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下子我也忘了哭，當下反應是：我在做夢？然后一陣欣喜：原來他沒有走？接著是驚訝：那通風口那么狹小，他是怎么鑽進去的？又不是三歲小孩。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縮了回去，雙腳探出來，整個人就像泥鰍一樣從通風口里滑出來，靈巧的跳到地上。我看的都呆了，心說小哥你到底是怎么鑽的？那么小個地方你也有辦法來去自如？

    他伸展了一下手腳，我只聽見喀啦喀啦的好幾聲，怎么覺得這傢伙變高變寬了？我他娘的大白天發(fā)幻覺了？

    他看了看上頭的通風口，躬身一彎，好像正打算跳上去搆什么東西，但動作只做了一半，卻突然轉過頭來朝我這看，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幾秒，然后他就輕輕嘆口氣，旋身蹲到我的面前。

    「去洗臉，兔子一樣?！故裁春茌p柔的東西拂過我的臉頰，抹去我的淚痕。

    在我意識到那是他的手指的時候，他已經(jīng)從通風口里取出他的烏金古刀和手槍，正在把染血的床單拉下來。

    我起身，乖乖的聽他的話去洗把臉，冷靜一下，我的眼睛剛哭過，看起來的確有點像兔子，紅紅的。

    走出浴室的時候，只見他彎下腰去撿那落在地上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lepetitprince》，順手把落在一旁的照片插進書里。

    「放哪？」背對著我，他輕輕問道。

    我別開視線，隨便朝書堆一指，他就幫我整整齊齊的放好。我想他大概在李沉舟進來之前就躲進了通風口，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他應該都聽見了，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被人家看到我哭的跟小姑娘家一樣，還鬧彆扭。

    「那個，是你的?！刮页I回來的食物一指，想找點話講，大概是因為剛哭過的關係，聲音有些啞，聽起來好像帶了點哭腔。

    他朝著我意味深長的看了好一陣子，才低聲道了聲謝。我們兩個在餐桌坐好，在有點尷尬的沉默里開始吃豆?jié){配蛋餅夾豬肝，說實的，我當時只是純粹想說要找點東西讓他補補，沒有注意到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吃是個詭異的組合。

    不過小哥他似乎不介意，我因為剛剛哭過的關係，有點吃不下，他就毫不客氣的把一整盤豬肝一掃而空。他的眼睛下面有著淡淡的青色痕跡，看上去有點疲倦，不過吃過飯之后他看起來稍稍精神了點。

    我看了下時鐘，被李沉舟這么一搞，原本的早餐也成了午餐了，正經(jīng)事得趕快問問這小哥才行。

    「那個，」我開口道，卻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叫他：「呃，小哥，怎么稱呼…」

    「你說你把手機里的照片刪掉了？」他開門見山的打斷我的話頭，問道：「你只有手機照片？」

    考慮再三，我想還是跟他坦白比較好：「我有一張照片正本?！?/br>
    他點點頭，說道：「把它交給我，或是把它毀掉，如果你不希望昨天找上你的東西再來的話?！?/br>
    「小哥，」我問道：「你知道那照片究竟是什么，對不對？」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沒答話，我只好繼續(xù)說下去：「能不能告訴我那是什么？為什么那些怪物昨天追著我要照片？這跟最近發(fā)現(xiàn)的無頭尸體有沒有什么關係？跟瓜子山上的尸洞又有著什么關係？」

    我停下來等他回答，可小哥他一聲不吭的盯著天花板瞧，我只好像唱獨腳戲一樣一個人繼續(xù)說下去：「還有，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拿照片打算作什么？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就不知道我能不能信任你，如果你要我把照片毀掉的那些話只是騙我呢？」

    我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看向他，想著你好歹答個一兩句吧？

    老半天，他才看著天花板，回我道：「這些你都不必知道?！?/br>
    「為什么？」我瞪大眼睛，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

    「你知道了又能怎樣？」他淡淡的扔給我一句令我為之氣結的話。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把照片給你?！刮疑鷼獾恼f道。

    他的視線慢慢的從天花板拉下來，定在我臉上：「你別無選擇?！?/br>
    「如果你打算威脅把我殺掉的話，我建議你最好不要…」不過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直接打斷。

    「我知道，你是吳一窮的獨生子?！?/br>
    我霍的站起身來，椅子被我突然的動作撞倒，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蒼白，從頭到腳我都在發(fā)抖，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意外。

    沒錯，他知道我是吳家人這件事，我是很驚訝沒錯，但更令我驚訝的，是他并不是說我是吳二白或吳三省的侄子，而是報出在道上相較不活躍的那個人的名諱，而且知道我是那個人的兒子。

    相較不活躍，大多數(shù)的人甚至不曉得吳家有那個人的存在，但是不活躍這件事，相信我，跟實際上權力的掌控一點關連性都沒有，只有深知吳家內情的人，才會曉得那個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看去那樣溫和軟弱。

    而且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用那個人的全名叫他，還叫的這么從容這么不在意，好像在說，喔那隻貓是我養(yǎng)的一樣隨意。

    每個城市，都有著兩個國王，臺面上眾所矚目的國王，和暗地里拉扯著每一個魁儡的國王。那個人，我的父親，就是隱身在二叔三叔的后面，cao控這個城市每一根引線的皇帝，他是吳家的michaelcorleone，接管我爺爺所開創(chuàng)的地下王國，穩(wěn)坐地獄之王寶座的惡魔。

    我的父親，這是多么令人作嘔的稱呼…

    我在桌子上翻找了一陣子，摸到一包煙。我抽煙，但是煙癮不大，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時候才會需要，抽煙這個行為對于我，有著安定神經(jīng)的效果。

    在我花了老半天用我抖個沒完的雙手夾出一根煙，拿打火機點著并成功的沒有因為手抖而順便把手指頭給燒了之后，我吸了一口煙，鎮(zhèn)定一下心情。整個過程中，他都靜靜的看著我，不發(fā)一語。

    「請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個人的名字?！刮彝鲁鰺?，閉起眼睛，覺得冷靜了些，問道：「你是誰？」

    你究竟是誰？怎么會知道那個人？怎么會知道我跟那個人的關連？

    「我是誰并不重要?！顾坏恼f：「你聽過『召亡魂問卜術』這種東西嗎？」

    我還在他知道那個人與我的關係的震驚里沒恢復，他卻突然換話題，讓我有些反應不及，召亡魂問卜術？這個名詞我好像在哪里聽過？啊是了，我曾經(jīng)在某一個討論卜術還是道法的書籍中看到過。

    「拷問死人的密術，可以從死人的腦、內臟和血里逼問出秘密，小哥你說的是這個？」我回答道，不理解他為什么突然提到這個：「這不是傳說嗎？」

    「昨天追著我們的那團蹩蠱，就是想對你做這件事?！?/br>
    「什么？」我一臉的迷惘：「憋菇？」

    「那團追著我們的黑色的霧氣，叫做蹩蠱，是利用尸蹩養(yǎng)出來的怨氣，」他解釋道：「尸蹩有所謂的蹩王，殺掉蹩王，所有的尸蹩都會涌過來報仇，養(yǎng)蹩蠱的人就趁這個時候去蒐集尸蹩的怨氣，尸蹩的怨氣特殊，懂得方法的話可以拿來當使役魔，那就是你昨晚看到的那黑霧怪獸?！?/br>
    我聽的一愣一愣，覺得玄乎，如果不是因為我自己昨天被追的要死不活的，我一定以為他在唬嚨我。等等，他剛才說，蹩蠱打算對我做召亡魂問卜術，對我？為什么？

    突然，一陣恐懼的涼意竄上我的脊背，不會吧，難道這蹩蠱的主人…

    「看來指使蹩蠱的人沒什么耐心，打算先把你殺了，再從你的內臟里問出照片的下落。」他說的很是輕描淡寫，好像完全沒注意到這件事情的恐怖程度：「所以，不是我要殺你，是別人，而你除了把照片毀掉以外，別無選擇。」

    「等等，」我道：「他要我的命，跟我要不要把照片毀掉，沒有直接關連吧？就算我把照片毀掉，他還是一樣要殺我弄召亡魂問卜術，不是嗎？」

    「對，」他抬起頭，寧靜如湖水的眸子對上我的：「但是如果我答應你，只要你愿意把照片毀掉或交給我，我就幫你對付蹩蠱。這樣，不就有關連了嗎？」

    作者註：

    michaelcorleone，mariopuzo筆下godfather系列的主角，電影由alpao飾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