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一定還可以帶他去。

    雷東川比他大兩歲，明白的也多些，撓了撓頭：“我聽說你mama坐火車走啦，就是，就是你來的時(shí)候坐的那種……哎，你能聽懂嗎？找不到的，我也不行啊?！?/br>
    白子慕一直認(rèn)真看著他，但聽到“不行”的時(shí)候，豆大的眼淚滾下來。

    雷東川沒見過這種說哭就哭的，這邊大院里的小孩皮實(shí)的很，即便真哭也是扯著嗓子嚎，哭成白子慕這樣委屈的他還從未見過，一時(shí)急得抓耳撓腮。

    他把兜里的玻璃彈珠一口氣全掏出來擺在窗臺(tái)上，又從挎包里翻出一個(gè)一吹就響的泥哨子，還有半截不知道哪里找來、已經(jīng)打磨光滑的陶瓷小士兵，一股腦全都推給白子慕——這是他找了很久的寶貝，是他最好玩的東西了。

    白子慕垂下眼眸，坐回自己的小床，沒再跟他說一句話。

    第5章 董小碗

    白子慕一個(gè)冬天沒怎么出過家門，他模樣漂亮，誰來董家都喜歡逗逗他。

    小孩吃的少，董姥姥就給他拿了一個(gè)白瓷小碗用，哄他多吃兩口。

    有人瞧見了笑道：“喲，吃這么小一碗飯哪！”

    白子慕雖然姓白，但因?yàn)樽≡诙?，飯量又小，大院里的小孩兒們看電視劇跟著里面學(xué)著起外號(hào)，喊他“董小碗”。

    白子慕很少出去玩，追到家里這么喊他的只有雷東川一個(gè)，雷東川其實(shí)是覺得好聽，他覺得這個(gè)新來的弟弟頂著一頭小卷毛，也人小小的，名字里帶個(gè)“小”字也怪好聽。不過要是白子慕一撇嘴，雷東川立刻就不敢喊了，他守在董家的客廳里，站在那等白子慕吃好飯。

    白子慕那一小碗飯細(xì)嚼慢咽，能吃好久，若是舅媽在飯桌上嗓門大一些，他就吃得更少。

    董姥姥心疼的夠嗆，但老人也沒有辦法。

    雷東川瞧著小孩一碗飯吃好，就伸手去牽他一塊出去玩，董姥姥喊住他們，拿了兩只柿餅給他們放兜里：“大雷，你跟弟弟一人一塊，一會(huì)兒要是餓了就吃啊?！?/br>
    雷東川清脆答應(yīng)一聲，牽著白子慕的小手就往外跑。

    一旁的董天碩瞧見，匆匆扒拉了兩口米飯也嚷著吃飽了，喊著雷東川的名字就要去追他們。

    吳金鳳手疾眼快掐住兒子耳朵，恨鐵不成鋼道：“你昨兒不是還說雷東川打你了嗎，有點(diǎn)出息沒有，今天就跟狗攆兔子似的追著人家跑！丟不丟人哪！”

    董天碩嚎了一聲，墊腳捂著耳朵喊：“媽，媽輕點(diǎn)，耳朵疼！”

    “疼才好，長(zhǎng)點(diǎn)教訓(xùn)！”

    吳金鳳教訓(xùn)兒子的時(shí)候，另一邊，雷東川已經(jīng)牽著白子慕的手滿大院溜達(dá)了。

    北方小城的雪要下到三四月份，這會(huì)兒正是落雪的時(shí)節(jié)。

    白子慕穿著一雙小鞋走得很愛惜，有干凈且厚實(shí)的雪才上去踩一踩，若是一旁有雪水，就躲開。

    雷東川看了一會(huì)，就樂了：“我?guī)闳セ?，冰最干凈了，透亮兒！?/br>
    家屬大院出去不遠(yuǎn)，就是一處小公園，花壇里種了冬青，算是北方冬天里的唯一一抹濃厚綠色。矮墩墩的冬青將人行道隔開，樹叢上頭覆蓋著一層厚雪，像是戴了冬帽。沿著走不遠(yuǎn)，就是一處河道，兩邊栽的楊柳光禿禿的，石頭臺(tái)階兩側(cè)停著七八輛天鵝形狀的敞篷小船，夏天的時(shí)候有不少人會(huì)來這邊踩著船游湖，是這一片僅有的游樂設(shè)備了。

    這會(huì)兒河里結(jié)了厚厚的冰，已經(jīng)有不少大人、小孩在里面玩耍了。

    有戴著紅袖箍的人站在邊上喊話，不許去太深的地方。

    白子慕頭一次在北方過冬，十分新奇，眼睛隨著冰面上的人來回移動(dòng)。

    “來，慢慢走，你牽哥的手……”

    雷東川走得十分自信，話音未落就摔了個(gè)大馬趴，因?yàn)樗掷镞€拽著白子慕，連帶著把小孩也一起摔了。

    白子慕向來小心，還是頭一次臉朝下磕了，被雷東川扶起來的時(shí)候小孩眉毛、睫毛，還有臉上都沾了雪粒子，大約是疼了，眼里都含了一包淚。雷東川連忙把他扶起來，越是慌，越是出錯(cuò)，又把人家小孩摔了一下，這次是摔了個(gè)屁股蹲兒，白子慕終于忍不住掉了兩顆金豆豆——真疼?。?/br>
    雷東川理虧，摘了手套給他擦臉，哄他：“別哭，別哭！”

    白子慕只是有些忍不住淚，但也并不多嬌氣，很快就平復(fù)下來，他伸手去推雷東川，雷東川立刻挺起胸膛：“你打我吧，多打兩下也沒事！”

    白子慕鼻尖泛紅，噎了一聲道：“哥哥，我的帽子?！?/br>
    雷東川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把小孩帽子撞掉了，正壓在自己膝蓋那，連忙讓開些。

    帽子是董姥姥織的，用的是舊毛衣拆下來的線，董姥姥手巧，一頂小帽毛茸茸的，配上白子慕散落出來的小卷毛十分可愛，尤其是這會(huì)兒小孩哭過之后鼻尖泛紅，嘴也是紅的，一雙大大的瞳仁里倒映著的只有雷東川一人的身影。

    雷東川這個(gè)罪魁禍?zhǔn)?，難得心里有些內(nèi)疚起來，他撓撓頭不好意思道：“哥沒牽好你，哥的錯(cuò)，一會(huì)給你買糖吃啊?！?/br>
    白子慕不愛吃糖，不過雷東川帶他去買東西的時(shí)候，他一路也乖乖的。

    供銷社沒有太多糖果糕點(diǎn)可以選，總共就那么幾種，雷東川過年的壓歲錢存了幾毛錢，手里闊氣，讓白子慕隨便選。

    白子慕只挑了一小包果丹皮，他低頭看著，忽然開口道：“mama帶我來過這里?！?/br>
    雷東川沒聽見，他把手頭剩下的錢都買了摔炮，這是土制的鞭炮，往地下使勁一摔特別響，價(jià)格又便宜，幾毛錢能買上好多，夠他痛痛快快玩兒一下午了。

    雷東川這下午果然成了全家屬大院最拉風(fēng)的小朋友，屁股后面跟著一長(zhǎng)串臭小子，眼巴巴跟著聽響，要是雷東川心情好還能分一兩顆摔炮給他們解解饞。整個(gè)家屬大院就雷家條件最好，對(duì)小孩也大方，其他孩子們的壓歲錢全都上交家里了，就算給一毛錢，也買的鞭炮也早就玩光了。

    雷東川玩膩了，大方分了幾顆摔炮給身邊的小弟，自己坐在一塊干凈石板上休息，白子慕就乖乖坐在他身邊。

    雷東川扭頭瞧見白子慕手里剛拆開咬了一小口的果丹皮，小孩吃東西太秀氣，半天才啃了一個(gè)小豁口，不仔細(xì)看都瞧不出來。

    雷東川有點(diǎn)饞，小聲道：“給哥吃一口唄。”

    白子慕把手里的那一根果丹皮舉到他嘴邊，冷不防雷東川一口就咬下去大半截，小孩愣了一下，緊跟著就紅了眼眶！他吃到這個(gè)就想起mama，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特別仔細(xì)來著。

    雷東川完全沒料到他會(huì)哭，連忙吐出來，捧在手里還給他：“沒吃，沒吃，還給你，我就舔了舔！”

    白子慕哭得更大聲了。

    一旁的董天碩圍著轉(zhuǎn)圈聽鞭炮聲兒，他早就被雷東川那一兜摔炮饞得夠嗆，聽見雷東川大著嗓門在那說什么，話都沒聽清就往前沖，表忠心道：“大雷，我來，我?guī)湍愦蛩?！?/br>
    “你敢！”雷東川站起來就推董天碩一把，氣道：“我倆的事兒你少攙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chǎng)：

    雷東川：你敢！

    董天碩：不不，我的意思是……

    雷東川：兩口子打架的事兒你少攙和！

    董天碩：？？

    第6章 小呂布

    雷東川兜里的壓歲錢都花光了，也沒法再賠一根果丹皮給白子慕，只能悻悻送他回家。

    他第二天再去，果然那個(gè)漂亮小孩不跟他出來玩兒了。

    雷東川一個(gè)禮拜沒來董家，再來的時(shí)候，也沒走正門，從后院拿石子丟在白子慕房間的窗戶上，“咚咚”兩聲。

    白子慕扭頭去看，果然瞧見雷東川咧著嘴笑出一口小白牙，從兜里掏出兩根果丹皮舉得老高：“哎，小碗兒！賠你的！”

    白子慕走過去，墊腳去看，雷東川趴在窗臺(tái)那還在樂，把果丹皮從窗戶縫里遞給他哄道：“哥從來不騙人，上回吃你一口，這次還你兩根，別氣啦！我壓歲錢買摔炮用光了，為了這兩根果丹皮給我大哥、二哥洗了一個(gè)禮拜襪子哪！”

    白子慕伸出去要接的手又縮了回來。

    雷東川見他猶豫，又往前遞了遞：“拿著呀！”

    “哥哥，你洗手了嗎？”

    “??？”

    “洗完襪子，洗手了嗎？”

    “當(dāng)然洗啦！”

    白子慕這才接過來，但也沒吃，就擺在一邊，小孩也學(xué)雷東川趴在窗臺(tái)那，沒走就代表是要和好。

    雷東川雖然認(rèn)識(shí)他不久，但不知道為什么，倆人信號(hào)都在一個(gè)頻道上，白子慕一點(diǎn)小動(dòng)作他都能理解，瞧出白子慕要跟他和好，興奮地拿腦袋輕輕撞了一下玻璃窗又是“咚咚”兩聲，白子慕被他嚇了一跳，但很快也跟雷東川一樣笑起來。

    雷東川可太喜歡這漂亮弟弟了，平時(shí)瞧見就寶貝，這會(huì)兒白子慕笑起來一雙眼睛彎成月牙兒，甜度翻倍，雷東川心里比自己吃了果丹皮還美！他有心想帶白子慕出去跟其他小伙伴顯擺一下，喊他跟自己出去一起玩兒。

    白子慕想了想，點(diǎn)頭道：“要跟姥姥說一聲?！?/br>
    雷東川高興壞了，立刻道：“你等著，我這就去前院接你，咱們一起找董姥姥說去！”

    董姥姥在廚房準(zhǔn)備燒水做午飯，瞧見他們之后就點(diǎn)點(diǎn)頭，道：“去玩兒吧，別跑太遠(yuǎn)，一會(huì)記得回家吃飯呀?！?/br>
    雷東川搶在前頭答應(yīng)一聲：“姥姥你放心，我一會(huì)就把弟弟送回來！”

    雷東川牽著白子慕的手走在路上，只要路過的大人、小孩多看白子慕一眼，他都驕傲地挺起小胸膛，跟自己受了表揚(yáng)似的，特別有面兒。再加上白子慕也聽話，讓喊哥哥，就脆生生喊一小聲，沒有絲毫猶豫，雷東川真拿他當(dāng)自己親弟弟一樣疼——他上頭倆哥哥，年紀(jì)比他大上幾歲，已經(jīng)過了和他一起玩耍的年紀(jì)，而且比起壓他一頭的大哥，他更喜歡乖巧漂亮的弟弟。

    家屬大院的小孩分兩撥，小男孩兒喜歡騎馬打仗，女孩子們則喜歡聚在一起，坐在院里那棵大杏樹下玩兒過家家。

    原本兩邊互不打擾，但這幫小子們最近聽評(píng)書，不是在討論程咬金就是在說呂布，最后還是聽《三國(guó)演義》的多一些，大家決定像三國(guó)里的那些英雄一樣，占地為王。這最好的一片“城池”就是那棵大杏樹下面了，地面平整，兩邊有墻，不但擋風(fēng)，還能防止敵人前來偷襲。

    雷東川用新學(xué)的成語表達(dá)了滿意：“挺好，易守難攻，就它了！”

    但交涉的時(shí)候遇到了一些麻煩。

    原本守在大杏樹下的那幫小女孩不樂意了，領(lǐng)頭的一個(gè)叫楊盼盼，扎著兩條麻花辮叉腰阻止道：“不行，我們先來的！”

    雷東川道：“你們都玩兒一上午了，也該我們了啊！”

    楊盼盼抬高了下巴，到了嘴邊的話拒絕的話在瞧見白子慕之后硬生生轉(zhuǎn)了一個(gè)彎，差點(diǎn)咬著舌頭：“也，能商量！你讓他陪我們玩兒過家家，我們就騰地方~”

    雷東川順著她手指看了一眼自己旁邊，腦袋立刻搖成撥浪鼓。

    楊盼盼道：“你急什么呀，你讓他自己說！”

    “小碗兒才不跟你們女生玩！”

    “瞎說，小碗兒~你自己說，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玩過家家？我做飯給你吃！”

    “快拉倒吧，你那就是一堆破樹葉子和泥巴！”

    ……

    兩邊爭(zhēng)得面紅耳赤，楊盼盼這邊的女生對(duì)白子慕這樣漂亮的小男生毫無抵抗力，大家都紛紛表態(tài)除非讓白子慕和她們一起玩，否則堅(jiān)決不讓地方。

    最后還是雷東川勉強(qiáng)開口：“那這樣，你們加入我們，咱們一起玩吧！”

    兩隊(duì)人馬面面相覷，想了一下，好像也只能這樣解決。

    白子慕已經(jīng)慢慢能聽懂他們說的話了，尤其是“董小碗”三個(gè)字，他聽得最清楚，撇了撇嘴。

    他人小，只知道這是個(gè)外號(hào)，是別人笑話他。

    雷東川眼角余光一掃就瞧見了，立刻站出來道：“來來，我來扮董卓，需要一個(gè)義子，演呂布，就是里邊打仗最厲害的那個(g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