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師父高興著呢，在京城的時候就一直掛念?！?/br>
    ……

    董玉秀跟著走進(jìn)房間，賀老頭這里依舊空空蕩蕩，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正坐在白子慕日常坐著的小板凳上，他氣度不凡，愣是在小凳上坐出了指點(diǎn)江山的氣勢，前方茶幾上擺著幾個摞起來的大木盒，還有攤開的一疊策劃書。

    賀老頭正聽得無聊，瞧見白子慕進(jìn)門一下就站起身，招手笑道：“子慕來了？快過來這邊。”

    年輕人見賀大師起身，不知來的是何方高人，也跟著站起來準(zhǔn)備迎接，他起初以為是走進(jìn)來的那位女士，正準(zhǔn)備握手就瞧著她身邊的那個小孩跑過來，撲在賀大師腿上小聲喊了爺爺。

    賀老頭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笑呵呵道：“來，讓爺爺瞧瞧，長高了沒有？”

    不過半個月，人也沒有多大變化，但賀老頭還是好好端詳一會，夸了幾句：“高了，也長壯了！”

    一旁的年輕人面上古怪，他低頭看著那個小卷毛——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漂亮是真漂亮，但小小一個，實(shí)在說不上高，更別提什么壯了。這孩子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捧在手心精心養(yǎng)大的，而且還是不太好養(yǎng)那種。

    賀老頭對董玉秀道：“這是雅頌珠寶行的老板，叫何君華，是我一位故人家中的晚輩?！敝劣趯Χ裥隳缸拥慕榻B，只指了白子慕對何君華道，“這是子慕，我認(rèn)下的小孫子?！?/br>
    何君華微笑同他們握手問好，董玉秀也是做生意的人，交談起來落落大方。

    董玉秀見賀大師這里有客人，說的又是些商業(yè)機(jī)密，帶著白子慕略坐了一會就準(zhǔn)備回去。

    賀老頭擺擺手道：“你忙就先走吧，不用在這陪著我，子慕留下吃飯，等晚上的時候讓陸平給你送去。”

    “哎。”

    白子慕經(jīng)常來這里，有家人在的時候，他通常都會比較有安全感，賀老頭跟何君華談生意，他就坐在一旁自己玩兒一個九連環(huán)。

    賀老頭也不怎么想談生意，他一聽這些策劃案就腦袋疼，幾次走神看向白子慕那邊，瞧著小孩幾下把一個九連環(huán)拆出來，笑了一聲。

    何君華正說到一項和寶華銀樓的合作，瞧見賀大師露出笑容，一時間信心百倍。

    他可是在京城親眼瞧見賀大師如何黑著臉點(diǎn)評的，不管是業(yè)內(nèi)的大師傅還是外面任何一家公司選送，賀大師都沒給一分商量的余地，該如何就如何。他因為是這次珠寶大賽的出資贊助人，因此在旁邊瞧得更清楚——老人別說笑了，哪天沒罵人那就可以燒香拜佛了！

    何君華剛想再詳細(xì)說一下，就瞧見賀大師擺擺手道：“等會，陸平啊，你去把我那箱子搬來，就咱們帶回來那個?！?/br>
    陸平答應(yīng)一聲去了。

    何君華面上沉著，可心里也有幾分激動，他知道那箱子層層包裹一路被賀大師親自抱著回來，他心里猜測或許是寶華銀樓的秘寶，若非如此，怎么值得賀大師如何精心看護(hù)？

    陸平很快拿了箱子過來，何君華故作避嫌起身讓開幾步，但也沒走遠(yuǎn)，探頭去看。

    箱子打開之后，又是一層牛皮紙，再拆開又是一層小紙箱。

    何君華心想，果然如此，一定是珍寶沒錯了。

    等拆到最后，拆出兩只毛茸茸的熊貓玩偶。

    何君華看到熊貓，愣了下，但是很快就瞧見賀大師親自拿來一把螺絲刀把熊貓拿在手里拆著什么，他面上表情一時放松了些，覺得這就對了。肯定是為了避人耳目，在熊貓腹內(nèi)藏了珠寶，或者另有機(jī)關(guān)……

    然后他就親眼瞧著賀大師給放了兩節(jié)電池，那兩只熊貓開始滿地爬。

    何君華：“……”

    何君華看了片刻，擰眉不解，好一會才判定這真的只是兩只普通的玩具熊貓。

    賀老頭蹲在那戳戳熊貓，讓它繼續(xù)爬，笑呵呵問道：“子慕，怎么樣？這熊貓比你之前那個還厲害吧，它還會說話呢，你自己摸摸?！?/br>
    白子慕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前面的熊貓，小心摸了摸，那只電動熊貓停下來，搖頭擺尾，發(fā)出軟乎乎的“嗯嗯”“嚶嚶”聲。白子慕第一次聽到熊貓的聲音，小手立刻收回來，有些緊張，賀老頭就握著他的手再碰了碰，熊貓的聲音糯嘰嘰，帶著一點(diǎn)鼻音像是在撒嬌。

    賀老頭逗他：“像不像你哼哼唧唧不好好吃飯的時候啊？”

    白子慕立刻搖頭：“不像！”

    賀老頭哈哈大笑，揉了他腦袋一下，哄著孫子玩兒。他瞧見小朋友抱著熊貓挨挨蹭蹭的一臉幸福的樣子，一路上所有的疲憊都散去，覺得抱著這個大箱子回來可真是太值了。

    何君華站在一旁神情復(fù)雜。

    另外一個紙箱很快也被陸平搬來，這次從里面拆出了更多熊貓，有一個毛茸茸的圍巾，還有印著熊貓圖案的練習(xí)冊，以及好幾個印著熊貓的水杯，有瓷杯，也有卡通塑料水杯……何君華已經(jīng)看得麻木。

    賀老頭樂呵呵道：“子慕啊，這個白瓷杯子是爺爺特意給你帶的，就一個，你以后在這里的時候就用它喝水，桌上那些水杯你也拿倆回家去跟東川分著用，這樣兩邊都有。”

    “爺爺你用吧?！?/br>
    “哎，爺爺專門給你的……”

    “它有一點(diǎn)點(diǎn)丑?！?/br>
    何君華以為自己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正在一旁看祖孫溫情戲碼，但是聽到這句還是有點(diǎn)哽住，他小心去看賀大師的面色，生怕這位脾氣暴躁的老人發(fā)怒。

    賀老頭捏白子慕小臉，挑眉提高了一點(diǎn)聲音質(zhì)問：“它哪兒丑了?。窟@是我抽空自己捏的，這么一大堆，你就挑出這一個丑的來！”

    門口竹簾響了下，有一個小男孩進(jìn)來，站在門口瞧見那么多人沒敢過來，只站著眼巴巴喊了一聲：“賀爺爺！”

    賀老頭老早就瞧見窗外的皮小子在那探頭探腦，他這邊剛伸手捏一下，雷東川果然就跑進(jìn)來了。

    賀老頭擺擺手，道：“行了，你跟哥哥出去玩兒吧，爺爺在這談點(diǎn)事?！?/br>
    白子慕抱著熊貓出去了，到了門口，雷東川就伸手接過他懷里的玩具，牽著他的手往外走，到了院子里還讓小朋友仰頭，瞧見小臉連一點(diǎn)紅印都沒有，這才放心。

    白子慕彎起眼睛道：“哥哥，爺爺沒有打我，他在跟我玩兒~”

    雷東川看了屋里一眼，小聲道：“你下次順著爺爺一點(diǎn)，你要是不喜歡，可以拿出來給我?！?/br>
    白子慕晃了晃他的手，點(diǎn)點(diǎn)頭。

    小朋友把家人和外人分得清楚，雷東川把賀老頭當(dāng)外面的長輩，因此還有顧慮，白子慕卻真心把老人當(dāng)了爺爺。因為知道老人不會因為小事生氣，所以在自己爺爺面前，才會隨心所欲。

    雷東川帶著白子慕在院子里玩，他們之前做的小花壇已經(jīng)很漂亮了，里面長出了不少花草，白子慕灑下的雞冠花種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出了漂亮的花朵，紅艷艷的一個個支棱在那，特別神氣。

    白子慕搬了小板凳坐在那，懷里抱著一只熊貓，雷東川拿著他平時用的小水壺，給花草澆水。

    不遠(yuǎn)處的一叢竹子下，還趴著一只熊貓，白子慕收集了好多竹葉鋪在那，碰一下小熊貓就“嗯嗯”地在竹葉里撲騰，像是在啃竹葉一般。

    白子慕“喂”完一只，又把手里的那只熊貓放過去，讓它們輪流吃飯。

    雷東川怕他曬著，找了一個草帽給他戴，小朋友平時很討厭頭上壓著帽子，但是今天看熊貓看得專注，也沒反抗。

    沒過多久，鐵門外忽然傳來汽車聲音，還有喇叭鳴笛聲，只響了兩三下就停了。

    雷東川抬頭看了一眼，以為是路過的車，但是片刻之后，就瞧見一個三十來歲打扮時髦的女人走到鐵門那，她手里還牽著一個小男孩，瞧著不過五六歲的模樣，離著遠(yuǎn)，瞧不真切模樣。

    賀老頭這邊的鐵門一般都是鎖著的，但是近日有客人，也就忘了鎖。

    那女人在門口輕輕拍了兩下，也不等里面人反應(yīng)，就自己推開了鐵門走進(jìn)來，一邊走一邊道：“賀大師？賀大師在嗎？”她瞧見后院有兩個小孩在，就沖著那邊走過去，只是這邊院子路不平不好走，她穿著高跟鞋差點(diǎn)晃了下，擰了下眉頭，但很快又調(diào)整過來。

    第102章 桃毛

    雷東川年紀(jì)小,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手里牽著的小孩。

    那是一個五六歲的男孩，五官平平，塌鼻子小眼,被女人牽著走過來還在不停地?fù)u晃腦袋,像是在發(fā)脾氣。他半路上被女人訓(xùn)斥一句,立刻就生氣地一下子拉長了臉，顯然在家中被驕縱慣了。

    那女人倒是略和善些,走過來問道：“哎,小孩,這里是賀大師家嗎？”

    雷東川視線在那孩子臉上停留一瞬，點(diǎn)了點(diǎn)頭。

    白子慕聽到，回頭去看,他頭上的草帽沒戴好歪了一下，仰到后面去，露出一頭在陽光下微微閃光的小卷毛,“是賀爺爺嗎？”

    “對對！”

    白子慕眼里他們和村里其他人沒什么區(qū)別，聽見之后指著門口道：“爺爺在房間里~”

    女人瞧著那張漂亮的小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笑著道：“好,謝謝啊，小帥哥?！?/br>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

    這樣的話他每天都要聽很多遍,對他來說，這已經(jīng)不是贊美,而是日常的打招呼用語了。

    女人牽著孩子的手進(jìn)去了,她身邊的小孩掀開竹簾進(jìn)去之前,狠狠瞪了白子慕一眼。

    白子慕低頭看熊貓“吃”竹子,沒瞧見。

    一旁的雷東川瞇了瞇眼睛,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房間里。

    何君華正在打開帶來的小手提箱，里面一整層，明晃晃排列了數(shù)枚大小不一的寶石，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散發(fā)出一小片流光溢彩的虹色。他正低聲在跟賀大師商談合作事項，忽然被人闖進(jìn)來，身邊的保鏢幾乎在第一時間就上前兩步，擋在了何君華和那個小手提箱前面。

    何君華先合攏了手提箱，面色沉下來。

    一旁的賀老頭也有些薄怒：“你是誰？誰讓你進(jìn)來的，來別人家里都不知道敲門的嗎？沒有半分規(guī)矩！”

    女人也有些尷尬，但是她已經(jīng)站在門口了，也不肯失去這個機(jī)會，只訕笑著道：“賀大師，我是您的一位故人，寶華銀樓當(dāng)初有個學(xué)徒叫曹善武……曹六指兒，您還記得嗎？”

    賀老頭面色略緩，問道：“他讓你來的？”

    女人道：“是是，我也是問了好久，才打問到您的地址，這不京城的比賽一結(jié)束，我算著時間緊趕慢趕過來了。我想請您務(wù)必給我一點(diǎn)時間，我想當(dāng)面跟您談些事……”她見賀老頭視線落在手邊的孩子身上，立刻把小孩往前推了推，笑道：“算起來，這孩子也要叫您一聲爺爺呢?！?/br>
    賀老頭這輩子最虧欠的就是兩個徒弟，他當(dāng)初下放勞改，差點(diǎn)餓死，那兩個大徒弟探望他之后，想要幫他平反，一個折了，另一個聽說傷了腿離開了寶華銀樓，再也沒有聯(lián)系。

    那個傷了的徒弟就是曹善武，他也是賀老頭收養(yǎng)的一個孤兒，因有六根手指一直被人排擠，后來成名了之后這外號反而成了夸贊的話。

    若是曹六指兒還在，連陸平都要喊一聲大師兄。

    賀老頭對這個徒弟有幾分感情，連帶著面色略緩了下來，但還是不怎么高興：“先出去等，我在和何先生談工作?！?/br>
    女人答應(yīng)一聲，帶著孩子又出來了。

    女人瞧著穿戴精致，但耐心很足，站在那一直等著，不時還思索著一會要說的話。

    她手邊那個男孩四處看了看，向白子慕那邊走過來。

    白子慕坐在花壇邊，伸手在摸小花小草，他也立刻去摸，力氣很大，弄亂了一小片。

    白子慕立刻皺眉，護(hù)著不讓。

    那男孩看他一眼，視線落在白子慕懷里的熊貓玩具上，伸手要拿，白子慕站起來躲開，也不高興了：“這是我的?！?/br>
    雷東川原本在給白子慕撿竹葉，聽見聲音立刻過來，站在白子慕身后盯著那男孩的手。二叔教了他很多新東西，但是也定了規(guī)矩，不能主動打人，要是這男孩但凡動一下他弟弟，他立刻就打他一頓！

    雷東川黑著一張臉還挺嚇人，那男孩有點(diǎn)不敢靠近，但也站在那不走，扭頭大聲喊：“mama！mama我要那個玩具！”

    女人被吵得耳朵疼，過來看了一眼，道：“不過是個舊玩具，你要那個干什么，過來，我教你的話記住了沒有？”她把兒子帶走，站在院子一角低聲說著什么，聲音壓得很低，聽不清楚。

    白子慕還在生氣，抱著熊貓道：“我的是新玩具！”

    雷東川護(hù)著他道：“別理他，小碗兒一會跟著我，就躲我后面。”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又牽著他的手去看小花壇，悶悶道：“哥哥，小花受傷了?！?/br>
    邊角有兩朵小野花被那個壞脾氣的男孩弄折了，雷東川蹲在那陪他一起修復(fù)，拿了小木棍簡單做了一個“支架”，還特意多澆了點(diǎn)水。

    雷東川弄了一點(diǎn)水彈在白子慕鼻尖上，小孩眨眨眼，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