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現(xiàn)在在這里工作啊?！箙钦仔呕卮鹬?，視線分毫不敢往馬羿杰的身上擺去，「……反倒是阿喆你出現(xiàn)在這里才讓我感到意外?！?/br>
    多虧剛才李基喆對自己的那聲呼喚，在旁觀察他這些細微舉動的馬羿杰，猜測吳兆信可能已經(jīng)認出他來，才會不敢直視他。

    「啊，因為負責案件的尸體暫放在這間殯儀館里。」李基喆答道。

    吳兆信又問：「難不成……是最近發(fā)生的那樁情殺案？」

    「不愧是兆信警官，您的直覺依然是這么準確。嗯……就是那樁案子沒有錯，雖然犯人認罪了，但有許多疑點讓我很在意，于是想說再過來一趟確認?！估罨鶈椿卮鸬貌患偎妓?，沒有任何保留，因潛意識下他仍把吳兆信當長官看待。

    直到話音落下，兩人的對話進入一陣沉默，李基喆才發(fā)覺自己似乎話多了點。

    他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尷尬開口：「……話說兆信警官的兒子還好嗎？當年您突然離職讓大伙都很震驚，知道詳情后都替您很擔心。」

    「嗯，小犬他過得還不錯，身體……身體也漸漸恢復(fù)像之前一樣。」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和李基喆進行對話的時候吳兆信的面色看起來越來越蒼白，今日的天氣明明算是陰晴涼爽，但是他此刻卻大汗淋漓，衣服的背后染上大片清晰可見的汗?jié)n。

    「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一步。不然等等主管又會說唸我偷懶……」

    「啊，抱歉！忘了您正在工作呢……你趕快去忙吧！」

    見吳兆信準備離去，一直在旁不為所動的馬羿杰這時才有所行動。

    他伸出手把那包被他捏皺的面紙遞到吳兆信的眼前，臉上帶著一副清淡的微笑看著吳兆信。

    「這面紙送給大叔您用?！?/br>
    「……咦？」

    「你汗流得有點多啊。」馬羿杰笑著說，「看來我的出現(xiàn)讓你感到非常緊張?！顾詈筮@句話聲音有點沉，令人聽了有些毛骨悚然。

    查覺到馬羿杰此時氣場與稍早前的不同，李基喆才忽地想起過去馬羿杰和吳兆信之間曾發(fā)生過的心結(jié)。

    「啊……」面對這緊張難堪的場面，他忍不住倒聲，「羿杰，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嗯，我知道?！柜R羿杰答得冷淡，見吳兆信遲遲沒有伸手接下自己遞出的面紙，他主動拉起吳兆信的手，把面紙塞入他的手中。

    「保重。」脫口這句話，馬羿杰最后送給了吳兆信一個帶刺的笑容，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李基喆連忙追上馬羿杰，在離開前他對吳兆信哈腰乾笑，試圖想要用這方式緩解此時讓他覺得窘迫的情況。

    即便他們離去，吳兆信的身心仍未松懈，他依舊感覺像是如坐針氈那樣難受。

    除了和馬羿杰重逢是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外，主要讓他在意的是李基喆剛和他對話里提及他來這里的目的。

    一上車，李基喆忍不住開口對馬羿杰唸了幾句，「不是說要你乖乖待在這里等我嗎？」

    「對不起?！柜R羿杰沉聲回答，「我看見有人需要幫助，就忍不住下車過去?！顾f，「只是萬萬沒想到那人竟是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的人。」

    「羿杰……」李基喆心疼地望向馬羿杰，當年他和吳兆信爭吵的時候他也在旁，是他攔住了差點失去理智的馬羿杰。

    「我沒事的?！柜R羿杰長嘆口氣，「反而是我比較抱歉，讓你和你前輩的重逢搞得如此難堪?！?/br>
    「那又沒什么，不過當年我也是無法理解兆信警官的決定。」李基喆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說，「為甚么會如此突然停止調(diào)查，這我實在無法認同，明明現(xiàn)場就有許多疑點，那時只要再努力一點我想一定能順利破案，而不是就這樣讓那樁案件成為一樁懸案?！?/br>
    他透過后視鏡與馬羿杰視線交流，「現(xiàn)在羿純也許就會在你身邊?！?/br>
    提及jiejie的名字，孔維藝的身影與馬羿純的交會在他的腦海里。

    「或許吧？」他低吟著。

    「不過真是可惜……雖然兆信警官有時候個性是比較冷血直接，但他辦案的能力可以說是警界里數(shù)一數(shù)二厲害的?！估罨鶈赐胺礁袊@道，回憶起自己和吳兆信合作的那些日子對他來說都像寶藏一樣精采，沒有一樁案件是偵破不了的，唯一一件就是馬家命案。

    而在那之后沒多久，吳兆信便毫無預(yù)警地向上面提出離職。

    「既然他這么厲害，為甚么要離職呢？」馬羿杰問，「剛從你和他的對話聽來，看起來已經(jīng)離開警局一段時間了?！?/br>
    「因為他的兒子。」李基喆說，「他的兒子從出生肝臟就很不好，小時候已經(jīng)換過一次肝，結(jié)果長大后那塊肝臟的機能又再次惡化，聽說差一點就小命不?！欢钠拮釉缡?，因此照顧兒子的重擔落在他一人身上，無法兩者兼具的他只好選擇離職，回去照顧自己的兒子?！拐f到這里，李基喆又看了一眼馬羿杰。

    「羿杰，我現(xiàn)在說這些，不是要你原諒兆信警官曾對你說過的那些重話，我只是想要讓你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只單看一面就能理解?！估罨鶈凑Z重心長地說道，「那時候的兆信警官身上不只背負你父母、哥哥和你jiejie的命，身為父親的他還背負著他兒子的命，所以我想他對你說那些話并不是出自于真心，而是一時之間難以向他人宣洩的壓力與悲傷?！?/br>
    「為人父母的他……想必也能理解失去父母的你的痛苦。」他說，「而為人子女的你，也能理解可能會失去孩子的他的痛苦吧？」

    「你說這些我都能理解。」馬羿杰冷靜地回答著，「但就像你說的……我這輩子絕不會原諒他的?！顾嚧巴怙w逝而去的風景說。

    「不論他是多令人敬畏的警官，還是多令人敬佩的父親，他那時候虎頭蛇尾的辦事態(tài)度我至今都無法原諒……」

    看著被仇恨蒙蔽的馬羿杰，李基喆也不好再多替吳兆信說些甚么，他只好把車窗搖下，讓外頭寒冷的風灌入車內(nèi)好澆熄馬羿杰心頭上的那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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