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逢周沒參與，戴著耳機(jī)靠墻坐著刷nba季后賽，有人扯掉他一邊耳機(jī)線：“你肯定也選小百靈對吧？”

    “不認(rèn)識。”

    謝逢周扯過耳機(jī)重新戴上，懶洋洋地曲著腿，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西樓實驗班那個文科第一，我投她吧?！?/br>
    “文科第一？”同學(xué)很快反應(yīng)過來，“哦哦，周哥你說岑稚?。俊?/br>
    立刻有人附和：“cao，我剛剛就想提她了，你知道初戀臉嗎？我對岑稚那種女孩子真的毫無抵抗力。”

    “人也很可愛。但就是成績太好，文科大佬，配不上配不上?！?/br>
    話題轉(zhuǎn)而跑偏，變成性感和可愛到底哪個更勝一籌。

    “我也投甜妹。”拽謝逢周耳機(jī)的男生擠眉弄眼道，“就岑稚那樣的，不用親就知道肯定又軟又甜?！?/br>
    話音剛落。

    連人帶椅子被踹到廊道上。

    “我靠。”男生嚇一跳，委屈地回頭，“周哥你干嘛踹我？”

    謝逢周耷拉著眼皮子，伸直腿，淡淡道：“腿麻了，抻一抻?！?/br>
    話題又扯到新出的游戲，謝逢周懶得再聽，蓋著校服趴桌上補覺。

    外套隔開窗外透進(jìn)來的陽光，他把額頭抵上桌沿，打開手機(jī)登錄游戲。

    岑稚不在線。

    聊天框里還停留在昨天她發(fā)的那句。

    他沒回，她沒再發(fā)。

    我不找你你就不知道主動找我是吧。

    謝逢周按滅手機(jī)扔桌洞里，一把扯起校服蒙住腦袋。

    春末夏初天氣多變，晚自習(xí)結(jié)束轟隆隆下起陣雨，噼里啪啦敲打玻璃。

    謝逢周去圖書館還書，隔著書與書中間空開的縫隙瞧見書架對面的岑稚，心想怎么就躲不開你了。

    她應(yīng)該在找書，從書架背面繞到正面，即將碰上時，謝逢周假眉三道地隨手抽出一本，低頭裝作在讀。

    腳步停到他身側(cè)。

    她站在他旁邊不動了。

    謝逢周有點裝不下去，從書里抬頭，正好和她四目相對。

    這才發(fā)現(xiàn)她淋了雨，白色校服襯衫微微濕漉，長發(fā)也潮濕，水珠從發(fā)尾滾落到百褶裙上，泅出深色痕跡。

    筆直纖細(xì)的小腿包裹在白色棉襪里，分不清和皮膚相比哪個更白。

    腳踝細(xì)得仿若一折就斷。

    呼吸間都是她靠近時帶來的若有若無的清甜香味，還有雨水的濕意。

    心跳開始不受控地加速，兩人不躲不避地對視幾秒，謝逢周聽見她問。

    “你手里這本書，看完能給我嗎？”

    這本書是他隨便拿的，根本不看。

    “行?！彼娌桓纳仨槃萏魝€空位置坐下，把書攤開在桌面上，一副看得正專注的樣子，頭也不抬道，“那你多等一會兒?！?/br>
    圖書館十點閉館，時間還早。

    岑稚在他對面位置坐下，坐姿很乖地兩手放上桌面等了片刻，又把書包里的英語卷子拿出來，開始刷題。

    隔壁桌有兩人在爭執(zhí)一道題的解題思路，慢慢就面紅耳赤地吵起來。

    岑稚抬頭看了眼，坐她對面的謝逢周遞過來一只藍(lán)牙耳機(jī)。

    她猶豫一下，還是接了：“謝謝?！?/br>
    謝逢周耳機(jī)里的歌單是隨機(jī)播放，都是些躁動的搖滾樂和朋克風(fēng)，不太適合女孩子聽，他隨手拉開熱搜點開榜單第一，周杰倫的《晴天》。

    一首歌聽完，爭吵的人離開。岑稚把耳機(jī)還給他，他把書也給她。

    外面雨還沒停，也許是氛圍太好，謝逢周指節(jié)掛著一把透明折疊傘的傘繩，和她并肩站在圖書館屋檐下，抄著兜想問，用不用送你回家。

    話沒說出口。

    他就知道不用。

    程凇撐著傘站在臺階底下，她從他余光里沖向雨幕，鉆進(jìn)程凇傘里。

    她下臺階時潮濕的發(fā)尾掃過他手背，像只蝴蝶，不做停留。

    輕飄飄地又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白天的閑聊影響，晚上做了亂七八糟的夢。

    夢里像是圖書館，又像空教室。

    雨珠細(xì)密地敲打著玻璃，房間里沒開燈，光線昏沉，空氣沾滿水意。

    他坐在椅子上，借著昏昧的光亮微仰起頭，望著坐在桌沿上的岑稚。

    她兩手撐著桌面，俯身壓向他，柔軟的唇瓣覆上來，很生澀的吻。

    濕漉漉的裙擺在桌面上花瓣似的鋪展開，裙下那截大腿纖白細(xì)膩。散落的長發(fā)有一縷掉進(jìn)她頸窩，黑白分明。

    有種干凈的妖冶。

    ……

    次日清晨，謝逢周睜開眼，生無可戀地把手臂橫擋在眼前。

    薛姨問他為什么大清早洗衣服，他紅著耳根不吭聲。

    吃過早飯后照常拒絕張叔接送，坐四十八路公交車去學(xué)校。這是他改變出行方式以來，第一次遇見岑稚。

    他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把棒球帽扣到頭上，拉低帽檐，裝作玩手機(jī)。

    岑稚在他前面空位坐下，書包抱進(jìn)懷里，戴著耳機(jī)在聽英語聽力。

    指尖將屏幕按亮又熄滅，來回幾次，他抬頭，看見少女黑發(fā)垂落的后頸，膚色是羊脂玉似的細(xì)白溫潤。

    ……和夢里一樣。

    心臟跳動頻率快速升高，他掩耳盜鈴地匆匆別開視線瞥向窗外，犬齒尖咬住食指關(guān)節(jié)，玻璃上耳根紅得滴血。

    這場來勢洶洶的春.夢后勁太足，對將將十七歲、連三級片都很少看的少年來說，具有讓他兵荒馬亂的沖擊性。

    他減少登錄游戲賬號的次數(shù)，社交范圍卻從理科東樓跨向文科西樓。

    兩棟樓離得很遠(yuǎn)，哪里都有認(rèn)識他的人。去文科實驗班找朋友打球時，教室里有女生視線頻頻瞟向后門口。

    他站在門邊跟人聊天，余光里全是坐在第三排、低頭專心刷題的岑稚。

    后座女生戳戳她肩膀問她題目，她轉(zhuǎn)過臉，目光從后門掠過。

    他心跳微停，偏頭錯開對視。她只停留一秒，就毫不關(guān)心地收回。

    失落遲鈍地席卷而來的時候，謝逢周自己都意外。

    他居然那么在意。

    她好像真的不記得他。

    就算遇見再多次，她也不會知道他的名字。

    她眼里只有程凇，到底要站在什么地方，才能讓她不回頭也看得見。

    周五老鄧發(fā)通知，附中語文教研組決定每星期從學(xué)校各個年級挑出滿分作文整理成范本，發(fā)到各班鑒賞閱讀。

    “都給我好好學(xué)學(xué)?！崩相嚢逊侗景€發(fā)下去，路過第四排特地加大音量，“學(xué)學(xué)人家作文是怎么寫的?！?/br>
    謝逢周假裝聽不懂暗示，接過來隨手一翻，黑白復(fù)印作文紙嘩啦啦往后。

    在某頁停下。

    ‘岑稚’兩個字娟秀工整地印在姓名一欄里，滿分六十。

    他懶散的坐姿慢慢挺直，踹一腳前座的椅子：“滿分就能上范本？”

    張冠清點頭：“對啊?！?/br>
    然后就看見這少爺合上范本，舌尖舔舔干澀的唇瓣，一臉高深莫測。

    機(jī)會只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

    ……但有些人準(zhǔn)備了也沒用。

    天天沒日沒夜地看高考作文，狐朋狗友的作文精選全被搜刮來，學(xué)校一堆家里一堆，每次去書店都像進(jìn)貨。

    就算這樣，考場上該跑題依舊跑題。

    計劃還沒開始已經(jīng)夭折。

    世界上有比寫作文更難的事情嗎？

    謝逢周很挫敗。

    哦。

    還真有。

    那就是如何勾搭小結(jié)巴跟他談戀愛。

    這么一想，更挫敗了。

    連打球都提不起勁，蔫巴巴地枕在手臂上，桌面攤開岑稚的作文范本。

    看她的文字就好像在聽她講話，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讀得人心里平靜安寧。

    把岑稚的作文單獨拎出來看完，他發(fā)現(xiàn)她好像很喜歡讀詩。

    謝逢周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第二天加入廣播站。學(xué)姐來找他好幾次，次次被拒絕，見他終于答應(yīng)驚喜非常。

    聽他主動提起午休詩詞欄目，學(xué)姐稍顯遲疑：“謝學(xué)弟，那個時候大家可能正在犯困，沒什么人聽的?！?/br>
    謝逢周答的思想覺悟很高：“沒關(guān)系，主要是想陶冶下自己的情cao?！?/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