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mama怕他害怕，低聲哄道：“子慕，你要不要先回車上去？或者我讓哥哥帶你去別的地方等……”

    白子慕搖搖頭，坐在那陪著大家一起。

    雷mama讓司機去給杜家打了個電話，聯(lián)系對方大人，她留在這里陪著幾個孩子，盡力安撫他們。

    杜明他媽很快趕來了省城，她來的路上顯然是哭了一場，眼眶發(fā)紅。

    雷mama跟她認識多年，安撫道：“別怕，已經(jīng)在手術(shù)了，你還記得那年礦上不是也有這樣的事？有個人cao作失誤把手指頭弄斷了，但搶救的及時，最后接回來了，老杜肯定也能治好。”

    杜明他媽擦擦眼淚，點頭道：“哎，一定能治好?！?/br>
    手術(shù)進行了8小時。

    杜景華的手指接回來了，他運氣好，送來醫(yī)院及時，而且也遇到了技術(shù)高超的好醫(yī)生，那只手算是保住了，后續(xù)還要看療養(yǎng)過程。

    醫(yī)生對等在門外的人道：“血管神經(jīng)，三條肌腱都已經(jīng)縫合復(fù)原，兩根手指保住了，但是軟組織損傷嚴重，還需進一步觀察，家屬呢？”

    杜明他媽連忙起身，道：“在這！醫(yī)生，我在這里?！?/br>
    醫(yī)生道：“你來一下，有些注意事項要同你說。”

    杜明他媽連忙跟著去了。

    第131章 轉(zhuǎn)機(1)

    杜明他媽也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樣的事,咬牙撐下來，按醫(yī)生說的辦了各種手續(xù)。

    她再回來病房的時候，帶了一點小米粥,她今天一天都沒吃什么，病房里的父子更是如此,她在門口擦干了臉上的眼淚，努力揣著一個笑容才推開門。

    病房里，杜景華剛剛蘇醒。

    杜明正拿了一杯水和一盒蓋藥片過來，要喂他吃藥。

    杜景華一只手上被紗布纏繞,他伸手過去，用完好的那只手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啞聲夸獎他道：“你今天做的很好?！?/br>
    從店鋪來醫(yī)院的一路上，杜明用紗布裹住那根斷指捧著交到了醫(yī)生手里,哪怕顫抖得再厲害,也都堅持下來。

    他才十四歲，已經(jīng)做得很好。

    杜明趴在床邊，拿手背擦眼淚，咬著牙沒哭出聲。

    杜明他媽忍了一路的眼淚又落下來,但連忙擦干了,過去給他們送飯。

    ……

    盡管杜家已經(jīng)來人了，但雷mama還是在省城多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打算再去醫(yī)院看望一趟。

    她臨走的時候把雷東川叫來,對他道：“媽去看看你杜叔,他們在省城人生地不熟的，我放心不下,這次辦事要緊你就別跟著去了,在酒店房間別亂跑,看好弟弟，知道嗎？”

    雷東川點頭應(yīng)了。

    雷mama拿了包，急匆匆出門去了。

    雷東川留在酒店，他們昨天住的是一個套間，雷mama睡一個房間，他們兩個睡一個小房間。這里床比家里的大，白子慕聽到動靜已經(jīng)醒了，坐在床上揉眼睛，雷東川知道他每次都要緩一會才能醒過來，就坐在旁邊等，也不催他。

    白子慕帶著點鼻音問道：“……媽去哪兒了？”

    雷東川道：“出去辦事了，一會就回來?！?/br>
    白子慕坐在那好一會，才清醒過來。

    雷東川挨著他坐下，看他有點沒精神，就問道：“昨天沒睡好？”

    白子慕點點頭，他從昨天從醫(yī)院回來開始就不怎么愛說話，像是一直在想什么事情。

    雷東川湊近了拿額頭抵著他的，試了下溫度，感覺不燙，這才放心一點。白子慕垂著眼睛也沒什么反應(yīng)，雷東川沒離開，額頭抵著他的輕輕蹭了下，小聲哄他：“小碗兒，你想董姨了是不是？”

    白子慕話到了嘴邊，又微微擰眉。

    “那你是哪里難受？你小聲告訴我，我不跟別人說?！?/br>
    白子慕被哄了一陣，才開口道：“我擔(dān)心mama。”

    雷東川以為他擔(dān)心的是董玉秀的眼睛，想著前幾年董姨做手術(shù)的時候白子慕還小，安撫道：“你別怕，董姨眼睛一定會好的，醫(yī)生不是都說了嗎，好好休息，吃藥調(diào)養(yǎng)，就會慢慢康復(fù)……”

    白子慕垂著眼睛，小聲道：“哥哥，如果我爸爸回來，他受了比這還嚴重的傷要做手術(shù)，在門口等著的人就是mama。我怕mama害怕，也怕她哭……”

    董玉秀前兩年去醫(yī)院再次治療的時候，白子慕也跟著去了，他長大了一些，也能聽懂更多。

    他知道，mama的眼睛已經(jīng)經(jīng)受不起再一次的傷害。

    雷東川抱著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過了一會才道：“沒事，我們替她找。等找到了，就算有傷，養(yǎng)好了再帶回來見董姨唄。”

    白子慕悶聲道：“要是找不到呢？”

    雷東川揉他腦袋一把：“那就一輩子都不告訴董姨?！?/br>
    白子慕抬頭看他。

    雷東川道：“就咱們倆知道，不告訴她，她就不會難過了，對不對？”

    “嗯?！?/br>
    雷東川伸出手指來，對他道：“來，我跟你拉鉤，咱們說好了啊，就這么定了，等以后我陪著你找，不許再自己一個人悶著?！?/br>
    白子慕也伸出手，小手指繞在一起，大拇指相對，按下了約定。

    雷東川再捏他臉的時候，瞧著小孩有反應(yīng)，也跟著笑了。

    *

    雷mama去醫(yī)院探望了杜家，杜明他媽瞧見她來，忙起身不住念著感謝的話。

    她去交醫(yī)藥費，才知道雷家不但送了她丈夫來醫(yī)院治療，還墊付了住院費，甚至雷東川還把剩下的錢都先拿給了杜明。

    杜明他媽感動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請她進來坐下，又給倒了水。

    杜景華今天看起來略好一些了，只是失血過多，氣色依舊有些虛弱，坐在那道：“昨天真是多謝你們……”

    雷mama道：“這么多年的街坊鄰居，不用說這些，今天好點沒有？”

    杜景華點頭道：“好些了，醫(yī)生也檢查過來，說是送來的及時，能慢慢恢復(fù)。”

    “那就好?！?/br>
    杜景華又抬頭看了妻子，讓她去取了一個信封過來，遞給雷mama道：“這是昨天東川墊付的醫(yī)藥費，還有他借給杜明的那一些，我湊齊了，你這次正好一道拿回去。”

    雷mama有些生氣道：“你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生分起來，別說你當初跟著老雷在一個辦公室干過，就是昨天是咱們礦上隨便一個職工，我也會這么幫，錢拿著先用，你們在省城，也不知道要住院多長時間，先救急。”

    杜景華搖頭，微笑道：“我家里也有些存款，昨天帶著來的，一碼歸一碼，我身上錢還夠，怎么能再借。”

    他說的堅決，雷mama也沒辦法，只能把那一信封錢收回來。

    杜家突逢危機，原本就困難的家庭，如今只怕更是雪上加霜，雷mama坐在那看著病房里來來往往的人，又看了一眼病床下的一床被子，知道昨天杜明母子倆估計就睡在地上，一時心都揪扯起來，找了個理由先走了。

    雷mama在路上就琢磨著，想再找辦法幫幫杜明一家。

    她先回了一趟方家，方家讀書人多，有好些年輕人都考上了名牌大學(xué)，回省城來就業(yè)的也有，問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在律所工作的親戚，算起來還要喊她一聲姑媽。

    方家那個小輩聽說這事之后，立刻表示：“姑姑，這事好辦，我們律所每年都會提供免費法律咨詢，我?guī)湍暾堃幌?，也不用找別人了，我跟您去一趟就行?！?/br>
    雷mama是個急脾氣，方家那人也差不多，立刻就去打了申請，也沒讓她多等，等批復(fù)的工夫先跟著跑了一趟醫(yī)院。

    雷mama道：“杜景華那人挺本事的，脾氣也比常人多幾分傲氣，他如今落難，可能言語上會推辭，你多勸勸……”

    方家那人笑道：“行，我知道了?！?/br>
    醫(yī)院，病房里。

    杜景華沒料到雷mama當天能再殺一個來回，尤其這次還不是一個人，身后跟著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青年。

    雷mama給他們彼此介紹了一下，道：“老杜，這是我娘家的一個小輩，在省城律所工作，專門提供法律援助的。這次我可不是給你送錢來的，給你送個人，總行吧？”

    杜景華本想開口拒絕，但是想了想還是把人留下，對她道：“大恩不言謝，等我出院，一定親自去看望您和雷大哥?！?/br>
    雷mama擺擺手，她也聽不懂這些法律上的條文，干脆留下方家那位小輩在這里和杜景華商議，自己避出去。

    她出去之后也沒急著走，去住院部額外交了錢，把病房給偷偷換成了單間，讓杜家人能更好的休息。

    做完這些，才離開。

    *

    從省城回來之后，雷東川和白子慕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離著暑假開學(xué)沒幾天，他們沒再亂跑，只是在家里也擔(dān)心杜明一家的情況。

    雷mama心里也掛念，在跟丈夫通電話的時候還提了這事兒，雷爸爸那邊沉默片刻，嘆了一聲道：“能幫就多幫一點吧，老杜人不錯，他當初其實有機會拿高薪離開，就是舍不得礦上……”

    雷爸爸雖然離開去了琴島市，但同樣對礦區(qū)掛念，在聽到昔日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出事之后，心里感慨良多。

    雷mama答應(yīng)下來。

    她抽了一個周末休息的日子，又去了一趟省城。

    她到的時候也趕巧，方家那個在律所上班的小輩也在里面，正在同杜景華商議著些什么，手上還拿了厚厚一疊的文書。

    雷mama瞧了一眼，沒進去打擾他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了片刻。

    沒一會，方家那人就出來了。

    雷mama瞧見，沖他招招手，方家那人瞧見她也很親，幾步走過來先喊了一聲姑媽。

    雷mama問他：“你杜叔怎么樣了？你們談的還順利吧？”

    方家那人看了病房一眼，又帶她去了走廊盡頭的樓梯那，低聲道：“姑姑，杜景華可不簡單，我還從來沒見過出事之后這么理智的人，簡直跟傷到的人不是他一樣，談的時候也分得清主次，什么事我提一句，他那邊立刻能反問出三句來……”

    雷mama聽得云里霧里，問道：“你們都怎么談的啊，上次不是在電話里說，要做司法鑒定嗎？”

    “是啊，以司法鑒定為準，已經(jīng)定了傷殘級別了，馬上就走法律程序?！狈郊夷侨说吐暤溃骸八€告了那家摩托車店鋪?！?/br>
    “告店鋪？是因為事故誤傷他的手嗎？”

    “要是這樣就簡單了，他告店鋪的那個人，就是和老板有親屬關(guān)系的員工，說是因為對方接的違法改裝重型摩托車的維修單子，”方家小輩道，“那個顧客一看就不對勁，車子改造過，又是外地人，關(guān)鍵是那摩托車上還查出了一批外國手表，是走私貨，數(shù)額挺大，搞不好還涉黑，真是太危險了。杜景華說他一開始拒絕為其修理車，是老板那位親屬堅持，他現(xiàn)在要通過店鋪找出顧客……說是懷疑他們之間有聯(lián)系?！?/br>
    雷mama嚇了一跳：“真有?。俊?/br>
    “怎么可能啊，姑姑，你看他說的這個明顯就是……”樓梯間有人過來，方家人沒再說話，等著那人離開之后才摸了鼻尖一下，壓低聲音道：“很明顯就是硬賴嗎?！?/br>
    雷mama想了一會，忽然問道：“硬賴，犯法嗎？”

    “誰？你說杜景華嗎，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算，因為他提供的都是真實可靠的信息，而且追責(zé)放也包含那些人?！?/br>
    雷mama道：“那不就得了，老杜心眼多著了，你也多聽聽他的，有的時候你們課本上也教不了這么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