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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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下樓去,腳上的傷讓我很不好走路,不過比起這個,我心里的不爽快嚴(yán)重多了,那悶油瓶也真是的,要離開就離開,為什么也不先說一聲? 我在大門口不動聲色的張望了一下,那部車子還停在那里,黑色的轎車,窗子是有加深過的,看不清里頭的人。 我裝著沒有注意到的樣子,準(zhǔn)備過街,打算從車子旁邊經(jīng)過,偷看一下究竟是哪號人物在監(jiān)視我。如果只是李沉舟留派的便衣,那我十之八九能認(rèn)出來,如果是別人,那正好,看清楚究竟心狠手辣派出怪物的人是誰,不要被追的亂冤枉的。 但就在我剛要過街的時候,那車子就突然動起來,一轉(zhuǎn)眼就開走了,我一愣,想這傢伙還能讀心,看我要過去就跑了。我正想追,后頭卻被人一叫:「小吳?!?/br> 回過頭,叫我的人竟是胖葵,我有些驚訝,想說她怎么會在這里?但是我心急,惦記著那車子跑了,所以沒馬上回她話,只怔怔的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暗暗將車牌號碼記下來。 「發(fā)什么楞呢?」胖葵問道:「你認(rèn)識那車?yán)锏娜耍俊?/br> 「不認(rèn)識。」我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心里還在覆頌?zāi)擒嚺铺柎a,避免忘記。 「不認(rèn)識你發(fā)什么楞呢?」胖葵皺起眉頭,不解的問。 「沒有,就想著那車款挺好看的?!刮译S便忽攸一句,回神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探望你啊,怎么?大忙人,沒空是吧?」胖葵笑著說:「我聽李沉舟說你情緒挺低落,所以來看看,剛好碰到你出門?!?/br> 我會心情低落還不都是李沉舟害的!但我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問:「你怎么不用執(zhí)勤?」 一聽這話,胖葵臉就稍稍沉了一下,我心說不會吧,你也被誤認(rèn)成嫌疑犯? 「我被調(diào)離了那個無頭尸案。」胖葵聳聳肩,恢復(fù)她平時的笑容:「沒辦法,上頭的人說我跟你是搭檔,要他娘的避什么嫌,所以我就被派去查別的案子了,我覺得煩,所以就藉口出來調(diào)查點東西然后跑來找你。小吳對不起,我沒能幫你翻案?!?/br> 「沒關(guān)係,不要緊。」我安慰道:「不過你這樣隨便跑掉也不好吧?」 「哼,才無所謂呢,誰理他?!古挚煲黄?,拉著我的手腕就說:「走吧小吳,陪我去散步?!?/br> 「?。俊刮易蛲肀挥?xùn)練的夠嗆,現(xiàn)在只要有人一拉我手,我就會反射的快步跟上,不過胖葵的力氣跟速度和那悶油瓶真的不能比。 「散步啊散步,不是心情悶嗎你,走啊我們?nèi)ド⒉?,還是你有事要忙?」胖葵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說道。 我是有事要忙沒錯,但是我不能對胖葵直說,而且那悶油瓶現(xiàn)在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所以我就渾渾噩噩的被胖葵拖走了。 我們走到那天我跟潘子見面的公園,我覺得有點尷尬,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在公園里晃悠,怎么樣都奇怪,會干這事的好像只有在交往中的物件,我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跟著自己工作上的伙伴一起在公園散心簡直詭異透了。不過胖葵倒是很放的開,我把我的想法跟她說,落得一陣嘲笑,她彎著腰,笑的眼淚都掉出來了,直問我怎么會有這樣老古板的想法。 「你現(xiàn)在在辦什么案子?」被這么一笑,我更尷尬了,只好找話聊。 「很無聊的案子,」她在公園池塘上的人造小橋上停下腳步,整個人倚在橋畔,手支撐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看著池塘旁餵魚的小孩:「有關(guān)白粉走私的事情,好像牽扯到吳家,你知道吧?黑社會的大龍頭吳家?!?/br> 我心里格登一聲,幾乎是反射性的我答道:「不可能?!?/br> 胖葵有些意外的回過頭,問道:「為什么?」 我真想抽我自己兩巴掌,一個不小心就說溜了,只好硬著頭皮老實回答道:「因為在這個城市,白粉交易,一向是歸解家管。」 「解家?」胖葵很意外的看著我:「可我以為毒品交易一向是吳家獨大啊,我聽李組長提過,自從十五年前,吳家把陳家的生意吃掉之后,還沒有人挑戰(zhàn)過吳家在道上的地位?!?/br> 「對,大多數(shù)的毒品交易是這樣沒錯,但唯獨白粉除外。」我很簡短的說,一點都不想多談。 「可白粉這塊這么肥的香rou,吳家為什么不把他吃下來?以解家的實力,應(yīng)該根本斗不過吳家啊…」胖葵困惑了一陣子,好奇的問:「小吳,你怎么知道?」 「很久以前聽一個前輩說過。」我胡扯的矇過去,想著要怎么趕快把話題帶開。 解家當(dāng)然不可能斗的過吳家,開什么玩笑,解家擁有白粉交易的權(quán)力是被吳家特殊批準(zhǔn)的,十五年前解家?guī)土藚羌乙粋€大忙,白粉交易這個大甜頭,就是吳家賞給解家的回禮。 真是噁心透頂,這個世界,人好像除了金錢和利益之外什么都不在乎,各取所需的互利關(guān)係是吧?真他媽虛偽腐敗的噁心世界。 這么大的犧牲,解家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難道白粉真的這么誘人,讓他們可以完全不顧一切? 可他們怎么捨得…? 「不過說到這個,小吳你也姓吳耶,你跟黑道吳家有沒有什么關(guān)連啊?」胖葵笑瞇瞇的問道,我知道她純粹開玩笑,但心還是猛的跳了一下。 「姓吳就跟吳家有關(guān)係嗎?那姓毛的不就都是毛主席親戚?」我笑著說道,以掩飾我的不安。 胖葵哈哈哈的笑了笑,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胖葵,」我問道:「你在警局待幾年啦?」 「嗯?四五年有了吧,小吳你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也沒有,只是想到一件事,之前一直不怎么敢問?!刮要q豫了一下,說道。 「你問啊?!古挚^頭看著我,太陽照在池塘上,反射一閃一爍,煞是好看。 「你之前…沒有搭檔嗎?為什么會跟我這種新進(jìn)的楞頭青配在一起?!刮覇柕?,補(bǔ)上一句:「如果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只是好奇。」 「我還以為你要問什么呢,原來是這個,」胖葵笑著說:「沒什么,之前我一個人被派到別的地方做臥底,一直到你進(jìn)來的前幾個月才好不容易結(jié)束,那剛好你來了,所以我就成了你的搭檔。小吳我給你說,臥底這活真是吃力不討好,打死我也不再干了?!?/br> 「臥底?。俊刮冶牬罅搜劬Γ骸刚媸切量嗄懔?,不過為什么派你去呢?這么危險的工作?!?/br> 「因為胖葵姑奶奶我能力好,除了我之外沒人能搞定啊。」胖葵得意的笑了笑,說道。 「不過臥底這種工作,如果事后沒掩護(hù)的話很危險吧,你現(xiàn)在這樣大喇喇的走來走去,會不會危險?。俊刮覇柕?,真不知道李沉舟怎么想的,胖葵再怎么厲害,也不能讓一個女孩獨自做這么危險的工作吧。 「應(yīng)該不會,」胖葵倒不在意:「反正也過好陣子了?!?/br> 「你還是要小心?!刮矣悬c不放心的說道。 胖葵皺起眉頭,看著我,然后嘆了一口氣:「小吳,你知不知道你這種人不適合當(dāng)警察?」 我心說昨天王盟才對我說的話,怎么今天胖葵又對著我說一遍? 胖葵轉(zhuǎn)過身子,把兩隻手搭在我的肩上,很認(rèn)真的對我說道:「你人太好,小吳,試著把這毛病改掉,不然很令人擔(dān)心?!?/br> 我原本想哈哈笑混過去,因為我從來都不覺得我有什么好,不過胖葵說的一臉認(rèn)真,我只好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胖葵收回手,旋身繼續(xù)靠在橋上,低垂著眼睛看向池塘:「吶,吳邪…」 「嗯?」 「你覺得,站在不同立場的兩個人,能夠真正的互相理解嗎?」她的聲音一下子低沉了起來,聽起來莫名的有些沉重,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想去看她的表情,但是她卻低著頭,我怎么樣都看不清。 我認(rèn)真的想了想,想到了家人,想到了潘子王盟,想到了那神秘的悶油瓶,我發(fā)現(xiàn)我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我沒有答案,我究竟是站在什么樣的角度面對他們,我真的不知道。 我理解他們嗎?他們理解我嗎?有沒有可能在某個時間點我們能互相理解呢? 這些問題,對我而言,無解。 我想或許是我的問題,至少對于家里的人,我不想,也不愿意去理解。 因為,很害怕啊,害怕一旦理解了他們的觀點之后,我就會原諒他們曾經(jīng)做過的那件事情,或者是,我就會因此原諒我自己,然后像他們一樣,假裝那件事情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甚至就算發(fā)生了也無所謂。 我不想原諒我自己,長久以來我從來沒有放過我自己,我想我也永遠(yuǎn)不會,一輩子。 「我不知道呢,吳邪…」胖葵抬起頭,喃喃的說了一句,看上去有些寂寞。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我問道。 「沒什么,充其量只是我好像…」胖葵停了下來,聳聳肩:「你知道的,我回老家去解除婚約,一方面是因為那傢伙根本是個只看外表的蠢蛋,另一方面是…我覺得…我好像…很難得的,遇上了一個頗為欣賞的人。」 咦咦?搞了半天原來今天貌似憂鬱的胖葵只是犯相思為情所苦?不會吧! 「是誰?我認(rèn)識嗎?」我好奇的追問。 「就是你啊。」胖葵一臉認(rèn)真的看著我。 啥?什么? 等等,啥子鬼?胖葵你他娘的剛剛說什么?????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胖葵就噗哈哈哈哈的笑倒,一邊用力拍著橋的扶手,一邊指著我鼻子瘋狂的大笑。 「哇哈哈哈哈吳邪你真好騙,真是天真無邪,哇哈哈哈哈哈。」 我的臉色一定很精彩,根本克制不住臉上扭曲的抽搐,真他娘夠了,胖葵,開玩笑是要有個限度的,你差點沒把我心臟病嚇出來。 我是被整的有點不快沒錯,但是看胖葵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和她特有的豪邁笑聲,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生氣不起來。 或許是因為,胖葵是我在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后,第一個在我心里最接近「朋友」這個身份的存在,第一個我真正在乎,而且跟家族完全沒有任何關(guān)係的人物。 在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前,家族里的人們占了我生命中很大的份量,二叔三叔不用說,對我一向很疼愛。王盟是二叔已故好友的兒子,從我十一歲開始,他幾乎總是在我身旁,我們差不多年紀(jì),總是一起上學(xué)一起出去玩,后來王盟還放棄了到海外留學(xué)的機(jī)會,改到我被錄取的大學(xué)攻讀醫(yī)學(xué)院。潘子也是,對于我而言他是個像大哥一樣,被尊敬崇拜的對象,在三叔沒有下地的時候,他會拎著我去野外打獵,我們會到山里去野營,然后他就會表演各式各樣的野外求生絕技。他是一個孤兒,從小就在世界各地當(dāng)傭兵,哪里有錢他就去哪里打仗,后來在越南給我三叔碰上,從此就跟著我三叔。 這四個人幾乎構(gòu)成我全部的生命,我從來沒有真正踏出家族的世界,我當(dāng)然有其他朋友,但是遠(yuǎn)不如這四個人這么重要,他們就是我的世界。 好吧,或許真格的說,還要再加上另外兩個人:我的父親,還有在王盟來到吳家之前,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那個傢伙。 但是這樣的世界,卻在我大學(xué)二年級,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后,分崩離析。我的生活和世界陷入了極度的混亂,后來大學(xué)也沒唸完,就去考了警校,警校的生活很簡單,只機(jī)械性的cao練、吃飯、讀書、睡覺,那樣簡單的生活,回想起來,對我當(dāng)時像活死人一樣的狀態(tài)其實很適合。 然后胖葵出現(xiàn)了,她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人,跟她相處是世界上最輕松的事情。她很男性化,直來直往,一個不爽可以跟我干起架來撕破臉大吼大叫,但是下一秒鐘心里卻一點芥蒂也沒有的拉著我稱兄道弟,平常吐槽我虐待我整死我,但是如果看到有人當(dāng)我是新進(jìn)員警欺負(fù)我的時候,她就會像一隻護(hù)著小雞的母雞,把那人抓起來痛揍一頓(這事真的發(fā)生過,她還因此被記了個小過)我從小被家里人慣的,有時候很任性,一意孤行,胖葵不像王盟潘子,她從來不容忍我,我做錯了事情她不會幫我求情,該怎么處罰怎么處罰,李沉舟就算要拉我去槍斃她也不會攔,但事后她總會請我喝一杯,要我下次小心點。 我常常在想或許我需要的就是這個,一個對等的朋友存在,而不是把我呵護(hù)在手心小心翼翼寶貝著的乖侄子或小三爺,或是仰望著我?guī)Я它c距離和職責(zé)卻又真心誠意死心塌地的吳少,或是任何一個懼怕吳家三兄弟所以才對我好的人。 某種程度上胖葵讓我想起了那個傢伙,那個在王盟出現(xiàn)前,陪在我身邊的,那個傢伙。 「到底是誰?」于是,我有些無奈的問道。 胖葵笑了老半天,好不容易直起腰來,一聽我話,又衝著我嘻嘻一笑:「不告訴你?!?/br> 我更無奈了,有時候女人就是亂莫名其妙的,一副想跟你說什么秘密的樣子,但是卻又死都不肯說,不知道是哪一根筋不對勁。 「有一天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喲,小吳,但是不是現(xiàn)在。」胖葵瞇著眼睛,笑道:「跟你講話真是開心,現(xiàn)在我覺得負(fù)面情緒一掃而空,什么都不擔(dān)心了呢。」 是是是,我知道胖葵你耍我耍的很爽。 「不過吳邪…」胖葵的聲音一下正經(jīng)了起來,我不禁抬起頭看向她,她的視線鎖在遠(yuǎn)方,有些復(fù)雜:「你是不是…」 我沒來得及聽到她接下來想說什么,一聲尖銳的手機(jī)鈴聲便打斷了我們的對話,我知道不是我的,因為我可憐的機(jī)子已經(jīng)在那悶油瓶子的魔掌中被秒殺了,于是我看著胖葵把手機(jī)摸出來,接通。 「胖葵你他娘的有沒有時間概念啊,說是要集合你他娘的上哪去了?」 李沉舟的聲音大到連我站在旁邊都聽見了,看來組長他的時間強(qiáng)迫癥又犯了。 「我就去了嘛,大聲嚷嚷做什么?!古挚г怪?,掛掉電話,轉(zhuǎn)過頭來跟我說:「好啦,小吳,胖葵我要走人了,今天就先陪你陪到這樣,你心情不要太低落喲?!?/br> 真是不知道究竟是誰陪誰,然后誰在尋誰開心,你他娘的還好意思跟我這樣說?對的起良心嗎你?不過… 「那個,你剛剛想要問什么?」我叫住她。 胖葵稍稍偏著頭,想了一下,笑道:「沒關(guān)係,我改天在問好了?!?/br> 我看著她開著她那臺悍馬離開,滑過公園旁的道路時,她特別降下車窗,很開心的朝我揮揮手,像小女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