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九月。

    孔誠浩雙腳跪在馬家門口，「拜託你們……讓我見羿純一面，我想要向她親自道歉！」

    殊不知話才剛說完，他整個人被馬父一腳用力踹倒。

    「你這小子！事到如今怎么還敢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馬父氣紅了臉對著孔誠浩怒吼，「你給我滾！給我滾！」

    「老公！」馬母在旁攔住情緒失控的丈夫，「你小聲點，這么大聲會引起鄰居注意的?！?/br>
    孔誠浩不顧自己發(fā)痛的手臂蹣跚爬起，瀏海的發(fā)絲因汗水沾黏在額頭，顯得模樣十分狼狽。

    他再次抬起頭和馬父及馬母四目相交。

    「我知道我罪該萬死，就算說再多道歉也彌補不了我對羿純犯下的錯，但請相信我對羿純是真心的，我是因為真心愛她才……」然而未等孔誠浩的話說完，馬母的右手毫不留情地往孔誠浩的左頰抽去。

    馬母一直忍住的憤怒最終還是因孔誠浩的話而潰堤。

    「你給我閉嘴！」她淚眼汪汪瞪著孔誠浩怒吼，被淚水與鼻涕沾溼的唇瓣上下打顫，「你說你對羿純是真心的……這種話你竟然說得出口？」

    「老婆……」

    「我這些年來是怎么對待你的，你自己心知肚明……我們把你當成親生兒子來疼，那你呢？你報答給我們竟是對我們的女兒做出如此惡劣的事情，你要我怎么接受你的原諒！你要我怎么原諒我自己！」馬母邊罵邊用雙手瘋狂捶打孔誠浩的身體。

    「老婆！你冷靜點！」

    馬父阻止的聲音中混入孔誠浩微弱的道歉。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br>
    「你說對不起有甚么用？」馬母抓紅了丈夫攔阻自己的手臂，用鯊魚夾盤起的頭發(fā)落下，凌亂掉落的發(fā)絲就如同孔誠浩與馬家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係。

    即使再怎么努力也導正不回原來該有的模樣。

    馬母換了個呼吸，聲淚俱下對孔誠浩撕心裂肺地痛喊：「你知道羿純她幾歲嗎？她今年只有十五歲??！她只有十五歲?。∧阍趺催€能對她下得了手……你這個禽獸不如的壞蛋！」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孔誠浩的頭低到不能再低，他整個人俯首在熱騰騰的柏油路上。

    「我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現(xiàn)在立刻給我滾出去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真的要報警！」馬父話一說完便上前使勁想把孔誠浩拉走。

    鄰居因聽聞吵鬧的爭執(zhí)聲紛紛從自家步出，正逢回家的馬羿楷見自家門口陸續(xù)聚集許多鄰居疑惑只存于內(nèi)心一秒，他便覺不妙。

    于是馬羿楷快步奔向自家，映入他眼簾的是大發(fā)雷霆的父親與跪在地上的孔誠浩互相撕扯的畫面。

    「該死！」

    其中一位八卦的鄰居大嬸注意到此時回來的馬羿楷，她好奇地向他問道：「阿楷呀，你朋友怎么跪在地板上在和你父母吵架？發(fā)生甚么事情？」

    馬羿楷無視鄰居的問話，二話不說竄入人群里，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父親和孔誠浩的身邊介入他們之間。

    「孔誠浩，你給我起來！你給我起來！」馬羿楷的手勁比較有力，只花了幾秒的時間就把孔誠浩整個人拉起。

    雙膝離地的孔誠浩不發(fā)一語，任由馬羿楷將他帶走。

    他望著馬母一臉憔悴哭倒在馬父的懷里，而馬父則是不理會周圍旁觀的視線攙扶她走回屋里。

    馬羿楷帶著他來到位于橋下一處空曠無人的平地，這里是他們國中剛進排球社時，經(jīng)常一起來練習發(fā)球的地方。

    當馬羿楷停下，就用力甩開孔誠浩的手并把他推向墻壁。

    「你知道你在做甚么嗎？」他吼道，因為是在橋下所以回音響亮。

    孔誠浩噤若寒蟬，他黯然無神抬眸迎望勃然大怒的馬羿楷。

    「明明就跟你警告過要你別再出現(xiàn)，因為我們不想要見到你，為甚么你還要明知故犯？」馬羿楷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孔誠浩扯向自己，「沒有把你告上法院是我們最后給你仁慈，你為何要一直踐踏我們的善良，非得要我們把你逼上絕路，捨去最后通牒你才會罷休嗎？」

    「我只是想要……再見羿純一次面，想要親口和她道歉?！箍渍\浩喃喃道。

    「不需要！她現(xiàn)在一點也不想見到你！你真以為……有了你的小孩，她就會原諒你對她做的一切嗎？」馬羿楷抓住衣領(lǐng)的指尖開始紅腫鈍痛，未等孔誠浩回應他便咬牙切齒說：「你別肖想了，羿純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她不可能就這樣和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在一起一輩子！」

    馬羿楷停頓了幾秒，哽咽地說：「她才十五歲欸……為甚么你做得出來那種事情？為甚么……我這么信任你……你……」說到這，他的手不由自主松開了孔誠浩。

    孔誠浩整個人往后倒，倚靠在橋下斑駁落漆，畫有涂鴉的水泥墻上。

    馬羿楷垂著雙肩，失望地看著昔日與自己稱兄道弟的摯友。

    兩人互視對方，明明過去是如此熟悉友好，現(xiàn)在看著彼此卻像是陌生人一樣生疏。

    此刻，馬羿楷忽覺悲痛欲絕。

    「我問你……」他出聲責問，「……那天你為甚么要那么做？」

    緘默良久，孔誠浩微微啟齒答：「我只是想要讓她留在我的身邊……僅此而已?！?/br>
    「你瘋了嗎！」聽了孔誠浩的解釋，馬羿楷無半分躊躇，他憤而出拳把怒氣發(fā)洩在墻上。

    「我沒有瘋，我愛她這件事難道錯了嗎？」孔誠浩反駁道。

    「你愛她可是她并沒有愛你！那種事是要兩情相悅的人才可以做的，你怎么可能連這種基本道德都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羿純沒有不愛我，她是愛我的！」孔誠浩說，「如果她不愛我……她早就把我供出來了，而不是拖到現(xiàn)在才說！是你們……是你們硬要把我跟羿純拆散，只因為她在不對的年紀有了我和她的孩子！」

    “啪！”

    這次，馬羿楷的拳頭不是落在墻壁，而是結(jié)實地打在孔誠浩的臉上。

    「你真的瘋了……就是瘋了才會是非不分，把自己做的錯誤硬導成正?！柜R羿楷發(fā)出牙顫，面帶兇狠地說：「那些都是你的自作多情，她不把你拱出，全是為了你體弱多病的奶奶……她知道一旦你因為這件事而毀了人生，你的奶奶會接受不了打擊倒下的?！?/br>
    馬羿楷望向揍了孔誠浩一拳而變得刺痛紅腫的指關(guān)節(jié)，他想起那天跪在自己腳邊求他不要去報警的馬羿純。

    明明他的meimei被傷害得遍體麟傷，她卻還是為了孔誠浩仍無法痛狠下心。

    儘管自那之后每天以淚洗面，甚至食不下嚥，就連笑容再也不曾帶出……但她就是堅持要父母放過孔誠浩，不讓自己成為毀了孔誠浩人生的主因。

    可是她本該青春美好的人生就這樣被孔誠浩毀于一旦，想到這里……馬羿楷不由得悲從中來。

    當馬羿楷落淚，孔誠浩便抬起頭面無表情看著他。

    「如果打我能讓你解恨，你盡量打沒關(guān)係……」孔誠浩的嘴邊淌出鮮血，他凝望著馬羿楷低語：「你還記得嗎？你曾經(jīng)問我有沒有喜歡的女孩，那時我多想告訴你……我喜歡的，我愛著的女孩就是馬羿純。」

    馬羿楷瞪向他，忍氣吞聲聽著。

    「但我沒有勇氣告訴你真話，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成全我的這份感情……我也知道你的父母也不會愿意把她的女兒交給我?！顾f，「你們看似對我好，其實也打從心底瞧不起我……畢竟這世界上沒有父母會希望自己女兒的另一伴是靠撿回收長大的孩子?！?/br>
    「所以呢？」馬羿楷冷眼看著他，「你才會先斬后奏，以為這樣對羿純，我們就會接納你？就會讓羿純成為你的人？」

    孔誠浩陷入沉默。

    「哼……你真是可怕又變態(tài)呢，孔誠浩?！柜R羿楷輕笑出聲，他收回冷笑烙出狠話，「你這輩子別想再接近羿純了，要是再讓我看見你出現(xiàn)在我家附近，就算只是被我找到一根頭發(fā)，我也一定會把你打得半死然后帶你去進警局?！?/br>
    「我不會管你奶奶的死活，我會讓你接受司法的判決，讓你的人生永遠背上性侵犯這個名諱從此生不如死地活著?！拐Z畢，他的眼梢落下一滴淚，然后他笑了。

    「你知道我剛剛看著你，心里在想甚么嗎？」馬羿楷吸了口氣，沙啞著聲音說：「我很后悔……和你成為朋友，把你帶進我的世界里?！?/br>
    孔誠浩始終一言不發(fā)，兩眼不眨凝視馬羿楷。

    在一個呼吸之后，馬羿楷再次舉起手伴隨悲壯的吼叫聲狠狠朝孔誠浩揍出一拳。

    這拳擦過孔誠浩的臉頰，再一次打在水泥墻上。

    馬羿楷的血跡留在那里，但馬羿楷的人卻已經(jīng)消失在孔誠浩的視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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