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 第212節(jié)
多杰咧嘴笑了,好兄弟一般拍了他肩膀一下:“雷小川,你比剛來的時候有趣多了,很會開玩笑嘛!” 白子慕淡淡道:“我沒跟你開玩笑?!?/br> 兩個人正說著,曲主任從外面進來,看到白子慕這身打扮也一個勁兒夸贊,還上前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擺,笑呵呵道:“很帥氣,今天就要出去嗎?” 多杰搶在前面道:“對,郎卡的人這兩天就要來收貨,我們打算搶先一步,讓郎卡替我們干活。” 曲主任沒聽懂,還是白子慕跟他解釋了一下:“是這樣的,我擬定了一份合同,打算先去跟那邊談一下,如果有進展的話,可以合作共贏?!?/br> 曲主任連連點頭:“這樣最好,大家都在一個地方生活,不要傷了和氣,好好談一談?!?/br> 白子慕臨走的時候,又去曲主任那邊打了一個電話,剛好看到曲主任家里躺著的羅加慶,兩人對視一眼,羅加慶很快翻身回去,裹著被子一聲沒吭。 白子慕問道:“他怎么在這里?” 曲主任道:“他有些不舒服,我請了醫(yī)生來看,許是感染了風寒,他是外鄉(xiāng)人,感冒也是大病,要好好調養(yǎng)?!?/br> 白子慕看著羅加慶臉色正常,不過看他顯露出的疲憊,知道他沒吃過這樣的苦,反正在這里也不擔心他跑掉,也就沒有再問。 白子慕借用電話,給京城那邊撥打了一個之后,照例又打了一遍雷東川的電話。 雷東川的手機沒有信號,并沒有打通。 白子慕也知道這里地方太過偏遠,沒有信號也是常有的事,只能先暫時按耐心情,繼續(xù)等待。 他還給醫(yī)院那邊打了一個電話,問了一下之前受傷的司機向導身體如何,對方聲音平穩(wěn),聽到他還要留下幫忙,笑著道:“你自己的事還沒有弄完,又要去幫別人,真是辛苦你了?!?/br> 白子慕道:“沒事,要是沒有多杰他們當時路過救了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怎么樣,幫他們也算是分內事?!?/br> “小雷,我已經(jīng)聯(lián)絡了上面的人,十一局的人今天就到,你要不先等一下,多找?guī)讉€人陪你一塊去,這樣我也放心?!彼緳C幫他分析道,“這次來的還有幾個在藏區(qū)工作多年的同事,上面對你的事很重視,而且多杰他們漢話說的不太好,萬一真起了沖突,也好有個熟悉當?shù)厍闆r的人調解一下?!?/br> 白子慕略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 對方松了口氣似的笑了,又道:“你答應就行,我已經(jīng)把之前掌握的關于你父親的資料轉交給同事,到時候由他們陪同你去尋找,你放心,這次一定能……” 床鋪上的羅加慶翻身動了一下。 白子慕打斷對方道:“我知道了,那我在這里等著,到時候見面了跟他們再想談。” “好。” 掛斷電話之后,白子慕就要出去,羅加慶卻喊住他:“哎,白子慕——” 白子慕腳步?jīng)]停,羅加慶坐起身來,只能咬牙喊了他在這里的化名:“雷小川!” 白子慕站在那微微側身,挑眉看他一眼:“有事?” 羅加慶眼睛轉了轉,忽然問道:“你來這里是找人的?那個白什么淮的,是你父親?” 白子慕:“關你什么事?!?/br> 羅加慶帶了點幸災樂禍,嗤笑道:“我以前一直都拿你當競爭對手,原來搞半天,你連家里人都沒湊全,真不知道你這么多年怎么過的,那個雷東川家里人很多吧?你看到他家人團聚,就一點都不嫉妒?” 白子慕道:“管好你的嘴,小心禍從口出。” 羅加慶模糊聽到這一點消息,越發(fā)亢奮,臉色都有些潮紅:“你找了多少年?這么多年一直都找不到的話,那你或許找錯了地方,還有一個地方你沒找過吧?”他咳了一聲,眼神里帶了譏諷道:“那就是監(jiān)獄,萬一你爸被關起來了呢?” 白子慕彎腰在木箱上拿起一團麻繩,伸手拽著試了試,確定結實之后,轉身回來就把床上躺著的羅加慶反剪雙手按在那結結實實捆上了,羅加慶氣得要喊,白子慕照著他的臉不輕不重給了他一巴掌。 羅加慶氣紅了臉,面孔扭曲道:“你敢??!” 白子慕淡聲道:“我當然敢,你小聲些,我們談一談?!?/br> 羅加慶張口想罵人,但是下一刻就被白子慕捏住了臉頰,力道大得讓他頭皮發(fā)麻,仿佛下一刻多說一個字就要被卸了下巴,他口吃有些含糊道:“你、你敢,你要是再敢打我,就不怕我回去告訴他們……” “你要告訴誰?” “告訴賀大師,告訴他們所有人你是怎樣惡毒的一個人,還有那個雷東川,你在他面前根本就是演的——” 白子慕湊近了點,跟他商量:“你能不能別告訴我哥?” 羅加慶瞪他:“你害怕了吧?” “我哥知道,會揍得更狠,他生氣的時候下手沒分寸,你最好小心一點。”白子慕把剩余的麻繩團起來塞到他嘴里,拍了拍他的臉,瞇眼威脅道:“你別嘴欠,剛才說的這些話,一個字也別讓他聽到?!?/br> 羅加慶不服氣似的嚷了一聲,但是在看到白子慕擄袖子的時候,還是瑟縮一下。 白子慕抬手試了試他額頭溫度,道:“下次裝病做足全套,你不愿意在會議室捆著,就在這老老實實捆著吧?!?/br> 羅加慶:“?。 ?/br> …… 白子慕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出來。 多杰一直等在外面,趁著這會兒還擦了擦車,跟他一同準備出發(fā)的人還有兩個,他們瞧見白子慕出來都很興奮,喊他上車出發(fā)。 白子慕道:“再等一會吧,我有個朋友要來,已經(jīng)在路上了?!?/br> 多杰很大方,拍著胸口道:“你朋友來了,我們擠一擠,車子很大坐得開!” 其他人也紛紛說是,還有人道:“我可以騎馬,車子你們坐,你朋友來的多,我們還可以借馬給他騎!” 白子慕挺喜歡他們這份爽朗,點頭笑著應了。 多杰擦完車,剛想過來,很快想起這位漢胞的潔癖,又匆匆跑去洗了兩遍手,再回來的時候才從懷里取了一串綠松石長念珠給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個給你,你幫忙,我很感激你,還有之前餓了你三天,給你的賠禮?!?/br> 白子慕推讓道:“不用,說起來也是你救了我們?!?/br> 多杰硬塞給他,粗聲道:“拿著嘛,我阿媽說了,要給的。我家里只有這個了,你不要嫌棄?!?/br> 白子慕只能收下,他戴上之后,那串綠松石念珠首尾兩端鑲嵌黑石,黑綠相間,倒是和今天的衣服像是一套的,搭配得剛剛好。 等了一個小時左右,等來了一輛車,上面下來四個人,跟白子慕交接之后,留了兩個人在村落守著羅加慶,另外兩個人上了多杰的車,跟他們一同去談合作。 白子慕坐在車上,看著車窗外面一直在出神。 車窗外的景色一望無際,越是看著相似,越是容易讓人在腦海里胡思亂想。 他想了很多,十一局的人來了之后,在他們的幫助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白長淮”這個人,這么想著,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羅加慶那句惡毒的話,但也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淡去了。 白子慕對羅加慶譏諷的話并不在意。 他捆住羅加慶,只是出于自己偽裝被拆穿的懊惱,以及責怪這人的愚笨,如果真的讓雷東川聽到,他哥可能會比他還生氣,動手的話,萬一沒個輕重,到時候他哥只怕要落個處分。 至于“去監(jiān)獄找人”這句話,他是不信的。 不是相信父親,而是相信他mama。 他媽這么多年付出一切去找的一個人,不可能是壞人。 她的眼光,不至于那么差。 第227章 談判(2) 白子慕跟著多杰一行人驅車行駛近兩個多小時,到了郎卡住的地方。 那是在一處山腳下,小鎮(zhèn)一樣的地方,看起來比多杰他們居住的村落要熱鬧一些,房舍大部分是藏式磚木制結構,刷過清油的木質房屋寬敞明亮,以家庭為單位的人們居住在這里,步態(tài)輕松悠閑。 多杰等人去找了對方,通報姓名之后,說要找郎卡。 郎卡的屬下沒有半點為難他們,甚至還親自帶他們找上門去,這比白子慕想象中的要容易許多,亦或者說,在這里郎卡不用擔心任何事,可以放心見一切外來人。 郎卡在這里是如同首領一般的存在,他所居住的房子也略有不同,墻體石砌,刷為白色,在陽光下發(fā)出耀目的色澤,上半部和其他人家相仿,也是木制結構,只在四周做了彩條裝飾。走進去之后,室內極為寬敞,房柱與梁枋上描繪了金色蓮花和祥云,兩旁是雕木沙發(fā),上面放了大氣華貴的紅黑色軟墊。 領路的人進來這里,聲音自覺變低,跟他們說道:“你們在這里等,我去請郎卡?!?/br> 白子慕和同行的兩個向導翻譯還好,他們畢竟是外面來的,見到之后頂多是對未見過的藏地風情多看了幾眼,但多杰幾個人卻已經(jīng)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們沒見過比郎卡這里還要好的房子了,尤其是這整套的沙發(fā)和屏風——多杰正對著屏風站立,那也是整塊名貴木料雕刻的,似乎是刻了日月星辰圖。 這里的所有東西,都讓多杰羨慕不已。 白子慕在沙發(fā)上坐下,拍了拍一旁的位置道:“多杰,過來坐。” 多杰有些不太敢,屁股略微碰了一下,又去擺弄那個軟墊,這軟墊上用金線夾雜小顆珍珠繡了圖案,他很怕自己把這么好的東坐壞了。 白子慕低聲道:“坐不壞,我試過了?!?/br> 多杰這才坐下。 剛坐下沒一會,就聽到里面有腳步聲,緊跟著有人掀開了珊瑚珠簾走進來,是一個模樣三十來歲的男人,一襲黑色長袍,像是怕冷似的領口都豎起來一直遮擋到喉嚨,頭發(fā)半長,發(fā)尾微微卷著,漆黑的發(fā)和眉眼同一顏色,掃過來看到人身上,像是唐古拉山的冰川溶水,夾雜著尚未消散的碎冰,只一眼就讓人生寒。 但毫無疑問,這個男人是英俊的。 郎卡坐在主位,脊背挺直,手里拿著一串琥珀色念珠無意轉動幾下,視線掃過眾人之后,尤其是在白子慕身上多停留了兩秒鐘。 也只是多了這兩秒而已,很快,郎卡的視線又落到了白子慕身旁,開口問道:“你就是多杰?” 多杰蹭地一下就站起來,結結巴巴道:“是、是我!我今天來,要跟你談生意……” 郎卡擺擺手,對他道:“這個先不急,我有些私人的事想跟你先談一下。” “什么?” “你說過很多關于我的事,有些不對?!?/br> 郎卡微微抬了下巴,讓身邊的幾個漢子過去把多杰抓起來,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白子慕幾個人剛起身,就已經(jīng)被郎卡的人一左一右攔在位子上,這里人多,又是郎卡的主場,一時間也救不了多杰,眾人忍不住大聲嚷嚷起來,氣氛十分緊張。 白子慕離著近,但也只來得及抓了多杰的袖子,奮力抬頭看向郎卡道:“我們是來談合作的,郎卡先生,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郎卡微微有些驚訝,但還是低聲說了一句藏語,讓人把白子慕的手拿開,在對上白子慕視線的時候,轉回漢話道:“他做錯了事,我給他一點小小的懲罰,你不要緊張?!?/br> 白子慕頭發(fā)都快炸起來了,一雙眼睛因為憤怒而發(fā)亮。 郎卡看了他片刻,白子慕一點都沒退讓,也不知什么原因反而取悅了郎卡,他輕笑一聲,用當?shù)卦挻舐曊f了一句什么,這一句話之后,本來跟著多杰一同來的村落的幾個小伙子都不鬧了,面面相覷之后,安靜下來,只有多杰喊得更大聲了,一邊掙扎一邊嚷嚷什么,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白子慕的手被掰開,他擔心多杰,低聲問了一旁的翻譯:“他剛才說什么?” 翻譯一臉古怪,撓了撓頭想了一會:“就,一點小小的懲罰,拿走他一樣東西?!?/br> 白子慕腦海里刀光劍影,聯(lián)想到了不怎么好的下場。 很快,多杰就被送回來了。 作為在背后說郎卡壞話的懲罰,多杰引以為傲的絡腮胡被剃了個干干凈凈,露出整張臉之后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伙子,看起來帶了幾分青澀,是個年輕人的模樣了。只是多杰這樣一個平時挨打都不當回事的人,此刻眼眶通紅,顯然哭過了。 白子慕看到他只是被剃光了胡子,放松許多。 多杰坐在那像是斗敗了的小牛犢,紅著一雙眼睛,哽著說不出話。 他的驕傲沒有了。 他已經(jīng)不是村落里最帥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