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磨 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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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話,等那股鉆心的痛感緩過去,陳姐扭了扭腰,覺得松活些了,便又立刻和阿雯一起忙活開。 陳姐抱怨說:“我最討厭做這個土豆餅,麻煩死了,回回都得頭天晚上加班加點把絲兒刨好,第二天墩子他們才來和著面烙。那些剃光頭的倒是有口福,咱們辛苦?。┑靡?。” 監(jiān)獄里的勞改犯統(tǒng)一都要剃光頭,吳曼佳當然知道,陳姐口中的“那些剃光頭的”是在說關在這里的犯人。 吳曼佳的性子,很少對生活有什么怨氣。再大的艱難困境壓到她頭上,也不會讓她覺得有多苦。 聽著陳姐的碎碎念,吳曼佳朝她笑了下,寬慰道:“沒事。陳姐,等明天一早……餅烙好了。你多吃幾個,不氣?!?/br> 陳姐被這傻乎乎的姑娘給逗笑,沉默兩秒,接著說:“不然,你給上頭的領導提提意見,以后別讓咱食堂做土豆餅了?” 吳曼佳沒明白陳姐的話,迷茫地問:“提意見……那是不是,要往辦公樓外面的意見箱里,投信?” 陳姐壓低聲:“你和新調(diào)來的副獄長不是關系挺不錯嗎?那可是個大領導,你私下給說說?!?/br> 短短幾秒,吳曼佳腦海中閃過一張冷峻硬朗的面容。 她莫名一陣心慌,腦袋深深埋下去,紅著臉支吾:“……我和向警官,沒什么關系。你……不要亂說。” “還不承認呢。”陳姐翻個白眼,“我撞見你搭向警官的車好幾回了?!?/br> 吳曼佳臉更紅,窘迫之下結巴得厲害:“向警官……和、和我只是順、順路,他心腸好,所以才、才讓我搭順……順風車?!?/br> 陳姐哦了聲,狐疑地瞧她一眼,“搭順風車就搭唄,你臉咋突然這么紅?” 吳曼佳恨不得挖個洞鉆進去。她反應慢,編不出來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悶悶的,沒搭腔。 陳姐畢竟一把歲數(shù),過來人一個,一眼便看出來這個年輕姑娘的心思。不好說什么,只能清清嗓子裝傻,自顧自干活。 兩人正給土豆刨絲兒,忽然外頭一陣sao動。 吳曼佳愣了下,下意識抬起腦袋往外瞧,只見夜色下跑過去好些穿制服的高大獄警。他們排著隊列,整齊劃一,除裝備帶外,每人手里還拿著一個防爆護盾。 領頭的兩個還拿了其它家伙事。 吳曼佳第一眼都沒注意,等巡邏燈的白光冰冷掃過,她才看清,那兩個獄警手里拿的是ak步.槍。 吳曼佳眸光突的一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陳姐也探著腦袋張望著,嘴里嘀咕:“出什么事兒了,這么大動靜?” 就在這時,一個咬葉子煙、披補丁軍大衣的老大爺剛好從外頭經(jīng)過,手里還拎著把掃帚。 這是老江,和陳姐吳曼佳他們一樣,都是泰安監(jiān)獄招進來的沒編制的合同工。平時一個人負責著辦公樓區(qū)域兩棟樓的衛(wèi)生。 陳姐出聲把人叫住,沉聲問:“老江,剛才跑過去那么多獄警,還抄著家伙事,咋了呀?” 老江答道:“說是b區(qū)那邊有鬧事的,把副獄長都給驚動了。嘖,這些悍匪一個個腦袋別褲腰帶上,一動手都是把人往死里搞,沒武器,牙刷掰斷了削成刀,好像還捅了副獄長的肩膀,聽說流了好多血?!?/br> 聽完這番話,吳曼佳心頭突的一沉。 她脫口而出:“江叔。好幾個副獄長,被捅的……是、是哪個?” 老江說:“就那個剛調(diào)來的向懷遠警官。” 蹦一聲,吳曼佳手里的土豆掉在地上,原地蹦了兩下,然后骨碌碌滾到了陳姐腳邊。 陳姐抬眸??磪锹训难凵?,忽然變得很復雜。 吳曼佳聽見自己聲音在發(fā)抖,強自鎮(zhèn)定地,捋直了舌頭問老江:“向警官受了傷,有人送他去醫(yī)院嗎?” 老江答道:“本來是要去的,向警官說小傷不打緊。這會兒應該上獄醫(yī)務室止血去了。” “陳姐,我……我去去就回來?!?/br> 留下這么句話后,吳曼佳顧不得陳姐和江叔投向她的古怪目光,轉(zhuǎn)身一溜煙便跑了出去。 監(jiān)獄里管理嚴格,所有人員不得隨意走動,獄醫(yī)務室在監(jiān)區(qū)附近,吳曼佳膽子小,平時根本不敢過來。 但,聽見向懷遠受傷的消息,她也顧不上怕不怕了。 吳曼佳這會兒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要立刻見到他,確定他沒有大礙。 泰安監(jiān)獄的監(jiān)獄醫(yī)生姓羅,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平時喜歡地理學,在醫(yī)務室里也擺了個精致漂亮的地球儀。來他這兒看病的都是些重刑犯,這里頭的日子枯燥沒盼頭,羅醫(yī)生想著,犯人們偶爾能看上兩眼地球儀,也能精神自由個三分鐘。 吳曼佳一路風風火火。她沖進獄醫(yī)務室時,差點兒把羅醫(yī)生那個用心良苦的地球儀給撞翻。 “哎喲,你慢點兒跑?!?/br> 看著這個身穿食堂工作服的年輕女孩兒,羅醫(yī)生直皺眉,兩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上下打量她一眼,“跑這么急,哪里不舒服啊?” 吳曼佳雙頰發(fā)熱,拘謹?shù)卣驹?,囁嚅:“我……我沒有,哪里,不舒服?!?/br> 羅醫(yī)生這下子更不明白了:“沒有哪兒不舒服,那你上醫(yī)務室干什么?” 吳曼佳腦袋埋進胸口。 剛才聽見向懷遠受傷的消息,腦子一熱就沖過來了。到了這兒才驚覺,她簡直跟個二傻子一樣。 羅醫(yī)生看她半天不做聲,催促道:“耳朵不好使嗎?問你來干什么?!?/br> 吳曼佳深呼吸,鼓起勇氣擠出三個字:“我找人?!?/br> 羅醫(yī)生:“找誰?” 吳曼佳牙齒快把嘴唇咬出血,又不說話了。 羅醫(yī)生無語。醫(yī)者仁心,可對著這么個姑娘,問三句答一句,唯一答的一句聲音還小得幾乎聽不見,再好的耐性也快耗精光。 羅醫(yī)生眉頭越皺越緊,已經(jīng)想出聲趕人。就在這時,一門之隔的里屋卻傳出來一道嗓音,低沉磁性,很隨意地應道:“她應該是找我。” 吳曼佳:“……” 吳曼佳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羅醫(yī)生有點驚訝,回道:“向隊,這女孩兒是你朋友?” 里頭應:“對?!?/br> 羅醫(yī)生聞言,便不再多問,朝吳曼佳隨意擺了下手,說:“向隊在里屋休息,我剛給他包扎好傷口。進吧?!?/br> 吳曼佳忽然緊張得厲害。她在原地踟躕了下,朝羅醫(yī)生擠出句謝謝,然后才邁開步子,忐忑不安地走進那扇門。 醫(yī)務室的里屋陳設很簡單,兩張白色的病床,兩個輸液支架,一張桌子一個柜子,已經(jīng)是全部。 此時,在靠外側(cè)的那張病床上,坐著一道高高大大的人影。 傷在肩膀偏下位置,繃帶只能從胸口繞過。男人穿了一條扎著腰帶的警服長褲,上身赤.裸,肩膀?qū)掗煟懵冻龅钠つw呈現(xiàn)出均勻漂亮的小麥色,胸肌腹肌全都強壯而精悍。 看見他,吳曼佳心跳猛地漏掉好幾拍,臉燥得發(fā)燙,有點后悔這次的沖動行事了。 向懷遠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很自然,問她:“你怎么來了?” “聽說……你受傷。我來看……看看你。”吳曼佳小聲說。 向懷遠:“你很擔心我?” 吳曼佳臉紅如火,以至于左臉上的那塊陳舊傷痕,都燙得有些發(fā)癢。她雙手無意識地絞緊衣服下擺,聲音很小,蚊子叫似的:“是的?!?/br> “謝了?!毕驊堰h說,“隨便坐?!?/br> 吳曼佳看了眼整個屋子,沒有椅子也沒有板凳。她只能走向他對面那張病床。 工作服常年只在后廚穿,又是油煙又是污漬,臟兮兮的,怕自己弄臟這張床,她其實沒有坐實,只是虛虛靠了下床的邊沿。目光小心翼翼,看向那個赤著上身,胸前纏繃帶的男人。 然后,就開始看著他發(fā)呆。 向懷遠對她說了句什么。 吳曼佳腦子空白,定定望著他,沒有回答。 向懷遠見狀,抬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揮舞兩下。 吳曼佳回魂,頓時窘得再次垂下頭。 向懷遠淡淡地說:“你剛才發(fā)什么呆呢?!?/br> 吳曼佳用力咬緊發(fā)音,好認真地說:“你,好看?!?/br> 聽見這話,向懷遠被這呆呆的姑娘搞得有點哭笑不得。他揚揚眉,看她的眼神浮起幾絲興味,片刻,說:“我今天值夜班,所以沒去找你?!?/br> 吳曼佳反應了半秒,點點頭:“哦。這樣?!?/br> 向懷遠:“你呢,怎么這么晚還沒回家?” “我也……加班?!闭f完這個,這小姑娘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啊,陳姐!向警官,你、你沒事就好。我回去……加班,做土豆餅?!?/br> 向懷遠動了動唇??蓻]等說話,女孩兒纖細瘦弱的身影已經(jīng)一溜煙跑了出去。 緊接著,外頭乒乓一陣響,她不知又絆倒了什么,老羅一通埋怨,而她窘迫磕巴地道歉。 向懷遠聽著那些動靜,忽然笑了下。 ** 次日韓錦書醒來,一睜開眼,便倒吸進去口涼氣——太陽xue突突跳著,每跳一下都抽疼一下,典型的宿醉型頭疼。 她皺起眉,抬手揉揉腦袋,呲牙咧嘴準備坐起來。剛有動作,便感覺到腰上橫著個什么東西,將她緊緊固定住,壓得她無法動彈。 韓錦書掀開被子,粗略掃了眼,發(fā)現(xiàn)環(huán)住她的,是條男人的手臂。 她:? 她先是一驚,心想:莫非自己昨晚酒后亂性,和哪個男同學做出了出格的事? 驚完,惶恐地抬眸看四周,然后便長長吐出一口氣:房間的家具布置很熟悉,扶光公館主臥。 就在這時,背后的人也醒了過來。他長臂收攏把她抱得更緊,閉著眼,在她耳后輕輕吻了吻,啞聲道:“餓不餓?鮮蝦面在冰箱里,要吃我去給你熱一下。” 韓錦書在被窩里轉(zhuǎn)個身。 言渡面朝她,側(cè)臥在她旁邊的枕頭上。他明顯還沒有睡醒,閉著眼,冷冽的眉宇之間隱隱流露出一絲疲態(tài)。 韓錦書盯著言渡烏黑濃密的長睫毛,有點窘迫。她把半張臉都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眨啊眨,小聲問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又喝醉了?” 言渡懶得睜眼,循著她聲音傳來的方向,找到她的唇,貼過去親親。腔調(diào)慵懶又性.感:“對啊?!?/br> 果……然。 前一天同學會,有個老同學帶了好幾瓶紅酒,說是法國哪個大酒莊今年隆重推出的新品。韓錦書本來沒打算喝酒,可聽老同學吹得天花亂墜,她饞蟲大動,沒忍住,最后還是喝了。 韓錦書想起自己上次醉酒的壯舉,很惶恐,連忙繼續(xù)追問:“我沒有又吐你身上和車上吧?” 言渡說:“沒有?!?/br> “幸好?!表n錦書抬手撫了下心口,又說:“我也沒有做出跳裸舞這種行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