崔發(fā)撐著,還有政事堂一幫同僚出主意。實在想不出什么意外會發(fā)生。 “還是不要多想了?!标探棸褌惚坏酱捭渚U手里,繞在身后彎腰環(huán)抱著她,頭靠在她大氅狐毛邊,輕輕蹭著。熱氣灑在她脖頸旁,弄得人心里癢。 “綰姐兒,你能不能把心思多分在我身上呢?你郎婿這小半月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每日都在想,我家娘子怎么就不理我了呢?她真正的模樣,就是從來不肯喜歡我半分的么?” 幾句委屈的話說出來卻叫崔沅綰笑出聲來。 “什么綰姐兒?我身邊人都沒這么喚過我。一句好jiejie還不夠你玩的?非得再喊一個小名兒。” 晏綏不在意,小臂緊緊貼著她起伏的腰身,逐漸繞緊。 “你就行行好,理理我罷?!标探椀吐曊f道,“一箱玩具剛到,有你喜歡的樣式,也有我喜歡的樣式。先前你愛在我身上揮鞭倒蠟,不過玩得幾次,當(dāng)時我還沒覺著有多快樂。眼下后知后覺地回味,發(fā)現(xiàn)我當(dāng)真喜歡得緊。只要你點點頭,什么顫聲嬌翻空蝶,我都依著你去?!?/br> 話說得當(dāng)真不要臉,更叫人臉紅的是,身后男郎的氣息變了又變,那不該起來的物件貼在她身后,意圖當(dāng)真明顯! 崔沅綰擰著他的手臂,低聲斥道:“這可是大白天!下著雪,天這么冷,怎么就擋不了你……你……” “ 我什么?”晏綏動情就想有所動作,從崔沅綰的話里,也能判斷出她心結(jié)已解,罵他是跟從前一般小打小鬧呢。他巴不得崔沅綰攀著他的脖頸,多罵他幾句不要臉的漢子。 晏綏蹲地,示意崔沅綰趴到他背上來。 這會兒雪又大了起來,才猶豫半刻,晏綏衣裳上便落了不少雪。 “我可以走過去的?!贝捭渚U堅持說道。 她很想出聲懇求,別再對她這么好了,受之不起。 可晏綏說,她不上來,他能在雪地里蹲一天一夜。 他不是只會說空話唬人的紈绔,他從前就是不擇手段的偽君子,偽裝得坦坦蕩蕩,與林番海不同,他從里到外,壞到了骨子里。 二人梅林相擁時,晏綏的手在箍緊她的腰,也在尋找衣襟之下的腰鏈。手指一提,與腰鏈連在一起的緬鈴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一晃一晃,宛如枝頭被風(fēng)吹打侵襲的一朵梅花。 她能裝成無欲無求的道姑模樣,可她終究不是道姑,她是活生生的人。 晏綏離不開她的身子暖,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幅健壯有力的身子,也時刻叫她無比歡愉。 男郎動情,是最明顯的。娘子家動情,在層層衣裙覆蓋之下,除了自個兒,誰都看不到。 但她相信,晏綏能聞到。 “那你走得快些。”崔沅綰俯身前去,摟住晏綏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聲嘆道。 傘被遺忘在梅林里,他們都不需要傘的庇佑了。百畝丘園,任一間屋,都會是獨屬于他們的一方逍遙天地。 情濃時,晏綏控制不住骨子里的頑性,顫著把手停在崔沅綰揚起的脖頸上。 好想掐斷,或是如野狼一般咬斷獵物的喉嚨。 “掐啊,扭扭捏捏像姑娘?!?/br> 崔沅綰也是個尋快活的,只要能叫她樂,什么事都行,當(dāng)然只局限在一方床榻上。 晏綏不敢傷她。于是她攀著晏綏的手,親手教他,怎么樣掐她。 “你應(yīng)該再用力一些,就像這樣?!?/br> 崔沅綰隨即閉眼,按著晏綏放在自個兒脖頸上的手用力。 還是不敢傷她,或是愛到極致,不忍傷她。脖頸被掐出一道淺淡的紅印,無關(guān)痛癢,還沒他留下的咬印疼。 崔沅綰扭頭望見窗外白雪皚皚,一片蕭肅景象,心情大好。 她在晏綏耳邊打了個響指,將他從地獄里撈出來,升到三十三重天,一瞬釋放。 如果有幾位膽大的女使經(jīng)過這間屋里,透過半開的雕花窗子,興許會看見—— 被掐的在肆意笑著,而掐人的淪陷在一室旖旎里,也許歡愉,也許痛苦,總之淌下熱淚,都落在小娘子溫暖的懷里。 作者有話說: 夏夫人生辰宴過后,再有一個劇情點就要完結(jié)啦!預(yù)計正文40w左右,現(xiàn)在就開始收集番外吧! 目前想到的是把福靈和兆革這對cp寫到番外里,前世晏綏視角也會作為番外出現(xiàn)! 第81章 八十一:新花樣 晏綏一松手, 福靈的信就常往丘園里送。 晏綏不攔,卻固執(zhí)要求,每次拆信, 都要當(dāng)著他的面。信長,就要一句一句地念出來叫他聽。 廿一, 福靈來了信,信紙有三頁,晏綏起了疑心, 問道:“夏夫人生辰宴就快要到了,公主這要緊關(guān)頭給你遞信兒, 難道是說的夏夫人的事?” 崔沅綰嫌他多疑,展開信念了幾句問好,眼眸一滯, 不往下讀了。 “繼續(xù)啊?!?/br> 一語雙關(guān)。 崔沅綰正坐在他腹上, 借力一搖一晃,想要看清信上內(nèi)容, 卻被晏綏掐著腰折磨,騎虎難下。 “別磨我了?!贝捭渚U抱怨一句。 “公主此番來信, 說的是她與兆革的事。兆革一直黏著她,謂之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今日是相國寺的開寺日, 晚間御街前有燈會, 兆革邀她一同出去。公主沒辦法, 也在猶豫著,來信是相叫我給她支個招?!?/br> “兆革?”晏綏覺著這名字聽起來熟悉, 仔細想想, 這不是兆相的小兒子么?平時不爭不搶, 是個憨厚老實的讀書人。不過先前他都稱兆革的字,兆秉端。早不聽他的名,竟還覺著生疏。 晏綏從床榻上撐手起身,將崔沅綰摟在懷里,動作減緩了些。清了清嗓子,道:“原先兆公也cao心他的婚姻,不過他言辭懇切,說無娶妻的意愿,把兆公氣得不輕。沒想到他是心有所屬,不肯跟旁人說呢?!?/br> 崔沅綰哦了聲,“公主叫我給她個法子,卻沒指明,是逃離的法子,還是接近的法子。先前幾次小聚,我跟縣主也問過她對兆小官人有沒有意思,她含糊其辭,說自個兒不清楚。如今想來,烈女怕纏郎,公主怕是也動心了?!?/br> 晏綏說好辦,“今晚有情人就要相聚了,公主匆忙來信,怕是心急如焚,急著向你求助呢。郎有情妾有意的,不如就回,讓她照常行事,聽從自個兒的心?!?/br> “你說得輕松?!贝捭渚U手搭在他寬闊的肩背上,低聲罵了句,又開口道:“公主與兆小官人相處不過幾月,先前公主的心都在原三官人身上,默默喜歡人家好多年。公主這般猶豫,心里估摸還念著老情人呢?!?/br> 說著,一面看到了最后一頁,“公主的意思,她今晚要去,但得找人陪著?!?/br> 晏綏心里暗嘆不好,說出心中疑惑,“難不成公主想叫你陪著去?多一個人壯壯膽子?” 崔沅綰說是,“說對一半。公主叫我把你也帶上,還叫縣主跟林之培也一同過去。今晚要是我們一行伙都去,指不定她心一狠,就同意兆家的提親了呢?!?/br> 晏綏不懂娘子間的人情世故,他在宦海里摸爬滾打,想事難免往個中利益里靠近。 “本朝娶公主者,注定要守著駙馬都尉的空名過完一輩子。沒幾個男人不想要功名權(quán)勢的,娶了公主,從此權(quán)勢是路人。兆秉端可以不在乎功名利祿,可他生在了兆家。兆公一向看不起為了小情小愛放棄大好前程的人,而現(xiàn)在卻同意這門親事,任由秉端自由追求?!毕氲秸紫啵探椥睦镉|動,“想是秉端能夠擔(dān)起責(zé)任,承受評頭論足,能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公主,才會一直追求公主。如此看來,今晚燈會相約,是成不成事的關(guān)鍵時候?!?/br> 崔沅綰覺著他說得當(dāng)真有理,正想抽離出來,趴到案桌旁回信,卻被晏綏拽到懷里,暴風(fēng)驟雨襲來,一下軟了身子,信紙一張張滑落在地。 那方是雋麗秀氣的點點字跡,這方是帷幔遮不住的大好春景,也不嫌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