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你……你說什么？」

    我驚疑不定的問道，清楚的聽見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怎么是他？為什么……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怎么可能……

    「少裝傻了?！箤Ψ降穆曇衾涞南癖?。

    「你、你有所誤會了，如果你是指那些無頭尸體的話……」

    「誰跟你說無頭尸體了？」對方低低的笑了，嚴(yán)苛而不留情面：「我在說什么，你自己應(yīng)該最清楚……」

    我手腳發(fā)冷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我知道我曾經(jīng)害死了誰，但是他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他為什么會知道我跟解子揚(yáng)的事情……

    「真是諷刺啊，」對方再度低聲笑了，言語間有一絲苦澀：「我花了多少年籌備，費(fèi)盡多少心機(jī)……我吃過的苦絕對不是你所能想像的。吳邪，你是不會理解我的感受的，你是絕對不可能理解的。」

    槍口狠狠的抵著我的額頭，隱隱作痛，但我卻沒有逃脫的意志。

    更正確的說，我整個人幾乎是癱瘓了。被恐懼，癱瘓了。

    「我將蟞蠱派離主戰(zhàn)場，也不是全然徒勞嘛……原本只是想以防萬一，怕吳三省突然闖進(jìn)來，沒想到居然給它碰上了你，吳邪。」

    啪地一聲，對方點(diǎn)著了打火機(jī)，陰沉抑鬱的臉孔在闇影中若隱若現(xiàn)。

    幾乎每天都會見到的面容，我卻沒有在第一時間辨認(rèn)出來。

    他老了，嚴(yán)重的衰老。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光線的問題，但是我馬上意識到，是他真的老了，在短短的幾天內(nèi)迅速凋零，讓他看起來比原先年長了好幾十歲。

    ──吳邪，當(dāng)我說，使用七星疑棺陣會折陽壽的時候，那并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件事實(shí)。

    我終于明白悶油瓶的話語。

    年邁衰老的刑案組組長李沉舟，彷彿穿越了漫漫的時光長河，與我的視線交會。

    恍惚之間，物換星移。

    「原來你……你就是城西南廢商業(yè)區(qū)的傢伙?！?/br>
    在這些事件背后，始終隱而不現(xiàn)的人物，那位霸佔(zhàn)城西南廢商業(yè)區(qū)的傢伙，竟是我的頂頭上司，天天見面的刑案組組長，李沉舟。

    「我……一直隱約覺得有什么事情不對勁……卻說不上來，原來是……沒想到，居然，你……」

    終于湊齊了最后一塊拼圖，我開啟了schr?dinger的箱子。

    「如果是你……如果在城西南廢商業(yè)區(qū)的人，是你……很多不協(xié)調(diào)的小事件，就得到了解釋。我一直很納悶，為什么黑檢察官將七星疑棺陣的那些頭帶至警局時，是我們先到警局，而不是設(shè)陣者？設(shè)陣者居然等到陣眼被帶離警局之后，才開始動作。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頓了一頓，續(xù)道：「但如果設(shè)陣者是你，這整件事情便說的通了，黑眼鏡將那些頭放置在警局里，而警局剛好也是你的地盤，你根本無須費(fèi)心擔(dān)憂，只有在陣眼被帶離警局時，你才需要擔(dān)心，進(jìn)而開始有所動作?！?/br>
    「也就是說，黑眼鏡及其后臺根本就不知道城西南廢商業(yè)區(qū)的傢伙是你，否則他們也不會將七星疑棺陣的陣眼放在警局，當(dāng)作引你上鉤的誘餌?！?/br>
    「他們曉得自己在對付誰，只是不知道是我而已?！估畛林坌α?，說出像謎一般的話語，蒼老的臉孔皺成一團(tuán)：「我還以為吳一窮有多么神通廣大，沒想到不過如此爾爾。」

    「我必須承認(rèn)，你在這個事件中隱藏的實(shí)在是太好了，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破綻，但都是很小的線索，很容易被人忽視?！刮艺f道：「其實(shí)，一開始大金牙死在離我們宿舍那么近的距離內(nèi)，我就應(yīng)該注意到，你，也是跟我住同一棟軍警宿舍……」

    「拜託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那無聊的老頭子?！估畛林鄄荒偷恼f道，從懷里掏出一根菸，咬著，單手點(diǎn)燃，深吸一口：「想到那傢伙我就受不了……要知道，他給你的那帛片照片，其實(shí)應(yīng)該是要給我的。我派他還有魯老二……就是當(dāng)時第一具從瓜子山里沖出來的無頭尸體……我派他們兩個土夫子來探一探瓜子山尸洞，搶在吳三省之前把帛片偷到手。沒想到給他們遇上了守陵人，帛片原件被守陵人毀了，他們只拍了張照片出來，連魯老二的命也扔了……我想反正魯老二死了也是死了，不如回收利用，就讓他成了七星疑棺陣的第一具尸體。沒想到這件事讓大金牙給見著了，他心里害怕，想給自己留個后路，就盤算著拉攏我的對手吳家。我不清楚他如何得知你是吳家的人……那個混帳，早一點(diǎn)說出這消息不知道可以幫我省多少力氣，光是這一點(diǎn)，就值得我殺了他?！?/br>
    「難怪無頭尸體的案子遲遲破不了，畢竟，作案者跟辦案者根本就是同一個?！刮宜崴岬恼f道。

    「哼?！估畛林劾湫σ宦?，從鼻子吐出菸霧：「少在那里假清高，吳邪，你應(yīng)該要跪下來感激我才是，你以為大金牙是什么正派的人嗎？你有沒有想過，他既然要拉攏吳家，為什么不直接將照片交給潘子或是吳三省本人？反而拿給大多數(shù)人根本不曉得與吳家有關(guān)連的你？在把照片交給你時，他正準(zhǔn)備上樓來見我，而他打的主意是，如果他跟我鬧翻，他就能跟我詭辯，說要是我殺了他，我就永遠(yuǎn)不會知道照片的下落，然后他再藉由你聯(lián)絡(luò)吳家，向吳家靠攏，背叛我。但是如果他沒有跟我鬧翻，他便會殺了你，從你的手中奪回照片，將照片獻(xiàn)給我。這就是為什么他會把照片給你，因?yàn)樗詾槟阒皇菂羌业呐韵?，我確信他不知道你在吳家對于吳老二和吳老三的影響力，他以為宰了你，比直接去招惹吳三省或潘子來的好，打從一開始他就只是想利用你而已。」

    「也就是說啊，吳邪，」李沉舟低聲冷笑：「我殺了他，讓他成為七星疑棺陣的第二具尸體，可幫你白白賺了好幾天的生命呢。」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樣的話語，我的胸口立馬感到一陣噁心，差一點(diǎn)就要吐了出來，還好最后勉強(qiáng)克制住了。

    「為什么……殺他？不，或者該說，為什么要?dú)⑷魏稳?？我不明白……組長，你……」

    我真正迷惘了，我無法理解李沉舟的動機(jī)，完全不明白。

    為什么會這樣視生命如草芥？好像所有的死亡只是為了他背后欲達(dá)成的目標(biāo)鋪路？他的動機(jī)究竟是什么？為什么可以這樣……幾乎可以稱作無差別的殺戮？

    「我的事情，并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李沉舟撢了撢菸灰，朝我的方向凌厲的一瞪：「特別是你?！?/br>
    在打火機(jī)的照射之下，走道上的一切都顯得鬼影幢幢，不確定是否因?yàn)閾u曳的光影以及我左手上傳來的劇烈痛感，讓我的視野有些模糊。一瞬間，李組長撢菸灰的形象，與我三叔抽菸時的習(xí)慣性動作，重疊在一起。

    這樣的聯(lián)想很詭異，我明白。但他們兩人抽起菸來，都有著一種桀傲不馴的率性，彷彿他們的靈魂深處有什么特質(zhì)是極度相似，密密契合的。

    在我能更深入思考之前，李沉舟再度說了話：「殺了大金牙也沒什么大不了……當(dāng)時那守陵人已經(jīng)找上門來了，守陵人往哪里去，就代表照片在哪里，我并不需要大金牙告訴我照片的下落。跟緊守陵人，派出蟞蠱，殺死擁有照片的人，事后再實(shí)行召亡魂問卜術(shù)，順利的話，又是一具七星疑棺陣的組成，不是很方便嗎？」

    言至此，李沉舟冷笑一聲：「可惜，沒想到那守陵人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棘手，而且吳三省也派出血尸，開始行動了。當(dāng)時的我實(shí)在太愚蠢，竟被吳三省給騙了，以為他所要的只是想進(jìn)到瓜子山尸洞里，所以拼了命的想要搶在他的前面……而且我也還沒真正意識到，你的真實(shí)真份，以及你所干過的好事，吳邪……」

    為什么、為什么他會知道？為什么他會這么清楚？知道我……

    「你真的很遲鈍，吳邪?！?/br>
    李沉舟嘲弄似的看著我，彎下腰，單手握槍，用力抵住我的額頭，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小王子，你在書里藏了什么？」

    啊啊，李沉舟曾經(jīng)仔細(xì)搜過我那本從解子揚(yáng)手里接來的《lepetitprince》。

    ──吳邪，這是你小時候的照片吧？

    不，不是，那是……

    李沉舟從嘴里拿出抽了一半的菸蒂，朝我的手臂用力按了下去。他剛好按在我左臂被蟞蠱咬的傷處上，我咬緊牙關(guān)，忍著沒有慘叫出聲，但痛感卻逼得我眼前一黑。

    「照片里，是小揚(yáng)?！刮衣犚娎畛林鄣穆曇暨@么說：「是我就算化成灰，也曉得的，小揚(yáng)?！?/br>
    這個稱呼像是雷擊一樣打中了我，讓我全身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外套右邊的內(nèi)袋里的《lepetitprince》突然變得格外沉重，朝我的胸口重重壓了過來，呼吸開始困難。

    小揚(yáng)，解子揚(yáng)。

    冰冷的槍口一瞬間從我的額頭移開，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有什么東西就從我的左側(cè)太陽xue襲來，給予我重?fù)?，將我整個人打在地上。

    「你害怕聽見我說這個名字吧？啊？」李沉舟的音量突然大了起來，有著溢于言表的憤怒。我突然感到氣一窒，李沉舟將槍身壓在我的喉管上，我無法呼吸：「你后悔了嗎？你感到難過嗎？你這個茍延殘喘的垃圾，早在好幾年前就該死了！」

    是……沒錯……該死的人是我……

    但是，解子揚(yáng)卻死了。

    槍身從我的頸部移開，我瘋狂的咳嗽，大口吸氣。李沉舟站起身，一腳踹向我的肚子，然后再一腳，又是一腳，狠狠的踹。

    我完全沒有反擊的能力。或者說，我甚至缺乏反擊的動力。

    該死的人，正是我。

    「我告訴你，這他媽的諷刺在哪里?！估畛林酆鸾兄?，一邊吼，一邊踹，我痛得連呻吟也發(fā)不出來：「這他媽最諷刺的地方，在于我算盡心機(jī)，煞費(fèi)苦心，隱姓埋名，拼了命的想要扳倒吳家，結(jié)果你知道什么嗎？」

    「我最想宰了的那傢伙，害死解子揚(yáng)的真正原兇，就在我的面前！一直在我的面前！你居然一直就在我的面前！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像白癡一樣對著我笑，組長這個組長那個……我真他媽的瞎了眼！哼，你的演技真夠格，吳邪，我甘拜下風(fēng)，可以了吧？同樣是演戲，你卻連名字也不需要改，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竟從未起疑，從來沒有把你跟吳家聯(lián)想在一塊……那個王盟的演技也夠到家的，我還以為是吳二白看穿了我，派他到我的身邊就近監(jiān)視，所以一直提防著他。沒想到，哈！是我高估了吳老二，王盟根本就只是來照顧你的！若不是那一天王盟來軍警宿舍幫你收拾東西，卻沒有對我顯示任何興趣，我絕不會想到原來從頭到尾，吳老二都沒有看穿我！」

    「……你，究竟是誰？」我微弱的問道，瞇起眼，望向他。

    事到如今，已經(jīng)很明顯了，他的真實(shí)身份，絕對不是「李沉舟」這簡單的三個字所能涵蓋的。

    「我是誰？」李沉舟笑了，深沉的神情令人摸不透：「吳邪，你傻了嗎？不知道我是誰？哼哼，我是你的組長，刑案組的李沉舟啊，木子李，破釜沉舟的沉舟?！?/br>
    破釜沉舟嗎……

    我想起悶油瓶當(dāng)時說，城西南廢商業(yè)區(qū)的傢伙，是一個不計(jì)任何代價(jià)，只要達(dá)到目的就好的人，連生死都置之度外。

    破釜沉舟。我看著李沉舟組長因?yàn)槭褂眯g(shù)法而嚴(yán)重蒼老的面孔，強(qiáng)烈的感受到他在為自己取假名時，所抱持的強(qiáng)烈情緒。

    李沉舟，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我派出蟞蠱，發(fā)現(xiàn)大金牙將照片給了你之后，我就開始調(diào)查你的真實(shí)身份，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我專與吳三省作對的這個目標(biāo)，開始有了變動?！估畛林劬痈吲R下的看著我，火光在他的鼻樑上映出一道不自然的陰影，整個面容顯得猙獰詭異。

    「帛片照片怎么樣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我讓那守陵人封印我的蟞蠱，因?yàn)槲抑浪麜貋須⑺宜麜е慊貋須⑺?，畢竟你連自我保護(hù)的能力都沒有。所以其實(shí)當(dāng)時被封印的蟞蠱是餌，我要你們再度步入廢商業(yè)區(qū)，來到我的地盤，我要就地處決你！」

    原來，當(dāng)悶油瓶在頂樓封印蟞蠱，而我們突然被狙擊的這件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李沉舟事先就計(jì)畫好的暗殺。難怪當(dāng)時那顆子彈是直直衝著我來，而后來的飛車追逐也是完全不計(jì)任何代價(jià)，就算在大街上直接槍戰(zhàn)都無所謂，因?yàn)槟康木褪且獙⑽覀儯貏e是我，除掉，而不是搶那什么亂七八糟的照片。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小的事情，當(dāng)時我跟悶油瓶被追殺，我和他一度分開，要不是悶油瓶開車來救我，我會被一個矮個子抓走。那個時候，我曾經(jīng)覺得那矮子的聲音有點(diǎn)耳熟，但卻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里聽過。

    現(xiàn)在我想起來了，那是局里的一個同事，跟李組長很要好，但是同我不熟稔。

    這傢伙，究竟?jié)B透警局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不過守陵人又再度阻撓了我，真是個討厭的傢伙，要想對付他，我非得加快速度完成七星疑棺陣不可。而且后來吳三省也加入了戰(zhàn)局，不過很可惜，那個缺腦筋的傢伙大概以為我還是一樣只想搶照片，所以他派出血尸來追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騙過我，裝作毫不留情，彷彿追的不是自己的親姪子?！?/br>
    原來是這樣。

    在二叔家的時候，三叔就告訴過我，他派出血尸搶照片，而不要潘子直接從我這里拿走照片，是為了我好?，F(xiàn)在我才終于理解他當(dāng)時說這句話的意思，要是他直接聯(lián)系我，那等于間接證實(shí)了我跟吳家的關(guān)係，所以，三叔為了保護(hù)我的身份，派出血尸來從我身上奪走照片。讓血尸拿走照片，一方面可以將悶油瓶從我身邊引開，畢竟三叔的目標(biāo)就是殺死悶油瓶。另一方面，也能讓外人誤以為我不是吳家的一份子，而是吳三省的敵人，所以吳三省才會拿血尸對付我。

    ──你知道那東西給他他要的東西他自己就會離開了，不該傷你的，至少不應(yīng)該傷的太重……

    原來，三叔是想保護(hù)我的。

    當(dāng)時，三叔曾告訴我，整件事情都是他自己惹出來的。我知道三叔對瓜子山尸洞產(chǎn)生興趣，是為利用爭奪照片這件事情來引悶油瓶現(xiàn)身，好殺死他。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李沉舟在這整件事里所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為什么他處處針對我三叔的行動做出阻撓？他跟三叔的關(guān)係是什么？為什么會這么清楚我跟解子揚(yáng)的事情？

    他究竟是誰？

    想到這里，我意識到了一個讓我很不舒服的想法。

    「胖葵……」我啞著嗓子，望向李沉舟，詢問：「胖葵她……是你的……部下？當(dāng)年派她去三叔那里臥底的人，難道就是你？」

    李沉舟的臉色沉了下來，變得很難看，他沒有回答。

    這樣的沉默讓我焦躁了起來，急忙追問：「是你派她去的？她對你瞭解多少？你派她去三叔那里，該不會根本不是為了毒品走私或是掃除黑道之類的正當(dāng)理由，你就只是……只是自己想要派人臥底吳家，跟警局什么的都無關(guān)？」

    「如果只是說臥底的事，是這樣沒錯?！估畛林垡崎_了視線，依舊沉著臉，淡淡的說道：「胖葵也知道?！?/br>
    我無比震驚的瞪著李沉舟。

    我一直都知道胖葵跟李沉舟的感情還不錯，而胖葵對李組長的命令一向堅(jiān)信不移，貫徹到底，但是什么叫做「胖葵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難道胖葵一直都知道李組長是城西南廢商業(yè)區(qū)的勢力？這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合法的事情吧？她居然容許李組長這么做？自己還幫著李沉舟去吳家臥底？為什么？

    我覺得我的思維混亂了起來，弄不清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為什么這么復(fù)雜？怎么會這樣？

    「等、等一下，」我喊道，莫名的感到十分焦急，迫切的想要證實(shí)什么：「那個時候，我跟胖葵追著守陵人到南區(qū)公園，與他對峙時，胖葵、胖葵她，手上多拿了一把槍，那把槍……」

    「是我給的?！估畛林鄣吐曊f道，勾起一邊嘴角，那笑莫名的有些凄涼。

    我終于忍無可忍了。

    「為什么給她槍？為什么還要她過來？你果然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你是因?yàn)槊χ痰刮腋赣H派來的黑眼鏡，分身乏術(shù)，才叫胖葵過來的嗎？太過份了！你既然在我下車去追守陵人之后，還有看到她，那為什么不阻止她過來？你不是明明就知道守陵人很難對付的嗎？你怎么可以讓她過來？當(dāng)然，胖葵的死算是意外，但即便如此，胖葵也還是你的同伴吧？不是同伴，至少也是警局里的同事吧？你怎么可以這樣讓她過來送死？」

    我豁出去了，李沉舟你儘管拿著槍威脅我吧，但要我沉默以對，我實(shí)在做不到。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看到了李沉舟的臉上閃過一絲疲憊，他深吸一口氣，陰沉的說：「你怎么想，怎么說，都無所謂?！?/br>
    我看著他，我相信自己的眼中溢滿了不解。

    「已經(jīng)……什么都無所謂了啊……」

    李沉舟的神情，呈現(xiàn)我前所未見的倦怠。

    「有的時候，你會想著，到了什么時候，或是達(dá)成了什么事情后，你就會感到非常的快樂、平靜、痛快、或是什么其他正面的情緒。但事實(shí)是，真正到了那一刻時，你什么都感覺不到，真的，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因?yàn)榘?，已?jīng)什么都無所謂了……」

    驀地里，我感到有些心痛，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好好問他，究竟他身后背負(fù)了多少事情。不管他怎么想我，我所認(rèn)知的李沉舟，就是我一直認(rèn)識，而且信任著的那個大嗓門、對于遲到員警毫不留情面、遇見事件衝鋒陷陣的刑案組李組長。要我把他的形象跟那個我一直想像得很黑暗的城西南廢商業(yè)區(qū)傢伙結(jié)合在一起，還真有點(diǎn)困難。

    真是的，我在他底下做部屬，卻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問題，也沒有想過要去深究?，F(xiàn)在再說什么，都已經(jīng)太遲，太多馀，他的槍口抵著我的前額，錯過了轉(zhuǎn)圜的時機(jī)。

    「好了，話也說得夠多了，」李沉舟瞄準(zhǔn)，準(zhǔn)備扣下扳機(jī)：「我向你保證，吳邪，很快一切就會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