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泥潭
周憷清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 陸宴臣不在。 她拿起手機看時間,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了傷處,讓她想起了昨晚發(fā)生的一切。 她掀開被子看了下自己的腿根,雖然已經(jīng)上了藥,但傷處還是猙獰得嚇人。 陸宴臣在這些事上一向說一不二,哪怕那里是女孩子最嬌弱的地方,他依舊下得去狠手。 周憷清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枕頭上陸宴臣殘留下來的氣息。 難以自持的又濕了。 陸宴臣,是周憷清心里最深的欲望所在,是將她拉出泥潭的人,是她的光。 她十一歲那年,從天之驕女墜入深淵。 父母因為事故雙雙搶救無效死去。 醫(yī)院的藥水味順著鼻腔一路鉆入她的大腦,疼得她眼前發(fā)黑。 她昏迷了好幾天,等醒來的時候,原本屬于父親的位置已經(jīng)坐上了她的二叔。 而原本屬于她的一切,也被周憷泠一點一點的取而代之。 周憷清不屈的反抗著,在她被周憷泠推進河里,而她也將周憷泠扯進河里。 她在冰冷的河里撲騰,看著救援人員把她伸向她的身后。 先被獲救的不再是她,是她的堂妹周憷泠。 她躺在床上,看著她祖父坐在椅子上,以往帶著她蕩秋千最疼愛她的祖父對她說:憷清,不要那么任性,現(xiàn)在周家是你二叔掌權(quán)。 周憷泠在那以后更是變本加厲,祖父的話仿佛就是她侵略城池的號角。 被捉弄,被孤立,被欺凌,是周憷清那幾年里日日夜夜都躲不開的噩夢。 她的每一次反抗,都只會換來下一次更嚴重的欺凌。 她被堵在巷子里,臉上全是周憷泠打的巴掌印,身上的裙子被脫光,只留下遮羞的內(nèi)衣褲。 她將自己蜷縮起來,污穢粘附在她身上,熏臭得讓她想吐。 她被人按住,被迫捏開嘴,臭蟲劃著觸足向她逼近。 她尖叫著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身邊只有周家的一個保鏢。 等她帶著一身臟臭回到周家大宅的時候,曾經(jīng)陪她蕩秋千說最疼愛她的祖父在跟二叔下棋。 周憷泠在一邊,給二人倒茶,給二人逗趣。 周憷清站在門口,看著房內(nèi)一家三代,其樂融融。 一方天地兩個世界。 她至今記得那天她祖父坐在那里,慈眉善目的責備她:憷清啊,怎么這么晚才回來,還把自己弄成這樣,多丟周家的面子,下回可不要這樣了。 她不再反抗,周憷泠要什么她便給什么。 她一退再退,總會有退無可退的時候。 周憷泠容不得周家有她的存在,容不得她還能站起來,容不得除她以外的周家小姐。 周憷泠想她死,想她徹底消失。 可她還想活著,只有她還活著,就會有人記得爸爸mama。 哪怕只有她一人記得。 未來在生命面前算得了什么。 她用自己未來的婚姻跟祖父交換,去換周憷泠停止欺凌。 祖父很滿意她的舉措,甚至笑著夸獎她:分得清輕重,不愧是周家的孩子。 她親手敲碎自己的脊梁,連同皮rou一起沉入深淵的泥潭里,她將在泥潭里舔舐她的傷痛,帶著對父母的回憶度過她的后半生。 她今年二十一了,已經(jīng)過了法定的結(jié)婚年齡。 周憷清不知道自己還有多久的“自由”。 這四年宛如被上天被施舍而來的日子,留在陸宴臣的身邊,做他的地下情人,是她過得最開心的時光。 人總是貪心的,她也不例外,她想留在陸宴臣的身邊再久一點,最好是給陸宴臣做一輩子的地下情人。 最好一輩子都不為人知。 她是泥潭里發(fā)爛的垃圾,怎敢玷污她的光。 她要陸宴臣一輩子都清清白白。 周憷清快要記不起父母的容貌,父母留下的遺物也被周憷泠燒得干凈,父母的房子也被收回出租,房間早已變成了雜物房。 能證明父母還活著的痕跡,只剩下了她。 周憷清有時候會幻想,如果父母還活著該多好,她還會是周家名正言順的大小姐,能夠光明正大的去追求陸宴臣。 而不是像個妓女那樣爬上陸宴臣的床。 陸宴臣可能不會知道,她有多慶幸十七歲那年爬上他的床。 又有多后悔爬上了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