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番外(中) 局外人
不知怎的,總覺得那句話在針對我。 錯覺吧,錯覺…… 我依舊如常,把寧王府發(fā)生的事情傳了回去,然而這次卻收到了不可置信的命令—製造機(jī)會殺了葉梧音。 這道命令沒有要我親自動手,而是讓我「製造機(jī)會」。 我不曾對任何人動過殺機(jī),更無深仇大恨,有的不過是不可違抗的的威嚇,還有生死未卜的宓兒姊姊……為了她,我只能這么做。 面會辰親王那次,寧王沒有把我?guī)г谏磉?,等他們回來后,得到葉梧音為救寧王受傷的消息,還帶回來一對西瑤姐弟。我不曉得發(fā)生什么事,只好從葉梧音口中套話,竟聽見寧王有意納她為妃。 「殿下這玩笑真的是開得太大了,拿婚事當(dāng)兒戲嗎?」表面上,我為葉梧音抱不平,其實心里清楚寧王的用意,這是一種隱含警告的守護(hù)。 王府里的氣氛變得曖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葉梧音身上,為了消除這種不自然的關(guān)注,以不可妄論謠言為由,我禁止所有僕婢討論此事。 可是,窮姑娘與皇族的故事總是特別引人入勝,少女們又豈能輕易松口? 「呵,你剛才不還纏著無音姑娘東問西問的,竟然還想管別人?。俊鼓蠈m將軍啃著果子,語帶嘲諷。 我向來不喜歡他,并不完全因為寧王說了不少他的壞話,而是他這個人喜歡坐實那些壞話,總是得意洋洋的,彷彿他做的一切都有道理、都能看透,就像用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看光了一個人的身子,還帶著壞笑。 他是隻老鷹,在盤結(jié)交錯的迷局上空盤旋。 他一個局外人,竟攪和其中。 王府里,寧王與葉梧音的愛情故事傳了好幾個版本,相愛的過程眾說紛紜,最多的是說他們患難見真情,可我怎么看,那兩人的互動總有股無以名狀的違和,寧王過份積極,還有葉梧音的過分逃避。 「九殿下,喝藥了。」那日,兩人起了不小的衝突,我替葉梧音送藥,剛踏進(jìn)閑云閣就見寧王正在為扇子題字。 毛筆拿在手上,扇子仍然空白。 抬頭見是我,他并不意外:「看來我真搞砸了呢?!?/br> 將藥飲盡,他繼續(xù)對著空白的扇子發(fā)愣。 「九殿下,您究竟是真的喜歡無音,還是出于同情想救她呢?」 對于我的問題,他笑了笑:「我看起來不像喜歡她嗎?」 這一問,倒把我給問得一頭霧水。像與不像,能跟「喜歡」搭上關(guān)係嗎? 「如飛呀,你還小,很多事長大就會懂了?!箤幫醯脑捳Z間藏著嘆息,偶爾,他會用這種兄長般的神情跟我說話,好像有很多難以言喻的苦衷,或者壓抑許久的沉重,他的笑,卻矛盾地帶著幾分愉悅。 我一直記得剛救起葉梧音時他囑咐我的話,要跟葉梧音打好關(guān)係,所以認(rèn)為這一切都只是他設(shè)計的表象,現(xiàn)在看來又好像不是那回事。 說我不懂,還真看不懂了。 他將扇子交給我的時候,眼里多了份悵然?!搁L大了,許多事情也不見得需要懂;有些局,不關(guān)自己的事情,就不要隨便踏進(jìn)來?!?/br> 「九殿下,您到底在說什么啊?」 他搖搖頭。「你看不見橫在她面前的危險是什么,更不知道那些有多少是我的責(zé)任,我這么做本只是想要保護(hù)無辜被牽連的她,至于喜不喜歡……」 他停了停,思緒已然飄散,徒留嘴角隱隱的上揚(yáng)。 「殿下,您自己的心意都沒摸清呢!」我接過扇子,打趣道?!改靡膊欢嗦铮蝗辉趺磿?zhí)葡壬鷣懋?dāng)您的愛情顧問?」 「我、我是第一次,就說你還小不懂事,你個沒經(jīng)驗的怎么反過來嘲笑我了!」他繃了張臉為自己辯駁,一下子從成熟穩(wěn)重的寧王變成孩子氣的少年。 我嘻嘻哈哈地退出去,門掩上的瞬間,笑容也隨著光線褪下。 許多事情就算年幼也會突然懂得,用最粗暴、最不堪的方式闖進(jìn)生活,把心衝撞得支離破碎;有些局,即使不關(guān)自己的事,也不得不踏進(jìn)去。 沒有人看見橫在我面前的危險是什么,更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我的責(zé)任,我這么做本只是想求一到寬恕,至于愿不愿意…… 「寧王很喜歡你,或者說,他愛上你了?!狗客?,我聽見蔚彤用極為挑釁的語氣說道,如此咄咄逼人的堅決讓葉梧音啞口無言。 早察覺蔚彤來歷不簡單,這般說話,隔著墻都能感受到那股尖銳。 「公主殿下,我們沒讓你嫁給他,只是希望他能成為我們這一邊的人,這沒有很難吧?只要讓寧王繼續(xù)喜歡你就行啦!」她的語氣似笑非笑,搭上平時那張溫柔明亮的笑顏,聽著令人發(fā)毛。 「成為你們的人?然后你們要利用他做什么?讓我爹當(dāng)上皇帝,還是用他來給你們報蔚家的仇?」葉梧音話剛說完,傳來一聲喉頭被人掐住的嗚咽。 「公主殿下還是少說話吧,免得小命不保?!?/br> 葉梧音咳了幾聲,道:「你們蔚家通敵叛國,難道不該死嗎?」 「公主殿下如今豈有臉面說我蔚家?」蔚彤嗤笑一聲?!干僮悦甯吡耍氵€有別條路走嗎?」 我突然很能體會葉梧音的心境,也能理解她為什么總是躲避寧王的追求。她明明沒有別條路可以走了,卻還在尋找,甚至很清楚自己的存在是把雙面刃,一面朝著寧王,一面向著自己,她寧愿那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而我脖子上的那把刀,刀鋒指的那一面始終只有我自己。 「九殿下,昨日奴婢看見蔚彤從無音房里出來,兩人似乎在密謀什么?!垢羧找辉?,伺候?qū)幫鯐r,我將此事告訴他。 他不以為然?!妇烤故菫榱耸裁炊苤\,還是因為什么而不得不為之?」然后深深望著我:「如飛,你知道其中差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