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光
轉(zhuǎn)眼到了年根兒。 按照慣例,何家的人都要回老宅過年。 她是新一任的家主,何君酒不在了,她得回去一趟。 這一趟她鼓足了勇氣,近鄉(xiāng)情更怯,她不知道十叁年前何君酒是怎么挺過來的,反正她覺得自己很難挺過來。 他已經(jīng)死了。 臥室里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傅如雪深吸了一口氣,她走過何君酒走過的路,才知道他當初有多么不容易。 她把自己蜷縮在沙發(fā)上,當初何君酒和她在沙發(fā)上纏綿,他喝多了,叫她老婆大人。 他怎么能舍得死了—— 外面嘈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臥室的門被粗暴地推開。 她還沒來得及擦眼淚,微型攝影機一窩蜂地沖進來,捕捉到了她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 她看見了何君堯,上次在這個房間見面,他還是個十五歲的高中生,長得和他哥很像,幫她一起把喝醉的何君酒扶上樓。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兩鬢斑白,面色陰翳,歲月無情地在他臉上留下了刻痕。 他做基金改造手術(shù)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晚了,容顏也停留在那個時候。 傅如雪冷冷地看著他,她對何君堯的印象不怎么好。 不僅是因為他私生活混亂,還因為何君堯sao擾過她,也不算是sao擾,總之他們絕對不會是那種可以好好說話的關(guān)系。 更何況他身后跟著很多她不認識的人,他們用那種惡意的目光打量她,來勢洶洶。 她堅硬的外殼豎起來,滿身的刺:“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我讓他們進來的?!焙尉龍蛐α?,眼角的皺紋堆在一起,“他們想來見見我嫂嫂。” 微型攝影機360°記錄,并實時直播了她的反應(yīng)。 她臉色蒼白如紙,傲人的胸脯起伏了幾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Kevin,叫警察來,把他們趕出去?!?/br> 小時候何君酒給她養(yǎng)了只金毛狗叫Kevin,后來Kevin死了,她的家用機器人也叫Kevin。 他們堵在臥室門口,她出不去,轉(zhuǎn)身走到窗邊。 當年何君酒一個人站在窗邊時在想什么,她不知道。 她現(xiàn)在警鈴大作,心慌意亂,恨不得從窗口跳出去一死了之! “何總,據(jù)傳聞何小姐是何老的私生女,您為什么稱何云小姐嫂子,是何老和何云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嗎?” “nonono,伐是私生女,伊是未婚妻。” 他話音拖得很長,語調(diào)非常冒犯。 傅如雪淚意涌上來,幾乎想動手把他們都打一頓。 禁忌之戀被揭開時,一定是慘烈的,讓人窒息的。 她不能承認,她不能連累何君酒死后的名聲,他們一定會編排他的壞話。 她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很官方地面對攝像頭澄清:“我是何君酒先生從南嶺路孤兒院領(lǐng)養(yǎng)的,我很敬重他,他是一個很好的人?!?/br> “何君堯,是家產(chǎn)分得不滿意嗎?無中生有,造謠生事!你養(yǎng)了多少女兒,心里沒數(shù)嗎?你這個惡心的孌童癖,死了是要下地獄的?!彼霘⑺男亩加辛?! 她太嫩了,威脅人的詛咒狠話都不會說。 何君堯恨恨地看著她的臉:“我哥等了你多少年?你敢說你們沒什么?那你發(fā)個毒誓啊,如果你們之間不是父女親情,我哥死后不得安寧,永不超生!” 傅如雪好像被人當胸開了一槍,嘴唇抖了抖,她不能拿何君酒發(fā)毒誓—— 在無數(shù)的鏡頭下,視頻畫面被同步到無數(shù)終端機上。 她無疑是美的,被保護得很好,一經(jīng)現(xiàn)世便是令人贊嘆的驚艷。 可她的反應(yīng)實在太引人遐思了。 流量飛速上漲,各大平臺彈幕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太勁爆了,父女luanlun!” “何君酒好像很老了吧?今年去世霸了一個多月的熱搜,億萬資產(chǎn)留給養(yǎng)女,怪不得!” “我剛?cè)ゲ榱耍尉平衲?2了家人們?。?!” “哇這么漂亮的美人,喜歡92歲的老頭!不是父女戀,是爺孫戀!” “有點子離譜在身上了!” “太老了我不行,給多少錢都吃不下去,皮也松了還有老人斑?!?/br> “我這兒有照片,今年拍的遺照,皺紋能夾死蒼蠅了?!?/br> “基因崩潰真恐怖,幾年前還不是這樣呢,那陣媒體狂吹說他是叔圈頂流?!?/br> “保養(yǎng)得再好也是一個老頭!” “我找到年輕時的照片了,這也太帥了吧!我又可以了!” “醒醒吧!比太爺爺還老!” “她怎么喜歡上92歲的老頭的!” “戀爺癖吧。” “站都站不穩(wěn)了吧,床上能行嗎?有畫面了哈哈哈” “收養(yǎng)時還是個小孩吧,戀童是變態(tài),跟14歲以下發(fā)生關(guān)系屬強jian(不了解事實不清楚,只是在說法律)!” “看到九十多我就萎了,這相當于是孫女和爺爺在一起了?差了叁代人的年齡實在接受無能?!?/br> “怎么可能產(chǎn)生愛情啊,只會覺得是最愛的爺爺吧?!?/br> “我靠這么一算,比我和我外婆的年齡差還大?!?/br> “口味有點重?!?/br> “太重口了?!?/br> “都是她給男的口吧,男的不給她口——yue——” “怪不得越來越多的人不相信愛情了,在一起的都是這種貨色。” 她的腕表在瘋狂閃爍,無數(shù)人在@她的社交賬號。 何君堯很貼心地給她展示了全息影像,那些彈幕評論像紙片一樣眼花繚亂,一人一個唾沫星子,真能把人淹死。 咄咄逼人的媒體記者把她圍在墻角。 “何小姐,可以正面回答一下您和已故何君酒先生的關(guān)系嗎?” “何小姐,您半年前和卓家的公子訂婚,遲遲不辦婚禮,是因為何老嗎?” “何老將億萬家產(chǎn)留給了你,是因為你是他的未亡人嗎?” “您是靠什么成功上位的,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嗎?” “何小姐我這里有一張照片,這是你們拍的婚紗照嗎?” 那張照片被傳到網(wǎng)上,迅速發(fā)酵。 照片里她穿著婚紗,站在何君酒身后,手搭在他的肩頭,他的手輕輕覆在她的手上。 那是他們一起拍過的最后一張照片。 她決不允許任何人褻瀆何君酒。 他們?yōu)槭裁床蝗ニ溃?/br> 作者有話說:彈幕是去推文號下面的評論摘抄的。 這章是我早就想好的了,我自己會有點難受。 看得多了可能就沒那么疼了。 不過我還是哭了。為很多事的無法辯解,為看客不能感同身受,為我所珍而重之小心珍藏的被人輕易踐踏。為不能自證的清白,為太過任意的揣測,為我無法同無口德之人做無謂之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