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5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春池、女主死后他們后悔了、我小號遍布修仙界、竹馬的秘密戀情、嬌縱、未完待旭、你這病我醫(yī)不了、大乘期才有逆襲系統(tǒng)、只為你心動GL、謊言構(gòu)筑的我們 The lie behind us
順著皇爺打量的方向,王太監(jiān)也悄悄看了過去, 并在心里不斷猜測。 是場中那個須發(fā)皆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嗎?不, 不對。 是那個成熟穩(wěn)重舉止從容的中年人嗎?也不是。 那是那個芝蘭玉樹斯文俊秀的會元嗎? 是了,就是這人。 引起昌永帝興趣的, 正是謝愈。 在昌永帝興趣缺缺準(zhǔn)備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 卻見到謝愈將一直垂著的頭抬了起來。 抬起頭的謝愈, 臉上并沒有如昌永帝猜想般惶急不知所措,反而格外的鎮(zhèn)定自若,黝黑的雙眼散發(fā)著堅定的光芒。 正是這堅定的眼神引起了昌永帝的興趣。 只見這會元抬起頭看了眼時辰, 此時離考試結(jié)束還有一個半時辰, 殿前的高香尚燃在頂端, 還未往下蔓延。 高大的立柱漆著紅漆,頂天立地在保和殿中,黃金的游龍繞柱盤旋,張牙舞爪間卻像要撲到人的身上。 殿內(nèi)寂靜無聲,唯有皇爺在金磚上的腳步聲,清脆而帶著回響。 而皇爺在殿內(nèi)走動的腳步聲卻使氣氛更加嚴肅,有那等承受能力較弱的,在皇爺經(jīng)過時冷汗涔涔,臉色雪白如新刷的屋墻,那筆的手顫抖著,寫下的字也扭曲的不成樣子。 而謝愈,在如此凝重緊張的氛圍中,慢條斯理地將答卷攤開,這才慢慢將筆尖舔上墨水,待墨水浸潤筆尖后,才抬筆寫起來。 只見謝愈在草稿上簡單地將思路寫下后,便直接將答卷攤開,揮墨潑毫毫不猶豫寫了起來。 這筆一動起來便沒有停下的時候。 只見謝愈臉上的神色愈發(fā)認真,隨著紙上的字句越多,他的神情越發(fā)莊重,字字句句一氣呵成,很快,整片策論躍然紙上。 待最后一個字寫完,謝愈才長舒口氣,將筆掛號,再耐心地等著紙上的墨跡干透。 昌永帝一直在觀察著謝愈,謝愈答題的場景自然也入了他眼,心里不由發(fā)癢,想知道這年輕的會元到底是胡鬧還是真的胸有成竹。 見謝愈落筆等待墨干,等不及的昌永帝看了眼王太監(jiān),王太監(jiān)心領(lǐng)神會,親自到了謝愈跟前。 作為昌永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王太監(jiān)的一舉一動也很受矚目,周尚書、馮掌院等人都在心里猜測起來,王太監(jiān)所為何事。 而那些考生們也不由緊張起來,莫不是自己在不經(jīng)意間犯了什么忌諱,原本便慘白的臉頰更加慘白,甚至有那等人承受不住心里的猜測,手一抖在本就歪歪扭扭的答卷上畫出一道斜線,徹底污了卷子,好在時時間將將過半,換一張答卷重新開始還來得及拯救,但看他那顫顫巍巍的樣子,重新答卷難度可能頗大。 但其他人心里想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王太監(jiān)絲毫不關(guān)心,徑直奔到謝愈的書案前,彎下腰低聲說道:“會元郎可是答完策論?” “然?!敝x愈對著王太監(jiān)頷首致意,眼中不見諂媚,也不見厭惡,更沒有討好下隱藏的嫌惡,好像面前的太監(jiān)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個人,他僅以常禮待之,這份不卑不亢的氣度,卻獲得了王太監(jiān)的好感,他看過太多前朝老爺對自己嘴上客氣但心里鄙夷的樣子,謝愈還是他見過的第一個不以他的閹人身份為異,以平常心待之的人。 心里熨帖的王太監(jiān)心念一動,改變直接將答卷取走的想法,反而更加彎下腰,狀似欣賞答卷,輕聲和他說道:“皇爺要看你的答卷,別擔(dān)心,這是好事?!?/br>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招手叫來幾個小宦官,捧著這份答卷小心地上了丹璧。 看到這一幕的其他考生,不約而同地將筆放下,默默平復(fù)自己復(fù)雜的心情。 這種時候,廣場上的考生反而因為看不見殿內(nèi)的場景而沒有受到影響,也不知道被調(diào)到前十的那幾個北方考生,現(xiàn)在是何心情,若讓他們選擇,大概更希望在廣場上吧,雖然要頂著風(fēng)吹日曬,但好歹不要經(jīng)受這些心理的折磨。 但其他的考生怎么想,王太監(jiān)并不關(guān)心。 丹璧之上,早有好幾個小宦官捧著熏爐,迅速接過王太監(jiān)手里的答卷,放到合適的位置將答卷熏烤起來,以免墨跡污了皇爺?shù)馁F手。 很快,紙上的墨跡已然干透,這時,謝愈的這份答卷才遞到皇爺面前的書案之上。 答卷寫了約五折,黑亮方正的館閣體看著便整潔舒心,只見開頭便寫到: “臣聞: 竊聞王道之臨馭宇內(nèi)也,必有經(jīng)理之實政,而后可以約束人群,錯綜萬機,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實心,而后可以淬勵百工,振刷庶務(wù),有以臻郅隆之理?!?/br> 看到這個開篇,昌永帝眼前一亮,這有點意思,于是摸著下巴的胡子繼續(xù)看了下去。 “立紀(jì)綱,飭法度....” 越看,昌永帝對這份答卷越是愛不釋手,手中的這份答卷開篇即點題,必須有治國辦法和治國思想,這才能有一個國家的繁榮昌盛。 至于要有什么樣的治國辦法和治國思想呢? 在后面的行文里,謝愈大膽的提出了更加詳實的方法,具體來說便是嚴格官吏的選拔考核、重視踏實肯干之人、廣開言路聽取民意、形成讀書良好風(fēng)氣、嚴懲貪污以助民生、厲兵秣馬隨時備戰(zhàn)、明察秋毫公正判罰、明確獎懲賞罰分明。 一條條一件件,務(wù)實又可行,簡直說到了昌永帝的心坎上。 待看到最后:“一法之置立,曰吾為天守制,而不私議興革;一錢之出納,日吾為天守財,而不私為盈縮。一官之設(shè),曰吾為天命有德;一jian之鋤,日吾為天討有罪。蓋實心先立,實政繼舉,雍熙之化不難致矣,何言漢宣哉!臣不識忌諱,干冒宸嚴,不勝戰(zhàn)栗隕越之至?!?/br> 昌永帝不由地站起身來大聲叫好,同時激動地將手大力拍在桌案上,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將猶在答題的幾人嚇得一哆嗦,更加緊張起來,在場中監(jiān)考的周尚書等人心中都為這屆的考生掬一把同情淚了,這批考生,真真是難上加難。 而那些考生從驚嚇中平復(fù)后,想到御座上傳來的叫好聲,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齊刷刷地看向謝愈,視線中有羨慕有打量有嫉妒有不滿,頂著各種各樣復(fù)雜的目光,謝愈垂下眼眸,眼觀鼻鼻觀心,神色不見悲喜。 計時的高香上積攢的煙灰掉在地面的金磚,近乎無聲的跌落聲被這寂靜的大殿放得格外大,引起考生的注意,才發(fā)現(xiàn)離交卷的時辰愈發(fā)近了,原本高高的香已經(jīng)快要燒到盡頭,恍惚的注意這才收了回來,專注于自己的試卷。 咚、咚、咚、咚。 大鼓的敲擊聲響起,周尚書和馮掌院親自收著殿里的那幾份卷子,而廣場的答卷,則由守衛(wèi)收好遞上。 此時的昌永帝早已離開。 眾考生站立在桌案旁邊,等待考卷收完,再次被檢查過后,才一個一個地按次序離開皇城。 早前謝愈進來的時候,震懾于皇城的威儀,只匆匆略過,再出來許是放下了心頭大事,這朱紅的宮墻、金黃的琉璃瓦,好似都別有趣味。 一晃眼,在前朝與后宮的交匯處,有個穿著宮裝的女子在后宮的夾道里一閃而過,透過上鎖宮道的縫隙看到的這個身影,卻讓謝愈感到些許眼熟。 這個背影,實在太像意姐兒的小姐妹,那個沉默寡言卻姿容艷麗的何芳娘。 但皇城可不是能讓謝愈亂跑的地方,縱然感覺那個背影可能是故友,但也沒有辦法追上去確認,更重要的是就算確認了是何芳娘又能如何,隔著這不得見人的宮墻,也幫不上什么忙,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而謝愈并不知道,這時的何芳娘,正是奉了昌永帝的詔令,前往乾清宮服侍。 剛走到乾清宮門口,小宦官便連連搖手,示意里面有大臣在,此時進去不方便。 何芳娘柔順的繞過正門,走進偏殿,從殿內(nèi)繞去內(nèi)室。 內(nèi)室里隱隱能聽見幾句前面的聲音,從漏出的只言片語中,能聽出來皇爺正在召見的是周尚書和馮掌院,為的正是今日的殿試。 殿試三年一次,每每舉行都是大事,就算是何芳娘這樣的深宮女子,也能聽到些消息。 乍一聽見殿試的消息,何芳娘瞬間便想起了少女時期,那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也不知她的小竹馬何時才能走到這步。 但很快便自嘲不已,就算他們來了考試,自己在深宮之中也不知曉,更不可能見到對方。 沒想到,這一日里,卻突然地聽見了熟悉的名字。 “謝愈,可為狀元?!辈赖鄣穆曇舫錆M威儀,低沉的話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 何芳娘沒有聽見另兩人的聲音,但想必他們也是同意的,在昌永帝說了這話后沒多久,小宦官便過來請何芳娘去書房伺候筆墨。 走進書房的時候,周馮兩位大人已經(jīng)離開,只剩昌永帝心情很好地看著案上的答卷,見到何芳娘,亦是笑著招手將她叫去,指著硯臺示意磨墨。 上好的朱砂在水里劃開,昌永帝手執(zhí)御筆,在攤開的答卷上寫下:“第一甲第一名”幾個朱批。 覷眼看去,答卷的第一頁赫然寫著:“金陵謝愈?!?/br> 宮里的這些事情,謝愈并不知曉。 他走出宮門之時,沈意坐著的馬車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 “意姐兒,久等了。” 看見沈意,謝愈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在保和殿里他看似鎮(zhèn)定自若,但如果有人將手伸進后背,才能發(fā)現(xiàn)他也緊張的汗?jié)窳艘陆?,特別是王太監(jiān)將他的答卷奉給皇爺?shù)臅r候,他更是懸著心吊著膽,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著文中有沒有犯忌。 好在,結(jié)果是好的。 看到沈意,謝愈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才終于放松下來,抓著沈意的手登上馬車,愜意地靠在大迎枕上,手中端著熱茶喝了口,舒服地嘆了口氣,這才湊到沈意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意姐兒,今日里考試有好事發(fā)生哩?!?/br> “什么好事?”沈意好奇地側(cè)過耳朵傾聽。 卻換來謝愈神神秘秘地微笑,任沈意再怎么撒嬌賣癡,也不松口,只笑著說很快就能知道。 沈意氣呼呼地等了幾天后,這個很快便真的來了。 這天一大早,報喜的官差又敲鑼打鼓來了錢府門口。 一回生二回熟,既然進了殿試,最差最差也能是個同進士,雖然坊間戲稱,如夫人同進士,但同進士再怎么說也是第三甲,是正經(jīng)的天子門生,當(dāng)然,作為春闈的會元,只要謝愈正常答題,也不至于淪落到同進士。 因此沈意在謝愈剛考完殿試,便將一切籌備了起來。 報喜的官差還沒到門口,只遠遠聽見報喜之聲,沈意便淡定地指揮者小廝們,將萬響的鞭炮擺在錢家門口擺開,又按著和錢二夫人提前說好的,將錢府正門大開,又抓上幾個繡工精美裝著小銀錁子的荷包,這才跟著謝愈走到了錢府門前。 “報,金陵謝愈謝老爺,喜中第一甲第一名,為狀元?!眻笙补俨钪袣馐愕穆曇魝髁顺鋈?,順著風(fēng)傳到各家鄰里之間。 鞭炮聲再次響起,在這熱鬧的聲響中,呼啦一聲,各家的大門紛紛打開,既然是錢家的鄰居,那這附近自然也是商戶居多,前幾天謝愈考中會元便熱鬧了番,沒想到這才過幾天,會元郎搖身一變卻成了狀元郎,這錢家,真是祖墳冒了青煙,這等文曲星下凡的人才,竟然會住進他家。 這次來報喜的官差不是上次那個丁壯士,謝愈將沈意精心準(zhǔn)備的荷包遞給官差,可別小看了這個荷包,單拿出去賣也能賣上幾錢銀子,官差見多識廣自然是識貨的,笑容滿面的接過荷包,便拒絕喝茶吃飯的邀請,奔向下一家報喜。 一時間,圍觀的人們都等著謝愈的流水宴,蹭上這狀元公的喜氣。 “對哩,寶珠的信里說過,愈哥兒是金陵的解元?”錢二夫人這次一反常態(tài)沒有待客,而是皺著眉不知想著什么,沈意以為她有什么心事,也沒有多打擾,任她站在一旁,自己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 等到這時,錢二夫人終于想了起來,舒展開眉頭,折著手指頭算到:“金陵的解元,春闈的會元,殿試的狀元,愈哥兒這是三元及第哩!” 說到后面,連嗓音都激動地劈了叉。 錢二夫人的嗓音本就高亢,這一嗓子說出去,圍觀的鄰里議論聲都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同樣看向謝愈。 面對著諸多目光,謝愈捂著嘴輕咳一聲,不言語的默認。 而沈意則是驕傲地對錢二娘子說道:“不止哩,愈哥兒童生試也是案首,就沒有考過第二的時候?!?/br> “我的天爺!你家官人真是文曲星下凡哩?!卞X二夫人本以為三元及第就是極限,沒想到還有更加超乎她想象的事情。 聽見這段對話的鄰居里舍,對錢家更加嫉妒起來,這錢家何德何能,真是恨不得將眼前這位狀元郎綁到自己家里。 將狀元郎綁去家里自是不可,但流水席多吃上幾口沾沾喜氣還是可以的,特別是那等家里有孩童的人家,拖家?guī)Э诘谋剂诉^來,盼著自家的小孩能沾沾文氣。 從朝陽初升到夕陽西下,錢家門前擺著的那幾桌流水席前的人就沒斷過,做菜的大師傅揮著的勺子也沒停過。 直等到夜幕降臨,連眼前人的五官都看不清楚,沈意這才帶著小廝,將這些席面收拾起來。 謝愈在外人面前一直冷靜自持,就算聽見考中狀元這樣天大的好消息,也只是怔了怔,笑了幾聲,很快便又恢復(fù)到平日的樣子。 每個見到謝愈的人都在心里贊嘆不已,寵辱不驚這份心性實在難得。 直到這一天結(jié)束回到客院,謝愈才緊緊抓著沈意的手,顫聲說道:“意姐兒,我做到了?!?/br> 話語未必,聲音中已見哽咽,從年幼時在寺廟里說出那句稚語,到在登上天子堂,中間倏忽已經(jīng)過了十好幾年。 “愈哥兒,辛苦了。” 沈意握著謝愈的手,認真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