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偏科生
「互補」沒有想像中那么簡單,但幸運的是,我們莫名其妙學會了同理心。嗯......應該是說天分的重要。 我們早自修的對話是這樣的: 「嗯……你文言文閱讀是不是沒看直接寫?」 「哪有?我看了!」井以桀表示委屈。 我急忙道歉,怕傷了他的自尊心?!负?,抱歉!那……你先說你看得懂的部分。」 他遲疑地再次確認,過了一會才開口:「嗯……他跑去找他……」他投來不確定的眼光,我點頭給予肯定,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然后他又回來了……嗎?」 「對!很好!然后呢?」 「然后……」他默默瞥向我,用力傳遞他的無助。 我深呼吸。「好,沒關係。他是什么時候跑去找他的?」 他反覆確認字數(shù)不多的閱讀測驗,看了許久只說:「嗯……」 我盡量將語氣放慢放輕:「那你知道他為什么會去找他嗎?」 「呃……」井以桀欲言又止,嗯……應該是腦中一片空白。怎么辦?他看起來好像溺水了。 我吸了更大一口氣道:「好!我們從頭來?!?/br> 中休則是這樣的: 「你這一題先用上一題的算式套,然后我等一下再教你剩下的?!?/br> 我馀光瞥向上一題。一樣的算式?它們長得有一樣的地方嗎?我拿著自動鉛筆在原地點啊點,腦中毫無思緒,決定放棄。 「嗯……那個……」我試圖以眼神求救。 「怎么了?」 「就是……要怎么用上一題的算式帶進去?」 「那個……」他明顯失神了一會,收斂了自己的不可置信才繼續(xù)說:「你看!這邊跟這邊,你有看出什么相關性嗎?」 井以桀畫了兩條在我看來天差地遠的敘述,我安靜凝視著它,再困惑凝視他。他完美讀出我的心聲,補充道:「我們換一個比較文科的說法。這兩個地方主詞變了、動詞變了,可是結構沒有變,對吧?」 「呃……嗯……嗯?」 他扶額?!肝覀儭瓘闹v義重新算……」嘆一口氣后強顏歡笑:「好嗎?」 - 好多年后井以桀說:「在你還沒教我國文前,我還以為你是個宅心仁厚、敦良賢淑的女子?!?/br> 我瞥了他一眼:「所以教完后呢?」 他諂媚地笑:「纖纖女子、溫暖如玉。」 「……」我可不記得有教他這些油腔滑調(diào)的東西。 時光的殘忍,不堪、迷茫、失意皆無法磨滅,但時光也很奇妙,彷彿在當下覺得難以度過的事物,總會有那么一點甜美值得去懷念。 許多年后,三角函數(shù)、線性函數(shù)、log,我依然忘得一乾二凈,也始終找不到生活與它們的關聯(lián),但依舊記得井以桀不厭其煩幫我解題的側臉,還有嫌我笨的那副討人厭嘴臉。 當然,這些都是刻意忽略了他對文言文近乎外國人般陌生的部分。 嚷嚷著我們合作就會天下無敵的井以桀,在我教他讀國文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們有著一樣的理念:我們從未想拯救自己的不擅長,而是在努力讓它得過且過。 我不是一個逃避數(shù)學的學生,也不會放任作業(yè)和考試不管。我和數(shù)學之間,不是陌生人,但就像個性不合,強求不來。而井以桀,也是一樣的。 如果把這種情況比喻成緣分,我們就像強求牽紅線的副男跟副女,哀傷且無人祝福。 一直以來,井以桀國文只看重點課文,只練習閱讀測驗;不看國學知識,不練作文。而我數(shù)學只看學校講義,練習卷只寫基礎題。 沒天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許多人說這是一種藉口,一種自我逃避,但不可否認,原本就站在高處的人永遠不會知道一步一步爬上高處的艱辛。 不要自我懷疑、不要放棄、努力去做就可以跟別人一樣。這些勵志語錄鼓舞了許多迷失人們的心,但也欺騙了許多人充滿渴望的期待。 而這世界的公平或許就是早自修的我和午休的井以桀,那短短不到一節(jié)課的自信。 我們是偏科生。我們做自己的選擇,因為相信,有我們可以站得高的地方。 - 「許墨倩!」 我被俠女jiejie的肺活量嚇了一大跳,果然有些事是永遠都不會習慣的?!父擅??」我還驚魂未定。 「什么干么?我叫你好幾聲了!」說到這她突然皺起眉頭,不安地觀察我。 「什么啦!」我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你該不會讀書讀到瘋了吧?」 我噗哧一笑?!改悴暖偭??!?/br> 「好啦!走啦!陪我去走走。反正你也不知道發(fā)呆多久了。」 我立刻同意起身,我早就受夠教室里面壓迫的氛圍。 高三的課是很自由的,大部分都是自修,老師們也很放任準考生,畢竟到了現(xiàn)在,自律已成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 或許是太久沒喘口氣,我發(fā)現(xiàn)很久沒好好看這間學校了。走廊上很有朝氣的新生、剛整理過的草地、找老師訴苦的學生,一切切都是那么近卻如此遙遠,眼光像是自動過濾一般,把現(xiàn)實擺在第一位,把我無限拉近,顧著拚命往前爬。 我在佈告欄前駐足?!缸匀唤M第二次模擬考第一名--李璟青」 在精神恍惚的狀態(tài)下,我還未拼湊句子的涵義,只是呆呆地望著。等到神經(jīng)終于傳到大腦之后,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就在口中要發(fā)出狀聲詞時,被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喚住。 我一回頭,沒經(jīng)思考就把腦中的話完美復製貼上到口中:「欸!你第一名耶!」 他瞥了一眼我身后的榮譽榜,沒有謙虛、沒有驕傲,只嗯了一聲。 我和他在沉默中互望,終于清醒了一點,開始檢討現(xiàn)在不太對勁的場面:李璟青可能是個很慢熱的人,我第一次和他說話就調(diào)戲他,現(xiàn)在沒認識多久又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是不是太冒犯了?還是我道個歉? 「你上次模擬考怎么沒去?」雖然他的情緒很難捕捉,但現(xiàn)在看起來倒是輕松自在。 「上次模擬考?我有去??!」對上他的質疑的臉,我才知道他在問什么?!膏?!你是說音樂教室那邊嗎?我考完自然太累就睡著了。」 雖然只有一下下,但是他臉上浮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但很快又歪著頭,彷彿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怎么了?」 「那你下次會睡著嗎?」他一臉正經(jīng)。 「我怎么會知道?」我哭笑不得,還是太大意了,忘了不能用正常邏輯和他聊天。 「好吧!」他像是釋然了,轉頭就走:「那再見?!沽粝虑瑑衾涞谋秤?。 我點點頭。今天李璟青表情變化很豐富?。?/br> 多虧他,我總算是清醒了,再看了一眼榮譽榜上耀眼的字,他倒像是不怎么在乎。 「那個......許墨倩?」 聽到這個聲音,我的心臟吭噔一聲,想起被我忽略的俠女jiejie。 本來以為她又要一臉曖昧地看著我,結果一轉頭,她笑得合不攏嘴:「你們剛剛是在對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