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 05-06
05. 「嘖,這世界怎回事啊?」胖葵皺起眉頭:「怎么又是一個頭被割掉的?不是槍擊案嗎?」 「是槍擊案沒錯,」我翻過尸體,指著胸腔的穿透彈孔:「這應該是致命傷,頭的話,你看這個切口,是死后才被割下的?!?/br> 胖葵眉頭皺的更深:「小吳,你猜跟山上那件有沒有關連?」 「可能,」我想了想,說道:「聯(lián)絡一下李組長,我們等王盟過來驗尸,有目擊證人嗎?」 「那邊?!古挚恢?,只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坐在椅子上,不住發(fā)抖,手上還抱了隻狗:「不是目擊證人,不過是報案的,命案現(xiàn)場第一發(fā)現(xiàn)者?!?/br> 我走過去問話,胖葵則給組長打電話。不過我問了老半天也沒問出什么,老人早上帶著狗來散步,狗走著走著自己就跑了,老遠對著一個什么東西吠叫,老人走過去一看,看到一個閃閃發(fā)光的東西,還沒看清楚就注意到巷子底的那尸體,嚇得連忙報警。 「閃閃發(fā)光的東西?」我挑起眉毛,去問鑑識科有沒有撿到,一人遞了個透明的塑膠證物包給我,我接過來看了下。 「我講完電話啦,小吳,」胖葵晃回我身邊:「我順便去問了,四下鄰居居然都沒聽見槍聲你說怪不?………小吳?小吳?吳邪你怎么了!沒事吧?」 心突突的跳,胖葵說什么我都沒有聽見,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握緊證物袋,我一把推開胖葵,瘋狂的衝回尸體旁,仔細看著那無頭尸體染滿鮮血的衣服,試圖跟我腦子里的印象作比對。 一模一樣… 我靠著墻,但是卻不能阻止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下滑。 「吳邪,吳邪你怎么了?」胖葵趕了上來,扶住我,一臉憂心的看著我。 我將手上的證物袋遞給她,她茫然的接下,不明所以。 「我,見過這死者。」冷靜了一下頭腦,我強忍住反胃的感覺,氣若游絲的說。 那閃閃發(fā)光的玩意,是一顆大金牙。 那大金牙老頭死了?早上還好好的一個人,怎么這樣就死了?除非有人跟他穿一模一樣的衣服,連那金牙都掰下來,不然的話… 死了,已經(jīng)死了。 我猛然甩開扶著我的胖葵,匆忙退到離現(xiàn)場比較遠的地方,摀著嘴巴,不住乾嘔,但除了一些酸水之外,什么都吐不出來。 好噁心的感覺,媽的,活著的東西怎么可以隨隨便便就一動也不動呢?隨隨便便就停止心跳,隨隨便便就僵硬腐爛,真他媽脆弱,真他媽不負責任,為什么這么不負責任?為什么?為什么? 「吳邪,吳邪。」胖葵的聲音將我換回現(xiàn)實,我看向她,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因為胖葵稍稍縮了一下。 我閉起眼睛,收斂了一下自己,深深吸了幾口氣,忍住噁心的感覺:「對不起,胖葵,出丑了…」 「吳邪,」我感到她的手輕輕放在我的肩上,有點膽怯的味道,她從來沒看過我這樣吧,我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陷入這樣些許失控的情緒了:「現(xiàn)在問可能不大妥當,但,那是你很重要的人…嗎?」 我不禁冷笑了一聲,因為這實在太可笑:「不,僅僅見過一次面而已?!?/br> 為了僅僅見過一次面的人,反應這么大做什么?我想胖葵一定這樣困惑著吧,不用說是她,我也這么困惑著。 但是,我用力克制喉頭涌上的噁心,但是。 「對不起,胖葵,」我咬咬牙,直起身子:「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 06. 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不想移動,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該做什么。 李組長來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將現(xiàn)場基本的調(diào)查完成,李組長親自詢問我有關大金牙的事情,我告訴組長這人今天早上曾經(jīng)敲過我的門,說要找個人,但是那人不是我,所以我把他打發(fā)了。關于他托我?guī)Ыo三叔東西的事,我則隻字未提。 想知道三叔和這案子的關連,靠警方的力量是不足的,這種事情,我不如直接問三叔。 不知道在哪一本書上曾經(jīng)看到這樣的句子:每個城市,都有著兩個國王,臺面上眾所矚目的國王,和暗地里拉扯著每一個魁儡的國王。 我住的這個城市,也不例外。 李組長放了我假,說是擔心我心里不舒服,我的確是心里不舒服沒錯,要是我當時有注意到大金牙有多么緊急,要是我答應他讓他進門,要是我愿意為了他請假,這件事或許就不會發(fā)生。 知道命案現(xiàn)場和我家距離多遠嗎?兩個街區(qū),大金牙簡直一走出我家公寓就被槍殺了。 我將手埋到頭發(fā)里,狠狠的拉扯著,為什么我當時沒有想到?為什么我疏忽了?為什么? 我用力咬著下嘴唇,不讓自己吐出來,為什么生命總是這么脆弱?為什么生命是這么的…不負責任?為什么? 有人接近的腳步聲,我知道是誰,我剛剛打過他的手機,我知道他在十分鐘之內(nèi)一定會趕來,不論在哪里,不問發(fā)生什么事。對于他而言,我的電話,僅次于三叔的命令。 「小三爺。」他粗糙有力的聲音靜靜的傳來,我抬起頭。 潘子,我三叔最得力的部下,像往常一樣四季不分的戴了個毛帽,遮住大半個腦袋和耳朵,他站在我的身旁,一言不發(fā)的看著我。 我挪了挪位置,意示他坐,潘子便不客氣的坐下了。 「小三爺,最近還好嗎?」潘子問道,話語中充滿了關心,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把他當大哥,就像我把三叔當我爹看待一樣…直到那件事發(fā)生。 我冷冷一哼:「還不錯,被當成殺人嫌犯了?!?/br> 是了,這就是李組長真正放我假的原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不然哪里有人放個假要繳警察證件和配槍的?我是最后一個見到大金牙活著的人,在我到達刑案組之前,沒有任何的不在場證明。也就是說,我是他娘的頭號嫌疑犯。 啊,順帶說一句,我今天他娘的遲到了,誰知道我遲到了是為了做什么?說不準拿了槍去兩街外殺了個人,才屁顛屁顛的來上班。 我抿起嘴,嚐到一絲血味,大概是剛才咬破了。 「小三爺!」潘子一聽,便發(fā)出一聲驚呼:「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什么,」我苦笑著,說道:「一點誤會而已,不過我想問你幾件事,你知不知道個人,老頭一個,好大的一顆金牙鑲在這。」我指了一下。 「大金牙,」潘子點頭:「一個賣古董的,跟三爺有點生意上往來,怎么?他找你麻煩?」 「他死了?!刮彝嶙煲恍Γ氡乇瓤薷y看,我不喜歡把這三個字說出口,因為一旦說出來就有一種事已定局的感覺,雖然他本來就死了,說不說出口其實沒什么差別,但是我就是有這樣幼稚的習慣。 「死了?」潘子聽了,連眉毛都不皺一下:「你現(xiàn)在在辦的案子?」 「我現(xiàn)在被列為嫌疑犯的案子?!刮壹m正他,覺得這事情真他媽諷刺:「三叔跟他最近有什么生意往來嗎?」 「最近?」潘子想了下:「沒有,三爺最近沒收什么東西?!?/br> 「他最近在搞什么?」我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句,但我想潘子懂,他也不會點破,他知道這就是我問他,三叔最近過的好不好的意思。 「戰(zhàn)國斗,啥鬼魯王的?!古俗诱f道:「身體很好,說不定還要再干一票?!?/br> 我搖搖頭,三叔這傢伙簡直越老越成精了,換了個話題問:「潘子,北區(qū)瓜子山上頭有個尸洞,你們知不知道?」 這會潘子不說話了,我稍稍勾起嘴角:「那么,就是知道的意思了。那里頭住的是哪路神仙?」 「小三爺,」潘子說道:「這事你必須要自己給三叔問去,這件事情,不是我不幫你,是我不好講?!?/br> 果然不出我所料,潘子這人對三叔特死忠,打死他他都不會說一句三叔的壞話,更別說是三叔的秘密了。 我掏出手機,按了幾下,點出一張照片來,遞過去給潘子看。潘子一看眼睛就睜大了:「小三爺!這你哪里照的?」 我啪的一聲搶回手機,說道:「幫我轉(zhuǎn)告三叔,想要知道照片里東西的下落,就告訴我那尸洞的事情。」 在約潘子見面之前,我先把大金牙給我的照片拿手機拍了起來,正本藏好之后,在拿著手機出來。如果三叔跟這事有關連,那潘子一定多少知道點,要是潘子看這照片有反應,那就證明三叔跟北區(qū)山里的尸體或大金牙的死脫不了干係。 潘子楞了一下,明白中招了,隨即苦笑道:「小三爺這招還真有點吳二老爺?shù)奈兜滥??!?/br> 我搖頭,拿我跟二叔比?怎么可能?二叔比我高招多了,以前每每看二叔騙三叔騙得他哇哇亂叫直跳腳。 我被我的想法嚇了一跳,「以前」,我的用語是過去式,原來這些事和人,已經(jīng)離我這么遠了嗎? 「我知道了,小三爺,我會轉(zhuǎn)告三爺?shù)?。」潘子說道,有些欲言又止,好像還想跟我說什么:「小三爺…有空的話,你…」 我站起身來,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那就麻煩你了,潘子哥?!?/br> 「小三爺,聽我一句,過節(jié)的時候…」潘子不放棄,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要走了?!刮掖驍嗨脑挘骸改銘撘策€有三爺交代的事要忙。」 潘子沒再開口,我也不想看他,我就看著公園高高的樹上,從樹葉篩下來的光芒,好耀眼,好亮,但是卻怎么樣都捉不住。 「小三爺你保重,」半晌之后,潘子才回了話:「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能幫的我一定幫你。」 一瞬間,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態(tài)度不好,但回過頭去時,潘子早已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