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星期得到醫(yī)生批準減藥，副作用小到可以忽視。他的個人感知漸漸回來了，減少了藥劑帶來的鈍感，他的情緒終于可以隨著楓葉轉紅而感傷、為晴朗天氣而雀躍，這些起伏波動，正是創(chuàng)作必要的催化劑。

    醫(yī)生告訴他，基于他有過幾次反覆發(fā)作的病史，可能一輩子都需要依賴藥物，以防他的情緒危害到自己的性命。這消息給他帶來了兩三天的沮喪，但至少現在他能彈琴了，可以把無法說出來的情緒都用音樂發(fā)洩。

    他的一輩子都在跟音樂打交道，只要現在還能創(chuàng)作，他就可以支撐下去。

    昨晚吉米的訊息讓他發(fā)現原來今年是有舉辦《饗宴》的年份。他們從第一屆就是受邀表演嘉賓，連續(xù)參加了六屆，直到第七屆的《饗宴》舉辦時，他還在國外深受病情所困，才無法參加。

    因為習慣了把吉米的晚安訊息當成睡眠提醒，昨晚他一邊在想復團的事，一邊彈著吉他，不知不覺等到了凌晨，又熬夜的這件事絕不能讓小楊知道。

    他戴上墨鏡，到地下停車場，他的黑色雙門跑車就停在電梯出口旁。打開背包拿鑰匙，才發(fā)現把手機忘了，他又回頭去搭電梯。他在大腿上拍著拍子，哼著歌。他現在感覺真的沒問題，他想要復團，想要發(fā)新曲，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完成，《饗宴》舞臺是一個很好的第一步。

    他推進大門，給警衛(wèi)揮個手打招呼，穿過職員室，逕自走到小楊辦公室，正要壓下門把，他發(fā)現小楊正以苦惱的表情在通電話，他悄悄得把門推開一條縫。

    「??不可能這樣跟他講，他會氣炸。我明白，可是他很想參加，你也知道他的脾氣??」

    蕭雨澈馬上知道這是在說他。他推門進去，往辦公桌大步走去：「電話里的是誰？逸嘉？我自己跟他說。」他伸出手要搶手機，小楊迅速側身閃躲。

    「晚點說?！顾央娫拻鞌啵D頭面對臉色鐵青的蕭雨澈?！改阍趺椿貋砹?？」

    「那是安言嗎？還是逸嘉？他說什么？」

    「你先別急，坐下慢慢說?！?/br>
    「我自己問他?！故捰瓿夯仡^拿起在長沙發(fā)上他留下來的手機，翻開通訊錄。

    「蕭雨澈！你給我坐下！」小楊提高聲量，以不可違抗的威嚴語氣命令道。蕭雨澈一臉氣憤，但還是放下手機坐了下來，右手捶著小枕頭出氣。

    小楊覺得光是今天，他就要長出幾十根白發(fā)了。「那是逸嘉，他的工作已經排到年底，突然要參加《饗宴》，他很困擾?！?/br>
    「他說了什么不能跟我講的？！」他還在用力捶著小枕頭。

    「那不是重點好嗎？他只是認為，你太急了，」小楊走出辦公桌，站到蕭雨澈身前，放平語氣：「你也不是那種不曝光一陣子就會被遺忘的小明星，為什么要這樣急著工作，先休息一陣子比較好。」

    「我要知道他到底說了什么！」他抬頭吼道。

    「你可以冷靜點嗎？你這樣看起來很??！」一說出口，小楊就后悔了，他知道這句話完全可以刺痛眼前的人。

    蕭雨澈氣得圓瞪的眼漸漸垂了下來，咬著唇，身體無力地往后靠在椅背。

    「雨澈，我很抱歉，」小楊連忙坐到他身旁，輕撫他的肩膀?！肝也皇悄莻€意思，逸嘉也是真的沒說什么，你別想太多?！?/br>
    蕭雨澈低著頭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一句：「我回去了。」便站起來。

    小楊心中一驚，馬上拉著他的手?！肝宜湍慊厝?。」

    「我自己開車來的?！?/br>
    「車子可以放著，下次再開走，我送你回去。」他真的很不放心。

    蕭雨澈沒有看他，但點了點頭。

    他現在住在公司附近的高級公寓，因為路程很短，小楊才允許他自己開車往返公司。他一直被蕭雨澈說是控制狂，可能他自己也是有病吧，但他不管，他無法再次承受看見沒有呼吸的他。

    在小楊的休旅車里，他時不時轉頭望向蕭雨澈，但對方只是看著窗外。

    「干嘛？還在氣？」他忍不住打破沉默。

    蕭雨澈搖搖頭?！笡]有，只是??我已經不確定什么是正常了。我真的看起來很有病嗎？」

    小楊騰出一隻手，摸摸身邊人的頭?！覆皇牵鞘俏业臍庠?，亂說的，你本來就是個任性的屁孩，很正常?！?/br>
    「??我不小了，還有不要藉機罵我?！顾粷M地咂嘴?！改且菁蔚降渍f了什么不能讓我知道？」

    「你夠了?！?/br>
    蕭雨澈安靜了一會，又問：「那是不是不能參加《饗宴》了？」

    小楊慎重思考后，點了點頭，副駕駛座傳來重重的嘆息。

    他把蕭雨澈送到位于十二樓的家，蕭雨澈一進門就撲往沙發(fā)，蜷縮起來，用鼻音發(fā)出哼哼怪聲。小楊知道這是在抗議不能參加《饗宴》，而他打算不搭理。

    他巡視房子一周。這是開敞型的公寓，雖然面積不大，但有著挑高的天花板和開放性空間，加上傢俱不多，在視覺上很寬闊。蕭雨澈不想被打擾所以沒有請傭人，只要是精神狀況良好，他就會自己收拾。

    房子現在看起來不至于太亂，小楊放心了一些。

    他打開冰箱，里面只有很多碳酸飲料，沒有食材。「怎么只有汽水？」

    「不能喝啤酒，就喝汽水?！顾哪樎裨谏嘲l(fā)，聲音悶悶的。

    小楊翻個白眼。「我是問怎么都沒吃的東西?！?/br>
    「廚柜里有餅乾和洋芋片，你餓了就拿去吃吧?！?/br>
    小楊決定幫他叫外賣。

    趴著的蕭雨澈突然撐起身體，嘴角咧開，滿心期待地對著廚房的人說：「既然沒有工作，那我要請假，我要去找朋友玩！」

    小楊無力地拍打自己額頭：「我的祖宗，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嗎？又在說什么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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