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篇 09.天降餡餅
范良是個臥底。 簡言之,其實看似壞事做盡的他是個正義的化身。的確是有那么一點點諷刺。 偶爾為了生存,好人反而要比壞人還臟。 他的正義感源自于遺傳,范良的父親范德正是一名檢察官。就是那種,十分剛正清廉的大傻子。 起碼范良是覺得他父親過于死板。歷史總在證明沒有彈性的人死的比較快。 范德正對他要求極高,斯巴達的教育底下,偏偏范良活成了個痞子。 可那不影響他們一家和樂,因為嚴父背后總有慈母。人常道慈母多敗兒,溫柔的母親導致軟弱的孩子??煞读紖s覺得,溫柔的母親是家庭和諧不可或缺的要角。 他們家三個臭男人,若不是因為母親,根本不可能和睦相處。 對,三個。范良還有一個弟弟。他弟弟年紀差他比較多,是還能在母親懷里恣意撒嬌的年紀。 范良老是玩笑弟弟是父母老當亦壯的證明,當時他都在讀警專了,弟弟才七歲。 小朋友的棺材小的像是玩具。父親的、母親的,弟弟的。排在一起。 范良是撿回一條命的。 當時他聽見了樓下有聲音,父親正和人劇烈的爭執(zhí)著,那爭吵聲,已經(jīng)不太尋常。 隨后槍響傳來,范良到了隔壁房里帶上了弟弟。危機感告訴他,必須逃。 可小孩總喜歡在不對的時間嚎啕大哭。 三五個人衝了上來,把他們押了下樓,范良掙扎著,頭上挨了一記鐵棒,幸虧他腦袋結實,除了頭暈目眩流了點血,并沒有大礙,弟弟一直哭、一直哭,眼前的客廳變成了血紅色。一時之間,范良也不清楚究竟是頭上的血遮蔽了視線又或是眼前的確是血紅的地獄。 母親臥倒在她去年織的羊毛毯上,羊毛吸飽了血,那顏色妖艷異常。她衣著不整,長裙被掀了起來,胸前釦子也被打開,內(nèi)褲被拉到了腳踝,有個男人正趴在她身上,溫柔的母親早一動也不動,那男人卻上上下下動的粗魯勤快。像野獸一樣。 父親的死狀更為悽慘,范良根本不愿意回想,但那畫面,卻是夢魘。 小孩的哭聲變得更加尖銳,范良腦袋里嗡嗡作響,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喂,這小孩吵死了!」其中一個蒙面大漢這么說著,下一秒,弟弟安靜了。 范良的世界也靜了下來。 那么小的孩子,細細的脖子折了起來,像市場里的雞一樣,歪著脖子,像是睡著了。 「記住眼前的畫面?!姑擅娴钠渲幸蝗苏f著,「你父親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這就是他的下場。你也要死了,你知道嗎?」 范良低著頭,一語不發(fā)。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跪在地上,兩隻手被抓住了,其實并非動彈不得的情況,可他也失去了生存的意志。 何必呢?死就死吧。 「既然你也要死了,也總得讓你知道殺你的是誰,鞏云你知道嗎?」 范良知道,當時鞏云便是他們學校的負責人。一個如此正義的人……怎么會? 「你父親到底是太死板了。鞏云的資料也敢查,唉……都不曉得他的背景有多硬。不自量力的父親,可憐的兒子?!?/br> 這句話以后,范良迎來了黑暗。他以為他會死,可他沒有。 也許是上頭那個老頭子眷顧,也許是地底那位還不想收他,總之范良沒死。 他睜開眼時,周圍一片寧靜,是他家附近的河堤。他被移動到了外面,有人救了他。那一刻,他坐在救了他那傢伙身邊為了自己還活著而哭了很久,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還不想死。 他有更重要的事。 他會為了復仇而活著,也會為了復仇而死。他一直知道這個道理,但某天,卻有人叫他不能死。 范良這輩子,聽過最多的肯定是咒罵他的言論。讓他死,讓他下地獄,蘇惠全這般讓他不能死的倒是十分罕見。 蘇惠全。 這個名字像是唐僧的緊箍咒,一念起就頭疼。 剛認識蘇惠全的時候,啊……應該說,他剛開始跟蹤蘇惠全的時候,是在終于跟鞏云搭上線的那一刻。 鞏云的手下之多,卻沒有人記得曾經(jīng)有個叫范德正的因為那些破事與臟錢而死。更別說記得他范良了。搭上鞏云的計劃要比以往在腦袋里構思的還要順利簡單,因為根本沒有人記得他可笑的父親。 范良再三打聽后,得知了目前狙擊最準確而且遠端殺人不留痕跡的殺手,名字就叫蘇惠全。 蘇惠全。第一次他便記住了。 他開始跟蹤那個孩子。 蘇惠全的生活十分枯燥無聊,每天睜眼就是面對無數(shù)殺人計畫。而他也如同機械一樣,分毫不差。幾點出門,幾點收拾好一切、完成工作,照表抄課。 蘇惠全跟他弟弟同年。若弟弟還活著,就是蘇惠全的年紀,這么小的孩子,天天與人命為伍,開心嗎?范良不禁想,卻很快笑自己多管間事。 那蘇惠全辦起事來一板一眼,身材很好,褲子很貼身,喜歡吃甜的,但果凍類的敬謝不敏,奶過敏……,跟著一個人時間長了,對他的了解也越來越多。 好比蘇惠全每天早餐都去同一家早餐店,喜歡吃總匯三明治,咖啡要喝路口那家連鎖店的,午餐不吃,晚上一定要吃白飯。 蘇惠全沒有父母,跟著他們單位的管理者生活。那個帶著他的男人叫方寧,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紀……。 還有蘇惠全表情不多,尷尬或是害羞的時候卻很可愛,耳尖紅紅的,像是可口的點心,讓人想一口含進嘴里。 他笑起來很好看,每當他一笑,范良便能感覺自己心頭一空。彷彿一切仇恨與罪孽都已遠離。 范良本來的計畫是跟個一個月,要能勝任就綁回家。 可他天天參與著蘇惠全的生活,一天一天,他一直告訴自己,「反正鞏云那邊也還沒那么確定……」,拖著拖著,等他發(fā)現(xiàn)時,他已經(jīng)跟著蘇惠全整整一年了。 以前他的長官曾經(jīng)告訴他,跟著人最好不要超過三個月,去一個地方臥底也盡量要速戰(zhàn)速決。因為,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三個月,已經(jīng)足以讓你對一個人亦或一個地方產(chǎn)生依戀。 也許范良是太寂寞了。某天他走進咖啡廳,卻點了蘇惠全愛喝的咖啡,加糖不奶,他想知道他嘴里的味道,而那一刻范良知道自己不能再跟了。 單方面跟蘇惠全道別的那天,范良知道他接到了新任務。 蘇惠全跟任務目標幾乎沒有接觸,默默地開始,默默地結束。范良能理解方寧為何如此調(diào)度,他跟了蘇惠全一年,這個孩子,是連路邊死了一隻貓都能傷懷良久的可愛傻瓜,能讓他離任務目標自然是越遠越好了。 范良不再佇足,離開了蘇惠全。他想,殺手再找就好了,蘇惠全不適合。 不適合只是捨不得,他知道,卻故意忽略了自己的心。 可下定決心幾天后,范良發(fā)現(xiàn)蘇惠全在跟他。 上天總是喜歡給他一個急轉彎,想死沒死,想放也放不掉。 這蘇惠全是自己撞上來了。 范良知悉他的一切,知道他是怎么跟蹤的,也知道他通常跟多久下手,知道他下手那天早餐會吃總匯三明治再奢侈的加上一份小熱狗。 他知道蘇惠全的一切小習慣,他了然于心。 這種好機會,天上掉餡餅,不吃嗎?范良又不傻。 于是范良當天沒有回家,他去了飯店。隨后租了間房子。由于身份的原因,范良要租房簡直易如反掌。 新房子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張床。 每天蘇惠全在外頭蹲點,范良都躺在那張床上想著怎么cao他。他會脫下他那件褲子的。 哪怕他穿起來該死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