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性格原因，蕭經(jīng)瑜朋友不多，除去必要的工作關(guān)系，其實也就和身邊幾個貼身助理、經(jīng)紀人比較近。

    懷澈澈以己度人，一直擔心他會太悶，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讓他融入自己的朋友圈，只要蕭經(jīng)瑜回到慶城，都會想辦法組個局，把自己所有好朋友都叫出來，一起為他接風洗塵。

    到了蕭經(jīng)瑜拍封面的地方，蕭經(jīng)瑜的助理已經(jīng)準備好熱奶茶，直接端到懷澈澈手邊，朝她殷勤地笑：“澈澈姐，鯨魚哥今天狀態(tài)不太好，估計還得拍一會兒，我那帶了個ipad，你要無聊了跟我說我就去給你拿啊?！?/br>
    助理名叫孟小馨，比懷澈澈小上一歲，在蕭經(jīng)瑜身邊也就剛工作一年，不過好在為人相當機靈，蕭經(jīng)瑜忙的時候就是她負責向懷澈澈報備行程，倆人這么一來二去，已經(jīng)熟成了朋友。

    “他干嘛又狀態(tài)不好。”懷澈澈肚子正餓，拿著奶茶喜滋滋地把吸管戳進去，吸了大大一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三百天狀態(tài)都不好?！?/br>
    孟小馨咳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鏡頭前忙碌的老板，想笑又不敢笑：“公司那邊兒給鯨魚哥的Dead  line就是這個月底了，現(xiàn)在還有五首歌沒有寫出來呢?！?/br>
    這個月底？

    現(xiàn)在差不多三月中旬，滿打滿算到月底還有十五六天，那不是平均三天就得寫完一首歌。

    再加上蕭經(jīng)瑜又是那種完美主義的性格，確實夠嗆。

    想著，她也抬起頭，跟著孟小馨的眼神，看了一眼正在打光板前筆直站立的男人。

    其實蕭經(jīng)瑜能火，除了他本身長得好看，嗓音條件好，還擁有作詞的能力之外，另外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他儀態(tài)真的太漂亮了。

    別說已經(jīng)出道七八年的現(xiàn)在，就當時懷澈澈第一次在個小破酒吧的舞臺上見到蕭經(jīng)瑜，完全看不出他和自己那幫子上了好幾年儀態(tài)課的富貴朋友們有什么區(qū)別。

    現(xiàn)在看他一身休閑西裝站在鏡頭前，熟練地擺POSE，雖然已經(jīng)看那張臉看了這么多年，懷澈澈還是覺得?？闯Ｐ?，百看不厭。

    孟小馨走后，懷澈澈一邊喝著奶茶，一邊在群里搖人。

    懷澈澈這個群里的朋友，基本都是和她一樣，家里有錢，自己賊閑，一叫出來就不見不散不醉不歸的類型，她在群里發(fā)了一句，立刻一呼百應(yīng)，沒到半小時，從餐廳到酒吧就全都訂好了，一個兩個跟報數(shù)似的在群里匯報自己的勞動成果，把懷澈澈給笑壞了。

    但懷澈澈沒笑多久，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剛從群聊里退出來，退出去刷了一眼微博熱搜。

    #聞楓和亓云是真的！#

    聞楓是之前蕭經(jīng)瑜接的一個電視劇里的角色，當時定妝照出來就上過一次熱搜，懷澈澈還轉(zhuǎn)了一下。

    剛看見這熱搜，懷澈澈還蠻高興的，想看看是不是劇爆了，或者是蕭經(jīng)瑜的CP爆了，結(jié)果一點進去，就看見昨天鋪天蓋地，都是兩人昨天某綜藝的同屏截圖。

    截圖里，蕭經(jīng)瑜和扮演亓云的小花沉翡，俊男美女一對璧人，兩人時而相視一笑，時而低頭耳語，就差把‘我們倆有情況’這幾個大字寫臉上了。

    評論里一堆人嗑生嗑死，說是CP從劇里走進現(xiàn)實了，這倆人沒有點什么，她們生吃民政局。

    雖然她知道，這就是劇組沖熱度慣用手段，更甚者說，這就是劇組選擇蕭經(jīng)瑜和沉翡參演的最終目的——捆綁營銷，吸引他們的粉絲，不管開嗑還是開撕，都制造討論和熱度。

    看到這里，懷澈澈還能勉強維持理智，但她繼續(xù)往下翻，翻到蕭經(jīng)瑜和那朵流量小花當晚還被拍到一起吃飯，雖然照片里兩個模糊的人影就是簡單地并排坐著，但看評論區(qū)嗑得那么起勁，總讓懷澈澈有種，是不是這倆人還有什么別的，只是她沒看到的感覺。

    一杯奶茶很快見底，在孟小馨口中已經(jīng)進入到尾聲的工作卻怎么也沒法真正收尾，懷澈澈一直在熱搜尋找蛛絲馬跡，倒也沒感覺久，直到懷建中的電話打了進來，才想起現(xiàn)在差不多晚飯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

    那她爸這個電話，估計就是來問情況的了。

    懷澈澈不想接，又怕她不接等過幾天回家更嚴重，糾結(jié)來糾結(jié)去，直到手機的震動聲已經(jīng)引來外圍一圈工作人員的側(cè)目，才不情不愿地接起。

    “喂，爸？”她一邊接一邊往外走，很快摸進安全出口。

    煩死了，萬一那個霍律師小肚雞腸，收了錢還不懂事，就以他業(yè)界傳奇律師的口才，還不把她爸氣得立刻打個飛的過來揍她。

    “你到家了嗎？”電話那頭懷建中的聲音卻比她想象中要平和太多，“剛你霍叔叔打電話給霍修，他說剛送你回家，今天晚上和他相處得怎么樣，沒惹人生氣吧？”

    “？”

    剛送回家？

    懷澈澈舉著電話眨了眨眼，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位傳奇律師好像，沒告她黑狀。

    不光如此，他還把她做的，從留紙條跑路起的那一系列事兒，全都隱瞞下來了。

    “啊什么啊，你不會又喝酒了吧？”

    而懷建中估計是真因為她第一次相親成功而心情大悅，沒跟往常似的直接說她像個傻子，“看來你還挺喜歡霍律師的啊，第一次見面就跟人喝上了?！?/br>
    “啊……嗯……主要是硯亭樓的菜還挺好吃的……”

    懷澈澈哪兒敢在這個時候再去拆霍修的臺，含含糊糊地嗯哦了幾聲，讓電話那頭的懷建中難得有些滿意：“那你準備什么時候約霍修見第二面？這次可以出去看看電影什么的，就別約晚上了，看完時間太晚，不方便。”

    “呃……”

    懷澈澈本來還以為自己就能這么順利地逃出生天，結(jié)果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在心里罵了一句自己的天真，壓下那股煩躁，小心翼翼地說：爸，我覺得霍律師人挺好的，但是跟我可能不太合適?！?/br>
    “不太合適？”

    電話那頭懷建中聞言，語氣一變：“你說說哪里不合適？霍修我見過面，幫你把過關(guān)了，人家成熟穩(wěn)重，配你個小孩脾氣，那還不是綽綽有余！”

    又來了又來了。

    懷澈澈就煩懷建中喜歡拉踩——你想夸別人就夸，為什么還要扭頭踩我一腳？

    以前就是這樣，懷建中一年到頭不怎么回家，但家長會每次都要準時參加，參加完回來，就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拿懷澈澈跟班上其他人各種對比。

    成績比她好的，就說成績，成績沒她好的，就說特長，反正就生怕懷澈澈覺得自己比別人強了，恨不得拿個錘子給她錘到地里去。

    這種日積月累起來的不服與怨氣，讓懷澈澈對懷建中的脾氣格外難以忍受，每次回家倆人說不到五句話，大概率就已經(jīng)吵起來了。

    但眼看今晚自己做得過了頭在前，霍修仗義幫她兜底在后，懷澈澈自己也覺得有點心虛，只能忍著那股煩躁，好聲好氣地解釋：“他比較忙，我比較閑，時間上不合適?！?/br>
    只是這話到了懷建中耳朵里，又變了個味道，中年男人對自己的推測無比自信，直接揚起聲調(diào)繼續(xù)批判：“哦，霍修今天是不是遲到了？他都說了今天下午要開庭，估計六點趕不到，要不是你非要這個時間，他怎么可能遲到，你就不能稍微體諒一下別人？”

    懷澈澈本來就因為蕭經(jīng)瑜炒cp的事兒正煩著，聽著電話里懷建中一股腦輸出，燥得恨不得直接把手機給扔了。

    可惜懷建中完全不知適可而止四個字怎么寫，好像打定了主意對懷澈澈趕盡殺絕：“我看你就是還對那個唱歌的念念不忘，但是念念不忘有什么用，你追了那死小子幾年了，追上了嗎，怎么，他工作不忙？你找借口之前能不能先——”

    懷建中這些話也不是頭回說，但在今天聽著尤為刺耳。懷澈澈再聽不下去，直接掛了電話，世界才終于安靜下來。

    只是還來不及平復(fù)一下情緒，懷澈澈就聽見外面喊了一句辛苦了，那是收工的信號。

    攝影棚里方才還井然有序的工作人員們都在忙著收拾手邊的東西，亂哄哄一團。懷澈澈跟著蕭經(jīng)瑜的背影來到休息室門口，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聽見蕭經(jīng)瑜的經(jīng)紀人在說和沉翡那邊的微博已經(jīng)發(fā)了。

    蕭經(jīng)瑜余光看見懷澈澈進來，就給了經(jīng)紀人胡成一個眼神：“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但懷澈澈已經(jīng)聽懂了。

    這次炒作，不是劇方那邊單方面的意思，而是蕭經(jīng)瑜也點了頭的。

    想想也是，綜藝節(jié)目上都有互動了，要沒有蕭經(jīng)瑜的配合，怎么可能。

    腦海中剛才懷建中的話變得格外振聾發(fā)聵，毫不留情地灼燒著她的耳道和鼓膜，讓懷澈澈從耳朵根到耳廓的軟骨，全都燒成了一片緋紅。

    胡成也認識懷澈澈多年，一看她那臉色，扭頭還想幫蕭經(jīng)瑜解釋了兩句，但看懷澈澈的臉色已是山雨欲來，想了想還是夾著尾巴明哲保身了。

    果不其然，胡成剛走，休息室的門還沒徹底關(guān)嚴實，懷澈澈就發(fā)作了：

    “蕭經(jīng)瑜，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還記得以前蕭經(jīng)瑜是從來不碰花邊新聞的，他潔身自好，獨善其身，讓她，和他的粉絲都非常自豪，自己喜歡的人出淤泥而不染，身處染缸卻獨為清流。

    一切好像都是從蕭經(jīng)瑜兩年前首次登上綜藝節(jié)目開始，他開始不光作為歌手在圈子里活動，他接電視劇，上節(jié)目，國民度與基本盤在急速擴大的同時，咖位也在節(jié)節(jié)攀升，很快從配角演到了主角。

    期間有些粉絲脫粉，有些粉絲卻欣賞他的野心，懷澈澈也問過蕭經(jīng)瑜為什么忽然開始接其他通告，蕭經(jīng)瑜只說想在娛樂圈站穩(wěn)腳跟，就需要多方面發(fā)展。

    “電視劇需要宣傳，”而蕭經(jīng)瑜這次給出的答復(fù)依舊簡短至極，一雙淺琥珀色的雙眸中盡顯冷淡的回避態(tài)勢，好似對這件事也完全不想多說，“沒辦法?！?/br>
    “沒辦法？”

    然而這三個字在懷澈澈聽來真是狗屁至極，小姑娘揚起聲調(diào)：“怎么，誰按著你的頭去拍了嗎，還是把你嘴縫住了不讓你說不要？這種需要靠炒作才有人看的破劇，有什么好拍的？”

    聞言，蕭經(jīng)瑜脫外套的動作一頓。

    他扭頭，對上懷澈澈的目光，兩人皆不避不讓，眼中的銳利如針尖與麥芒一般，在空氣中對撞在一起，劃出一道冷光。

    “懷澈澈，”半晌，蕭經(jīng)瑜才稍微往上帶了帶嘴角，“你以為我是你？”

    懷澈澈頓了兩秒，隨即明白了蕭經(jīng)瑜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沒有一個有錢的爸，沒有和她一樣的退路，所以在事業(yè)面前，沒有選擇權(quán)。

    “哦，你的意思是，你出道這么多年，沒賺到錢，你缺錢，你窮，所以你沒有選擇的余地，是嗎？”

    她是真的被氣笑了，語氣也越來越冷，手抓著包帶，指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泛起了白，扭頭出去之前只丟下一句：“我真他媽后悔今天跑來接你，聽你放屁?！?/br>
    -

    夜幕降臨，懷澈澈很快和唐瑤他們碰了頭，飯桌上就先叫了幾瓶起泡酒過來助興。

    她跟蕭經(jīng)瑜這點事兒，在朋友圈里早不是什么秘密，一群朋友從她一個人來就看得出，估計又和蕭經(jīng)瑜吵架了。

    雖然不太清楚具體來龍去脈，但一群人在她借著酒勁說要把蕭經(jīng)瑜微信刪了的時候，紛紛還是象征性地阻止了一下：“哎呀，算了，澈啊，刪了又加，怪累的?！?/br>
    “就是啊，蕭經(jīng)瑜嘛，他就是這德行，你別跟他計較，大人不記小人過。”

    “我不?！?/br>
    懷澈澈卻很堅決，甚至一拍桌子站起身來，頭頂著餐廳頂燈的光，頗有指天誓日的意思：“我就要刪，我再加回來我是狗！”

    一眾人：“啊是是是……”

    反正也不是頭一回當狗了。

    他們這群人，有男有女，一共十來個人，都是學(xué)生時代就認識了懷澈澈，也是一路看她追蕭經(jīng)瑜看過來的。

    這倆人日常相處的模式，就是懷澈澈過去找蕭經(jīng)瑜，然后蕭經(jīng)瑜總能精準地踩到懷澈澈的雷，然后倆人吵架，刪微信，拉黑，過上幾天，不知怎么又好了，循環(huán)往復(fù)。

    其實刪微信都還算輕的，這些年懷澈澈跟蕭經(jīng)瑜生氣，什么事兒沒做過，大一那年因為跟蕭經(jīng)瑜賭氣，說是下定決心不要再聯(lián)系他，跑國外讀書去了，可這書讀了不到半年，不就又見上了。

    所以現(xiàn)在懷澈澈叫囂要刪微信，別說蕭經(jīng)瑜了，就連這幫子人也沒當回事兒，跟看小夫妻吵架似的，最多在私底下猜測猜測，這次能氣幾天。

    吃完飯，一群人依照先前的計劃去了酒吧，喝得酒過三巡，聊到待會兒散場怎么回去，不知誰提了一句，叫懷澈澈把蕭經(jīng)瑜喊過來幫忙接，他那保姆車能把他們?nèi)b下。

    他們這么說，當然不是家里沒司機，也不是因為有多喜歡蕭經(jīng)瑜，主要是給懷澈澈一個臺階，一個找蕭經(jīng)瑜的借口。

    畢竟倆人之前吵架，都是因為些雞毛蒜皮，在他們看來是真犯不著生那么大氣，所以能給倆人哄好，也樂意當這個和事老。

    懷澈澈從剛才吃飯的時候就在喝，現(xiàn)在整個人都已經(jīng)暈暈乎乎的了，跟一坨泥一樣陷在卡座里，聽見有人這么說，腦袋還空白著，手已經(jīng)快一步點進了微信。

    CHECHE：[定位]

    CHECHE：過來接我

    CHECHE：半小時

    CHECHE：過時不候！

    旁邊幾個人見懷澈澈成功順坡下驢，立刻管旁邊的服務(wù)生要了個計時器放在桌上，說蕭經(jīng)瑜這回要遲到，他們一起幫她討伐他。

    懷澈澈一開始還答應(yīng)，盯著計時器上的時間走了快兩分鐘，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不對，她好像剛在餐廳的時候，就把他的微信給刪了。

    那她剛才發(fā)給誰了？

    懷澈澈意識迷糊，手也軟，解鎖解了三次才解開。

    好不容易點進微信，看見頂端那個月牙頭像的時候，頓時嚇得酒都醒了一半——

    這不那個相親對象嗎？

    *

    霍修：我甚至沒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