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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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很冷,非常冷。行人紛紛豎起風(fēng)衣的領(lǐng)口,壓緊帽沿。這太瘋狂了,人們說,十幾年來最冷的天,卻是無雪。難得的傳統(tǒng)節(jié)日碰上週末,整整一週的美好假期即在眼前,繁忙的街道上人們快步急走,漠然卻興高采烈地迎接新年到來。 快速道路上的車陣一動也不動地塞在返家的路途上,有些車輛不耐煩地往路肩一拐,違法駕駛,卻也不過快那么一點點。交通警察在前方站崗,不守法的車輛,被逮個正著。 「抓我們這種趕時間的良善公民有什么意義嘛!他娘的。天真你以前就專干這種埋伏抓人的勾當(dāng)對吧?」胖子出聲譏諷。 「不好意思,胖子,我是刑案組的,不管這些?!?/br> 胖子不耐煩地發(fā)出嘖嘖聲:「cao,這怎么塞成這德行?我來得及嗎我?!?/br> 「來不及就算了,豈不正合你意?」 「合我意?我呸!」胖子啐道:「機(jī)票難道不是爺拿錢換的?啊,終于動了,他奶奶個熊,真他娘謝天謝地……」 我與胖子坐在他那萬年不換的小金杯破車內(nèi)。理論上來說,是我來為他送行,但是實際上,卻是由胖子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座。自從左手不能動了之后,雖然大致生活沒有太大的改變,但還是有那么些小小的不便。 時間過得很快,快得不可思議。我想,人一旦停止每時每刻都盯著錶面看的習(xí)慣后,莫名其妙的,時間咻地一下子就過去了。有時候一覺醒來,卻發(fā)現(xiàn)一整個禮拜,甚至一整個月,一瞬間就不見了。 我偶爾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那驚心動魄的冒險,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半年過去了。記憶中的事物,隨著時間,越來越模糊,也越來越清晰,有一半的時間,我覺得自己清楚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事,遇見了什么人,那些曲曲折折的恩怨情仇,會在午夜夢回時徘徊糾纏。但是,另外一半的時間,當(dāng)我尖叫著,或是哭著醒來時,卻又懷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場惡夢,既不實際也不真切。 然而,無比真實的是,有一些人活了下來,另外一些人死了?;钕聛淼娜死^續(xù)活著,而死去的人,則永遠(yuǎn)的死了。 此外,還有一些人,即便還活著,我卻永遠(yuǎn)見不到了。這種時候,我會盡量克制自己不要鑽牛角尖的去想。我告訴自己,這么特別的人,我一生遇到一次,就已經(jīng)很足夠了。人不能奢望擁有四處漂泊的風(fēng),不是嗎?風(fēng)是自由的、不羈的,即便抓住了,也不會是你的。 「天真啊,新年有什么計畫沒有?」胖子問道。 「你是在問我新年假期有什么計畫?還是對新的一年有什么計畫?」我笑著說道,不等他接話,我直接挑了我想回答的,無視我不想回答的:「新年假期,我要回二叔家去看看。等會送完你,我要去一趟軍警公墓,然后去二叔家,我們今天晚上大家要吃團(tuán)圓飯,二叔、三叔都會到?!?/br> 「喔,這樣啊?!古肿幼プケ穷^:「有沒有漂亮姑娘?一群大老爺聚在一起究竟有什么樂趣?」 「照你這么說,那你又何苦千里迢迢去美國見你那什么兄弟?人家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你要去破壞人家婚姻啊?」我反唇相譏。 我以為胖子會再頂回來,像我們平時抬槓一樣。沒想到胖子忽地沉默了一陣子,搔搔后腦杓,欲言又止:「我……也不是沒這么想過。我這樣去,太唐突。」 我沒想到他會認(rèn)真起來,連忙說道:「你想太多了,去見他一面有什么不好?人家出國那么多年,你連一次也不探望人家一下,算哪門子兄弟?」 「嘖?!古肿硬恢每煞竦陌l(fā)出嘖嘖聲,卻沒接話。 胖子將車開下交流道,停至機(jī)場專用停車位,拉著行李走進(jìn)機(jī)場大廳,一路上他都沉默著。我也不好說什么,只陪著他去柜臺換登機(jī)證。 「這段時間,小金杯就拜託你了?!古肿右酪啦粧蔚貙⑺膶氊愜囪€匙遞到我手心。 「你放心好了,你那破銅爛鐵擺個一年半個月的也不會有人提起勁去偷,頂多就是擔(dān)心它別被當(dāng)成垃圾給拖走了。」我開玩笑道。 「嘖,小吳啊,老實說我還真有點怕……」 「你怎么回事???胡八一不是你的兄弟嗎?你到底在擔(dān)心什么?」 「不是。我給你說過我有恐高癥嗎?」 「我知道,所以我特別叫旅行社的人給你定中間那排,最中間的位置,左右都是人,看不到窗的,你放心?!?/br> 「誒,但是想想,好像要飛過去,嘖,還是挺高的……不成,不成不成,我看我還是回家好了……」 「喂喂,別走啊!」 約略就是這樣沒有什么實質(zhì)內(nèi)容的對話,我跟胖子你來我往,直到時間耗得差不多,胖子該過海關(guān)了,我才站起身,準(zhǔn)備向他告別。然而,我還沒說話,胖子便搶在我前面,拍了拍我的肩。 「吳邪,」胖子寬大的手掌握著我的肩頭:「你保重?!?/br> 我推開他的手:「你才保重,倒底是誰替誰送行來著?」 胖子大笑一聲,聳聳肩,轉(zhuǎn)身離開。我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而在我意識到之前,我就已經(jīng)脫口而出:「王胖子!」 「哎?」胖子笑瞇瞇地回過頭,對上我的視線。 我卻猶豫了好些時間,我一度以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再提起,準(zhǔn)備將這個秘密深埋在心底。反正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我再提這些又有什么意義呢? 但是…… 「胖子,等一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br> 我看著胖子的笑容在臉上緩緩斂去。 「我在想,我一直在想,自從我碰上瓜子山那件事情之后,我想了很多?!刮液芫徛?,將積累已久的想法,說出口:「胖子,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一直在思索,在當(dāng)時那樣的情況里,我父親、我二叔、我三叔、以及城西南廢商業(yè)區(qū)的那傢伙全部都在彼此爭斗的險惡狀態(tài),一向信奉明哲保身為圭臬的你,究竟為什么會愿意幫助我?!?/br> 胖子跟我凝視著彼此,彷彿要看穿彼此的真意。最后,胖子靜靜的回答道:「因為是我虧欠你的,我想幫你?!?/br> 「喔,我相信你。」或許吧。我沒有將想法完全說出口:「但是只是想要幫我的這個念頭,并不代表你做得到。當(dāng)吳家三兄弟全部都深陷這場大博奕里,我不認(rèn)為身為個體情報販的你,可以得到當(dāng)時你給予我的,如此完善的消息。即便你得到了,我不認(rèn)為你可以全身而退?!?/br> 胖子凝視著我,我在他的眼神中看見罕見的深沉,他說:「所以呢,都已經(jīng)過了半年。吳邪,你想表達(dá)什么?」 「我并沒有想表達(dá)什么,我只有一個問題。」我用目光緊緊捉著他,低聲詢問:「你,是不是我父親的手下?」 胖子笑了,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他看著地面,搖搖頭,我則耐心的等待。 「吳邪,你真不愧是吳大老爺?shù)膬鹤樱阒绬???/br> 我閉上了眼睛,有一瞬間,我?guī)缀醪辉敢鈱㈦p眼再度張開。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胖子?成為我父親的秘密眼線,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你幫我查資料,載我離開二叔家,帶我去瓜子山尸洞……是你真正對我好,還是只是遵從他的指示?我以為這些都是我的自主行動,是我在獨立思考之下的決策與結(jié)果。然而,事實上呢?有多少是由我自己真正掌控,又有多少是經(jīng)我父親間接引導(dǎo)? 難怪,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父親自從黑眼鏡被解連環(huán)擊落之后,就幾乎不再參與這個事件了?以他的個性,他不可能半途收手,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弟弟深陷危機(jī)而袖手旁觀。 原來,他并不是沒有參與這個事件,他只是派了另一名秘密部下,胖子。然后以胖子為媒介,非常微妙地影響了我,以及我的行動。換句話說,最后在瓜子山尸洞里,父親所運用的關(guān)鍵棋子,是我。 我聽見胖子的聲音續(xù)道:「不然,天真,當(dāng)你們在尸洞里,鬧得天翻地覆,又是走山又是爆炸的,你以為是誰絆著考古隊那兇巴巴的女領(lǐng)隊,沒讓她直接衝進(jìn)去?你以為為什么你跟三爺灰頭土臉的被困死在尸洞里,你發(fā)著高燒,連守陵人也束手無策,救援卻如此迅速地到來?阿寧、黑眼鏡和我都接到命令,在尸洞外機(jī)動待命……如果不是我們,李沉舟真的能以那場爆炸將你們活活困死在瓜子山!」 我舉起一隻手,阻止胖子繼續(xù)說下去。或許以前我會追根究底的想要知道所有的細(xì)節(jié),但是,我現(xiàn)在卻理解,并不是每一個真相,我都非得要全然明瞭。 沒有意義啊。明白真相這件事,一點意義也沒有。并不會幫助活著的人找到幸福,更不會讓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緩緩的,我睜開眼睛,我猜或許我的神情有些哀傷吧,胖子擔(dān)憂地看著我。 「聽著,天真,雖然我是你父親的部下,但是,你也還是我的好哥們,這是沒衝突的。聽見沒有,吳邪?胖爺我說真格的。」 或許吧,或許吧。我苦澀地笑了,清清喉嚨:「你快去登機(jī),要遲到了。」 「吳邪,我……」 「我知道,我也還當(dāng)你是我的好兄弟。」我勉強(qiáng)打起精神,朝他揮揮手:「一路順風(fēng)!」 胖子猶豫了一下,有些試探性的問道:「那,我們回來再聊?」 「嗯,你到了那邊,見著你兄弟,安頓好了之后,給我打個電話罷?!?/br> 「好,小吳……你,別想太多。我不是故意……」 我打斷他的話:「你才別想太多,特別是上飛機(jī)之后千萬別想你現(xiàn)在離地有多高!」 「我cao你媽的!」胖子大罵一聲,然后彷彿寬下心似的,開朗地咧開嘴,朝我一擺手。 目送胖子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人海,我心底很是復(fù)雜。 曾經(jīng),我就sophocles的oedipusrex與王盟討論過自由意志的本質(zhì)。當(dāng)時,我以為我遵從了我的自由意志,離開了二叔家。但是,現(xiàn)今回顧,那真的是我的自由意志嗎?還是,我只是從二叔和三叔張開的保護(hù)網(wǎng),逃進(jìn)了我父親精心的設(shè)計與安排? 在oedipusrex內(nèi),最后撕破一切假象,知曉真相的oedipus,親手戳瞎自己的雙眼:為什么他看不清?明明一切都明瞭的擺在眼前。他是那么絕望地試圖反抗掙脫,但現(xiàn)實卻宿命得無解?;蛟S只有他戳瞎雙眼的這個行為,是整齣劇作里,他唯一「自由意志」下的行為,他之前所有其他的努力,不過徒勞無功地持續(xù)朝那命定的結(jié)局前進(jìn)。 或許我從來沒有逃脫出家人的掌控,從來沒有掙開命運織給我的網(wǎng)子。或許我應(yīng)該學(xué)oedipus,拿胖子的車鑰匙極端地把自己戳瞎。如此相似,我們?nèi)绱四棵ぁ?/br> 然而,我卻只是轉(zhuǎn)過身,朝停車場走去。將鑰匙拿在手上,一拋一拋。 沒錯,我的行為或許并非出自于全然的、純粹的、我自己的自由意志。但,那又如何? 曾經(jīng)嘗試的努力,摸黑爬行的絕望。那些一條條走過的路,卻未必沒有意義。 「吳少!」 我轉(zhuǎn)過頭,看見一輛如黑色甲蟲背殼般閃亮反光的lexus,朝我優(yōu)雅的滑行而來。后座的窗戶降下,王盟探出頭,朝我招手。 我微微皺起眉:「不是叫你們不用來了嗎?」 「沒關(guān)係,順便、順便!」王盟不在意地擺擺手。 算了。我搖搖頭,不繼續(xù)追究。 駕駛座的車門打開,順子從里頭鑽了出來,傻傻的朝我一笑,我也微笑向他打招呼。只見順子飛快的竄到另一側(cè),幫后座的王盟打開了車門。自從那次事件過后,順子也曉得了我的身份,不過他并沒有像許多人一樣與我拉開距離,或是刻意想拉近距離。他還是他,隨隨意意,這讓我很自在。 「怎么沒有跟吳少打招呼?」王盟人還沒出來,我就聽到他嚴(yán)厲的質(zhì)問順子。 順子連忙轉(zhuǎn)身,衝著我就是一句:「哈囉?!?/br> 「哈囉你個頭!喊吳少爺好!」王盟斥責(zé)。 「別在意?!刮页樧拥募绨蛏弦慌?,將胖子小金杯的鑰匙交給他,又把胖子的車指給他看:「你幫我把車開到二叔家的停車場,停在我的車位?!?/br> 二叔家的地下室有個不小的停車場,他一直有幫我留停車位,但是我不開車,也從來沒用過。 「noproblem!」順子開心的朝我比了個ok的手勢,附帶一句發(fā)音七零八落的英語。 「要說:是,吳少爺!」王盟糾正道,我?guī)缀蹩梢钥吹剿那嘟羁煲鰜砹恕?/br> 「是,吳少爺?!鬼樧邮掌鹦θ?,乖乖地朝我說一句。 「還不快去?!雇趺税欀碱^,說道。 順子朝他一鞠躬,再朝我也是一鞠躬,然后飛快地朝胖子的小金杯跑了過去。 「你其實不需要這樣要求他?!刮逸p聲說道,看著王盟走到車身的另一側(cè),打開駕駛座的門,鑽入。 「我不要求他?那他哪天衝著吳二爺一句『摳你機(jī)挖』,吳三爺一句『阿妞』,我怎么辦?」王盟搖搖頭,系上安全帶,一臉挫敗:「有時候我真懷疑那傢伙是不是腦筋有點問題啊,他以前明明不是這德行的啊……」 我抿起嘴,有點想笑,但是看王盟那么正經(jīng)的抱怨著,只好忍下。 「順子其實人很好?!刮易细瘪{駛座,關(guān)上車門。 「哼。」王盟不與置評。 我打量了一下車子內(nèi)部,轉(zhuǎn)移話題:「你的新車?」 「之前那部infiniti被你們撞爛了……嘛。」王盟脫口而出,但是立刻遲疑了一下,有點不安的看我一眼。 「嗯,抱歉?!刮一卮?。 即便是事件已過了半年的現(xiàn)在,王盟對我的態(tài)度還是小心翼翼,可以避開,就盡量不在我面前再提與那個事件相關(guān)的任何事。為了以防他又開始擔(dān)心我,我飛快地接了話題:「我覺得你好像特別偏愛日系車,先是infiniti,現(xiàn)在是lexus?!?/br> 「喔,我的確是很喜歡日系車沒錯?!雇趺烁杏X起來松了一口氣:「我要買車的時候,吳二爺還問我,對阿寧在開的那款lambhini有沒有興趣?我跟他說,我還是比較喜歡日系車?!?/br> 「說到阿寧,我今天早上才聽說,她晚上也會來跟我們一起吃年夜飯?」我問道。 「對,她會到,她……」 王盟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一陣音樂聲打斷。 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抱歉抱歉,我的電話?!刮覀?cè)著身子,試圖從屁股后頭的口袋里掏出手機(jī)。 想像著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手機(jī)卡住了,我花了一段時間才好不容易把機(jī)子拿出來。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就非常的喜歡,將它設(shè)為我的手機(jī)鈴聲。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在王盟面前讓他聽見這歌,我會感到一股莫名的尷尬,好像我在歌詞中聽到那些心緒,會因此被他看穿。 我并不想讓他知道我的想法,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分析我。 我更不想,讓別人以為我想起了誰。 「喂?」 「吳邪學(xué)長,新年快樂?!闺娫挼牧硪活^傳來悅耳的女聲。 「喔喔,云彩啊,其實還沒新年吧?除夕夜快樂。」 「嗯,生日快樂。」 「?。拷裉觳皇俏疑瞻??!?/br> 「沒關(guān)係反正總是會到的嘛,生日這種東西。」云彩懶洋洋的說道:「你不知道長途電話很貴的嗎?我當(dāng)然要把一整年的節(jié)日都先祝賀完啊。端午節(jié)快樂?!?/br> 「青年節(jié)快樂?!?/br> 「婦幼節(jié)快樂?!?/br> 「我又不是婦幼。中秋節(jié)快樂?!?/br> 「情人節(jié)快樂……說到情人節(jié),吳邪,你那個男朋……」 「世界云彩節(jié)快樂?!刮绎w快地打斷她。 「哪里有這種節(jié)日?」她抗議道:「犯規(guī)!」 「云彩,」我突然萌生出一股小小的惡意:「王盟就在我的旁邊喔,你要不要跟他說話?」 「咦咦?……啊,唉呀!」云彩的聲音驚慌失措了起來,不自在地羞澀:「唔,不、不用了啦,你、你等我掛掉電話,再順便幫我跟他說一聲『新年快樂』就好……」 喔。我轉(zhuǎn)過頭:「王盟,云彩對你說新年快樂?!?/br> 聽著云彩在電話另一頭氣急敗壞的吼叫著「吳邪!」我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惡作劇的笑容,心里有一絲報復(fù)成功的快感。 「嗯?喔?!雇趺嘶剡^頭,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出乎意料地從我手中取走電話。 「啊……」我愣住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將電話貼近耳朵。 「云彩嗎?謝謝,新年快樂?!雇趺擞行┕交恼f道:「……云彩?……喂?奇怪,喂……?」 王盟將手機(jī)取下,看了看螢?zāi)?,對我說道:「吳少,你這手機(jī)有點問題,通訊突然斷了?!?/br> 「啊……大概是……長途電話的關(guān)係吧,收訊不好,啊哈哈哈?!?/br> 我一邊乾笑著,一邊祈禱云彩可不要記恨才好。電話不是我遞出去的,是王盟自己伸手把它拿走的,跟我沒有關(guān)係??! 然而,一段時間后,當(dāng)情緒上的激動過去,我卻感到一陣莫名的空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云彩一瞬間提起那個我一直很不想提起的人。 手機(jī)沒有再響,可是我的腦中卻開始縈繞著樂音。 我多么想和你見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 只是寒暄 對你說一句 只是說一句…… 「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里?」我問王盟,想讓自己分心。 「去軍警公墓,接潘子?!雇趺舜穑骸溉缓缶突貐嵌敿摇!?/br> 「那,我瞇一下。」我調(diào)整姿勢,很快地側(cè)過臉去。 「嗯,吳少你睡,到了我叫你?!?/br> 然而,這其實是個謊言。我側(cè)著臉,眼睛卻睜得大大的,我凝視著映在窗上,我的倒影,以及窗后急逝的景物。只有快到軍警公墓的時候,我才閉上了眼。不多久,我便聽見潘子上車的聲音。 「小三爺睡著啦?」潘子壓低聲音,盡可能地輕聲詢問。 「嗯,剛睡。」王盟耳語。 「也難怪,我剛剛?cè)ソo大葵的墓上香,卻發(fā)現(xiàn)墓地已經(jīng)整理過了,小三爺八成今天一大早就來啦?!?/br> 「他早上不是給人家送機(jī)嗎?」王盟的聲音好像不太高興,我不用睜開眼睛也猜得到他正緊緊蹙眉。 「那是剛才。小三爺今天五點就出門了,你不知道?」 今天清晨,在送胖子去機(jī)場之前,我已經(jīng)去胖葵那里看過了。每每探望胖葵,我只喜歡一個人去,有時候我會對著墓碑說些話,有時候我只是靜靜的坐著,看軍警公墓的天際幻化,海鷗遨翔。 我不想要其他人陪我,甚至不想要其他人知道我來胖葵墳上。并不是我想特別對胖葵的墓碑說些什么不想讓旁人知道的話語,我只是純粹的想要將這件事情留給自己,孤身去做。 過往的一切,就像夢一樣。捉不住,留不下。 想見,卻見不到的人?;蛟S最好,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