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拉.加西亞(flarcia)

    2005年1月

    我坐在休息室的沙發(fā)上，失神地望著壁爐里的火焰。利奧和嘉莉分別坐在我兩旁看書。

    ……「在我的印象中，我們從來不是朋友。」

    ……「你最錯的是，根本不應(yīng)該接近我?！?/br>
    直覺告訴我，這些都不是泰倫的真心話。但為什么他要這樣說？

    「弗洛拉，你為什么在發(fā)呆？」嘉莉放下書本問我。

    「泰倫最近變得很奇怪?！?/br>
    「三年級的選修課開始了，他要上帕普老師的黑魔法課，可能只是有點累?！?/br>
    「不是的，一定是有事發(fā)生了。」我堅定地說。

    「你怎么知道？」利奧問道。

    「直覺?！?/br>
    利奧和嘉莉互相對望，好像對我的答案感到非常無奈。

    「不行！我要去找他問清楚！」我想站起來，但利奧按著我的肩膀。

    「泰倫已經(jīng)很累了，你不要去打擾他吧。」

    「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我們圣誕假期都在一起，為什么他回來后就改變了？」

    「可能是剛過去的圣誕節(jié)讓他想起了mama和弟弟，所以最近才變得這么冷漠，他甚至連日常的課堂都沒有上?！辜卫蛘f道。

    「泰倫有弟弟？」我錯愕地瞪大眼睛。

    「可惜在幾年前病死了?！?/br>
    我的心隱隱作痛。我以為自己很了解他，但原來我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愛德華不是病死的。」利奧忽然說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和嘉莉異口同聲地問。

    「在月心旅館留宿的第一晚，泰倫告訴了我愛德華的事。大概是那個老巫婆突然說起他母親的名字，令他回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而我剛好在他身邊?！?/br>
    「泰倫那晚跟你說了什么？」我拉著利奧問。我真的很想知道更多關(guān)于他的事。

    「今晚十二點，你們過來我的臥室再說吧?，F(xiàn)在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jī)?！估麏W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

    聽完愛德華的故事后，我真的無法想像，泰倫這些年來是怎樣度過的……

    那年，泰倫和愛德華只有十歲，他們是雙胞胎兄弟。

    洛朗部長特意為兒子找來了一位黑魔法老師，希望他們及早學(xué)習(xí)黑魔法?？墒请p胞胎的反應(yīng)非常極端，泰倫強(qiáng)烈反對這個安排，而愛德華卻很渴望趕快開始上課。為了這件事，雙胞胎吵架了。

    「愛德華，為什么你想學(xué)習(xí)黑魔法？」泰倫不屑地問。

    「我們的父親是黑巫師，我想學(xué)習(xí)黑魔法有什么問題？」

    泰倫生氣地打了愛德華一拳。「難道你也想成為一個黑巫師嗎？」

    愛德華沒有回話，只是用手背輕輕擦拭嘴角滲出的鮮血。

    「你明明知道，我們的母親是死于黑魔法的！為什么你還要學(xué)習(xí)這種可怕的法術(shù)？」泰倫吼道。

    「可恨的是那個殺人兇手，而不是黑魔法！」

    「我不管！我不準(zhǔn)你學(xué)！」

    「你才不能管我！」愛德華倔強(qiáng)地反駁道。

    雙胞胎陷入了冷戰(zhàn)，他們都不愿意跟對方說話。在這段期間，愛德華獨自一個上課，每天努力地練習(xí)黑魔法，可是由于他年紀(jì)尚小，很快便受不了黑魔法的侵蝕，導(dǎo)致自己傷痕纍纍。看到弟弟受傷的泰倫，心里很難受。終于有一個晚上，泰倫主動去找愛德華，坐在他的床邊。

    「你的右手僵硬了，而且抖得很厲害?！固﹤悡?dān)憂地說。

    「皮爾老師說過，只要我能夠控制黑魔法，身上的傷就會好了?！?/br>
    「只要你停止上課，就不會再受傷?！?/br>
    「泰倫，你知道的，我決定要做的事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愛德華眼里閃著堅定的光芒。

    「為什么你要學(xué)習(xí)黑魔法？我不相信你甘愿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黑巫師?！?/br>
    「因為我想變得更強(qiáng)?！?/br>
    「要多強(qiáng)？」

    「直到我有能力保護(hù)你。」

    「傻瓜！」泰倫輕輕一笑。「我才不用你的保護(hù)。」

    「如果我早一點學(xué)會黑魔法就好了，我真的很想保護(hù)母親。」

    「愛德華，她已經(jīng)不在了?！?/br>
    「我當(dāng)然知道，但將來也會出現(xiàn)一些重要的人吧？母親說過，我們是她的寶貝。那么我結(jié)婚后，我的孩子也是我的寶貝。為了將來那些重要的人，我得及早準(zhǔn)備一下。在遇見他們之前，把自己變成強(qiáng)大的巫師，這樣我才能夠保護(hù)好他們?！?/br>
    過了一會兒，愛德華呼呼入睡。泰倫輕撫弟弟的頭發(fā)，心里想著，原來這傢伙已經(jīng)想得這么長遠(yuǎn)。

    幾天后，皮爾老師帶愛德華去森林練習(xí)暴風(fēng)咒，泰倫偷偷尾隨他們，躲在樹后觀看他們上課。這個咒語對于一個十歲小孩來說，難度可謂非常高，因此愛德華一直沒有成功。后來經(jīng)過皮爾老師的耐心指導(dǎo)后，愛德華終于發(fā)揮到暴風(fēng)咒的一部分力量。

    「雖然這個程度還不足以打破結(jié)界咒，但以一個十歲小孩來說，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蛊柪蠋熥撡p道。

    「真的嗎？我還想繼續(xù)練習(xí)！」

    「下星期吧。我這幾天有事要出遠(yuǎn)門，不能跟你上課?！?/br>
    接下來的幾天，皮爾老師果然沒有來上課，但愛德華不想停止練習(xí)，于是自己一個人偷偷地跑去森林。泰倫發(fā)現(xiàn)愛德華不在屋里，估計他去了森林，正想出去找他時，洛朗部長剛好回來了。

    「泰倫，你想去哪里？」洛朗部長問道。

    「沒有！我哪里都不想去！」泰倫回到客廳，完全不把父親放在眼里。自從他知道父親沒有為死于黑魔法的母親討回公道后，他便對父親和黑魔法產(chǎn)生了深深的怨恨。

    「愛德華在哪里？」洛朗部長走進(jìn)客廳。

    「他在臥室睡覺?！固﹤惞室庹f謊。

    洛朗部長轉(zhuǎn)身走向愛德華的臥室，可是泰倫又說︰「別吵醒他！他練習(xí)時受傷了，讓他好好休息吧?！?/br>
    「那好吧，我先跟你說好了，我打算在你和愛德華十三歲的時候，把你們送去黑魔法學(xué)校?！?/br>
    「什么？我不會去！我絕對不會學(xué)習(xí)黑魔法！」泰倫生氣地說。

    「泰倫，也許你認(rèn)為黑魔法很邪惡，但我想你知道，善惡不在于力量，在于人心。」

    「別跟我說廢話！無論如何，我一定不會去黑魔法學(xué)校！」

    洛朗部長嘆了口氣，然后舉起魔杖，對客廳設(shè)下結(jié)界咒。

    泰倫見勢色不對，馬上衝上前，扯著洛朗部長的斗蓬?！改阆朐鯓樱磕阋盐依г谖堇飭?？」

    「我認(rèn)為你需要時間考慮清楚?！?/br>
    「放我出去！你這個混蛋！」

    洛朗部長把魔杖架在泰倫的脖子上，用微慍的語氣說︰「要是你母親聽到你如此無禮的說話，她一定會很失望?！?/br>
    「要是她知道你沒有為她找出真兇，她會更失望?！固﹤惱淅涞卣f。

    「你母親的死，背后牽涉到很多事情，現(xiàn)在不是讓你知道的最佳時機(jī)?！?/br>
    「什么時候才是最佳時機(jī)？」

    「等到你和愛德華從黑魔法學(xué)校畢業(yè)。到時候，我會把一切的真相告訴你們?！?/br>
    對話結(jié)束后，洛朗部長便離開了屋子，當(dāng)時他以為兩個兒子都在屋里，卻不知道愛德華偷偷跑去森林。

    被困在屋里的泰倫，不停嘗試施咒攻擊父親的結(jié)界，但結(jié)界絲毫無損。泰倫無助地拋下魔杖，把怨氣轉(zhuǎn)移到家具上。桌椅全部被推倒，裝飾品全部被打碎，整個客廳變得面目全非。

    發(fā)洩一輪后，泰倫疲倦地坐在地上，但胸口忽然傳來一陣絞痛，他從來沒有試過這種痛。泰倫痛苦地喘氣，用手按著胸口，痛楚的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好像被尖銳的東西刺穿了胸膛一樣。他感應(yīng)到愛德華的氣息，這是來自愛德華的呼喚。那傢伙受了重傷……

    現(xiàn)在必須趕快去森林找愛德華，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泰倫立即抓起魔杖，用盡全身力量攻擊結(jié)界，但一點作用也沒有。

    有什么咒語可以對付結(jié)界咒？記得上次偷看愛德華上課時，皮爾老師說過暴風(fēng)咒能夠打破結(jié)界。

    「我可以的。」泰倫喃喃自語，手里緊握著魔杖，腦里想著皮爾老師如何指導(dǎo)愛德華。他集中精神唸出咒語，一股灰白色光束從魔杖發(fā)出來，狠狠地?fù)糁辛私Y(jié)界。

    打破結(jié)界后，泰倫馬上跑向大門，衝到外面去。

    在前往森林途中，洛朗部長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手把泰倫拉向他的飛天車。

    「放手！我要去找……」

    「他被送到魔療院，有人在森林發(fā)現(xiàn)了他。」洛朗部長把泰倫推進(jìn)飛天車，隨即駛往魔療院的方向。

    泰倫的胸口絞痛著，他只想儘快見到愛德華。

    「我一收到魔療院的消息，馬上趕回屋里，發(fā)現(xiàn)你不在。是你自己打破我的結(jié)界咒嗎？」洛朗部長問道。

    「魔療院那邊怎么說？」

    「樹枝刺穿了他的胸膛，幸好有人及時發(fā)現(xiàn)他，用魔法暫時凝固他的血液，避免失血致死。不過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他的情況并不樂觀?！?/br>
    來到魔療院后，洛朗部長帶著泰倫上去病房。

    躺在病床上的愛德華，身體十分虛弱。儘管承受著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強(qiáng)忍著眼眶中的淚水，因為他不想讓家人看到他痛苦的樣子。鮮血沿著他的手滴落到地上，形成一灘血水。

    「愛德華！」

    泰倫撲上前，緊緊地抓住愛德華的手。

    「泰倫，我終于等到你……」愛德華的聲音很虛弱。

    「為什么會這樣？」

    「……對不起，我要去見母親了……」愛德華吃力地說。

    「不行！我不準(zhǔn)你死！」泰倫激動地說。

    鮮紅色的血液不停從愛德華的胸口涌出來，看來凝固魔法開始失效。泰倫用手捂著愛德華的傷口，試圖阻止血液流出來。很快地，泰倫的雙手也染滿鮮血。

    「快去找人過來！」泰倫轉(zhuǎn)頭對洛朗部長吼道?！改悴皇欠ɡ聿块L嗎？你的權(quán)力不是很大嗎？快點救救他！我求你！」

    「……沒用的，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你們救不了我……」愛德華的視線從泰倫移向洛朗部長，似乎想說些什么，可是他已經(jīng)再沒有力氣說話。

    「愛德華，你不準(zhǔn)死！你聽到了沒有？」

    「……傻……瓜……」愛德華的嘴唇蠕動著，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下一秒，愛德華的表情永遠(yuǎn)凝結(jié)了。

    泰倫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鮮血仍然從愛德華的胸口滲出來，染紅了泰倫的視線。每一滴血都彷彿千斤重，重重地濺在泰倫的心頭上。

    ……「為什么你要學(xué)習(xí)黑魔法？我不相信你甘愿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黑巫師?！?/br>
    ……「因為我想變得更強(qiáng)?！?/br>
    ……「要多強(qiáng)？」

    ……「直到我有能力保護(hù)你?！?/br>
    別開玩笑……

    「愛德華，不要玩了！你快起來！這樣不好玩！」泰倫失控似的搖著愛德華的身軀。

    「他已經(jīng)死了。」洛朗部長臉色沉重地按著泰倫的肩膀。

    「我不相信！你說謊！快點叫他起來！」

    被悲痛沖昏了頭腦的泰倫，發(fā)狂地大吼大叫。愛德華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沒有一絲氣息。洛朗部長幾經(jīng)辛苦，才成功制服發(fā)狂的泰倫，強(qiáng)行把他帶回家。

    后來洛朗部長把愛德華安葬在冬青墓園，讓他跟他母親永遠(yuǎn)沉睡在同一片土地下。

    ＊＊＊

    泰倫.洛朗(terencelaurent)

    2005年1月

    我還清楚記得，在愛德華死去那天，我整晚都沒有睡覺。因為我害怕入睡后會夢見他，第二天醒來發(fā)覺只是一場夢，我得再一次接受他死去的事實。曾經(jīng)有無數(shù)個冰冷的夜晚，我躺在床上卻無法入睡，滿腦子都是愛德華的臉，那張跟我長得一樣一模的臉孔。自出生以來，我們從沒有分開過，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在了，而我生命的一部分也跟隨他埋葬在冬青墓園里。

    「很好，你表現(xiàn)得不錯?！古疗照驹诮淌业慕锹?。

    我疲倦地癱坐在地上，手里緊握著魔杖。

    「你的傷怎樣？」帕普拉開窗簾，讓月亮的光芒射進(jìn)來。我下意識地舉起手遮住眼睛。

    「沒事?！?/br>
    「你需要休息了?！?/br>
    「不必，我可以繼續(xù)練習(xí)?！刮胰讨凑酒饋恚_步有點不穩(wěn)。

    「無論是多出色的巫師，也需要休息，連你也不例外。明天我會教你暴風(fēng)咒，今晚好好睡吧。」

    「暴風(fēng)咒？」我好像回到了愛德華死去的那天。

    「五年前你只是僥倖，不代表你完全掌握到暴風(fēng)咒?！古疗蘸孟窨创┝宋业男囊粯?。

    「但我還沒有學(xué)會惡電咒?！?/br>
    「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別開玩笑?！?/br>
    「非常好，我很期待明天的課堂?！?/br>
    離開帕普的教室后，我回到宿舍，身上帶著傷，連走路也覺得有些吃力。

    我混進(jìn)藥劑系的綠塔，來到阿加莎的臥室。她一見到我，馬上露出一個嫵媚迷人的笑容。

    「泰倫？」她把我拉進(jìn)去。

    阿加莎的臥室總是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大概是她燃點了香薰蠟燭。她的床單和棉被都是紫色的，柜子里放滿了林林總總的乾花和藥瓶，書桌上有一個金色大釜。

    「你有沒有治療藥水？」

    「等我一下。」阿加莎打開柜子，找到一瓶藍(lán)色的藥水。

    我從后抱著她，聞著她頭發(fā)散發(fā)出來的香味。

    「真的很香?！刮夷剜?/br>
    「那你喜歡嗎？」她輕柔地問。

    「喜歡，我很喜歡?！刮野阉D(zhuǎn)過來，熱情地吻著她。阿加莎的雙唇很柔軟，吻起來很舒服。

    我們吻了很久，阿加莎好像想有進(jìn)一步行動，但我現(xiàn)在不想。

    「最近你有沒有克里的消息？」我問道。

    如我所料，一提起克里，她整個人都洩了氣。

    「你明知道我和他沒有聯(lián)絡(luò)?！?/br>
    阿加莎把藥水遞給我，我立即一口喝光。這種藥水很難喝，害我忍不住咳嗽起來。阿加莎把我扶到床上，輕輕地為我拍背。

    「克里寫信給我，說是訓(xùn)練時受傷了，渾身都是瘀傷?！?/br>
    阿加莎沒有說話，裝作不感興趣。

    「你的治療藥水很有效，我的傷好像不痛了?！?/br>
    「別說謊，藥水沒這么快起作用?！?/br>
    我輕輕一笑，從床上站起來，但阿加莎拉住了我。

    「泰倫，不要走?！?/br>
    「現(xiàn)在很晚了，我不想打擾你休息?！?/br>
    「我想你留下來陪我?！?/br>
    「好吧?！?/br>
    這個晚上，我抱著阿加莎入睡，她知道我常常失眠，特意燃點有助睡眠的香薰蠟燭。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試過睡得這么香甜了，連阿加莎起床也渾然不知。

    我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我一個。

    阿加莎留了字條，說桌上的兩瓶藥水是給我的。

    我下床走向書桌，其中一瓶是藍(lán)色的治療藥水。我打開另一瓶藥水，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這是左手香的氣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左手香汁有去瘀的功效。這很明顯不是給我的。

    在吃早餐前，我把左手香藥水打包寄去珀伽索斯飛行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