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起，謝麒隨之把煙掐滅扔進垃圾桶，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放耳邊接通。

    “喂？”

    “謝麒，是我?！?/br>
    對面?zhèn)鱽硪坏缷绍浀呐?，謝麒怔了一秒，再說話時語氣隨之溫和：“清羽?！?/br>
    清羽說：“好不容易啊，我求了父親一年，他終于同意讓我轉(zhuǎn)學(xué)了?！?/br>
    “打算什么時候來？”謝麒問。

    “不知道呢，時間不定，不過在辦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應(yīng)該快了?！?/br>
    “到時候提前告訴我，我去接你?！?/br>
    女孩心情很好：“想沒想我？”

    謝麒從善如流地回：“想?！?/br>
    “你騙人?！?/br>
    “真的。”

    女孩說：“你都沒思考?！?/br>
    “徐清羽。”謝麒無聲地笑，喊她名字，“都多大了，幼不幼稚啊你。”

    三分鐘的通話時長，時間一到，女孩發(fā)愁地哎了聲：“先不跟你說了，我媽最近盯我盯得緊，干什么都得偷偷摸摸?！?/br>
    “晚安?！?/br>
    掛了電話，他又在陽臺吹了會風(fēng)，聽到敲門聲，才轉(zhuǎn)身往回走。

    門打開，看到來人，他詫異一瞬：“爸？”

    謝常平示意他去趟書房。

    書房內(nèi)。

    來之前，謝麒已經(jīng)做好了挨罵的準(zhǔn)備。雖然他并不知曉自己做錯了什么。

    謝常平對自己兩個兒子從小到大基本都處于放養(yǎng)狀態(tài)，甚至平時工作忙了，連兩人生活上的事也很少過問。今晚突然找他，給謝麒的第一預(yù)感就是不詳。

    可除了挨罵，他也想不著別的。

    “我媽睡了？”他站在書桌正對面，一副受誡姿態(tài)，率先開口。

    謝常平打開電腦：“嗯?！?/br>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沒事不能找你？”謝常平輕飄飄地看他一眼。

    他說：“不是?！?/br>
    在一片寂然中，謝常平終于開口步入正題：“又打架了？”

    謝麒錯愕，不知他爸哪來的誤會：“你聽誰說的？”

    “你今天回來那么晚，我就罷了，你當(dāng)你媽為什么喝那么多酒？”話說著，卻是頭也沒看他，于是謝麒知道，他爸生氣了。

    不是氣人他晚歸，而是氣他不該總讓謝女士為他擔(dān)心。

    但這事又沒法解釋，對他爸而言，錯了就是錯了，甭管打游戲還是打架，造成的后果都大同小異。謝麒抿了抿唇，說：“下次有什么事我都提前告訴我媽一聲，不讓他擔(dān)心?！?/br>
    “還有件事?！彪娫掆?fù)回ｍ懫?，謝常平皺了皺眉，跟謝麒說，“你媽胃不好，我不在家你幫著注意點，別讓她再跟今天似的了?！?/br>
    看來他爸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謝麒沒說他媽那些光輝事跡，有模有樣地點點頭：“我知道了?！?/br>
    謝常平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謝麒睡眠淺，聽到汽鳴聲，他睜眼看看時間，剛六點十分。

    他起床沖了個澡，臨近七點的時候下樓，聽到一陣嗚咽。他往右偏去頭，看向沙發(fā)，謝女士哭得肩膀一抽一抽，正拿手絹擦眼淚。

    雨從來沒有這么應(yīng)景過，像斷線珠子似的，地板被砸得悶響。

    謝麒心情也挺糟糕的。早飯也沒什么興致，叼了個面包片就往學(xué)校走。

    他家離學(xué)校不遠(yuǎn)，步行十多分鐘，但交通不怎么好，開車得堵一陣子，所以他當(dāng)初直接拒絕了謝女士提出的車送。

    他給出的理由是，走著挺好，還鍛煉身體。

    謝磷在旁附和，謝女士無奈選擇妥協(xié)。

    那時候他年少輕狂，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媽學(xué)習(xí)好就是管用。

    /

    “哥?！敝x磷握緊書包帶，剛要開口，被身后一道聲音打斷。

    “謝哥！”宋肖腳踏變速飛奔而來，玩了個漂移，“媽的，我總算找到你了?！?/br>
    “有事？”

    “阿唄?！彼鲃萦忠鐐z好地搭肩，被謝麒毫不留情地避開了。

    “有事快說?！?/br>
    宋肖收了那副笑嘻嘻的表情，對謝麒說：“哥啊，這回真沒逗你。”他又轉(zhuǎn)頭對謝磷擺擺手，“學(xué)霸弟弟，你自己再走一段，你哥就先跟我回班了?！?/br>
    兩個男生沒帶傘，把衛(wèi)衣帽兜扣在頭頂遮雨。沒一會，消失在視野中。

    雨越下越大，少年的手還維持著遞傘的姿勢，良久，他輕笑一聲，然后低著頭，慢條斯理地收好傘，任由雨水將他的外套洇濕，留下一道深色痕跡。

    路過的同校女生原本想跟他打個招呼，乍一抬頭，看到少年陰翳的神情，她笑容卡在半路，突然有些發(fā)怯：“謝……”

    他神色變了變，最后嘴邊綻出一抹微笑：“你好?！?/br>
    女孩抵擋不住美色的誘惑，對上少年溫潤的目光，早就將剛才那絲怪異拋到九霄云外：“…早早早上好。”

    她居然和全校第一說上話了，這事夠她出去跟一幫小姐妹吹上一年。

    “請問你是我哥班上的同學(xué)嗎？”

    “你怎么知道…”女孩有些不好意思。

    “能不能幫我個忙？”謝磷攤開手，里面放著張黑白打印紙，“我哥的準(zhǔn)考證忘帶了，你可以幫我轉(zhuǎn)交給他嗎？”

    “當(dāng)然可以?！睅蛶浉绶?wù)，女孩樂意之至，“你放心，包我身上?！?/br>
    他笑容清淺：“謝謝。”

    女孩走后許久，他收回視線，從兜里抽出一張濕巾，展開、鋪平，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方才被女孩碰到的手指，從指.根往上，力度很重，直到皮膚被手搓得通紅，才將已經(jīng)揉爛的濕巾扔進垃圾桶。

    /

    上午第一科考語文，開考前，前桌方理想回過頭，小聲說：“謝麒，你弟讓我給你的。”

    手中轉(zhuǎn)的筆停下，謝麒沉浸的思緒從手機中拉回。

    低頭盯著手邊準(zhǔn)考證看了幾秒，他摁了摁額心，突然感覺自己記憶出了些偏差。

    忘了嗎？

    可他分明記得臨走前，他好像把這東西順手帶上了。

    中午吃飯，宋肖特地要了兩份排骨：“謝哥，請你的?！?/br>
    謝麒輕輕撩起眼皮：“干什么？”

    宋肖：“…請你?。　彼麖膶Ψ姜q疑的眼神中受到一萬點傷害，“不是謝哥，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我好心請你你就這么想我？真夠傷人的?！?/br>
    謝麒：“你心里沒點數(shù)？”

    宋肖：“……”

    靠，他有那么不靠譜，至于一上來就質(zhì)疑他真心。

    謝麒淡淡地看著他：“第一次請我吃飯，幫你后街打架搶女朋友；第二次，你作業(yè)沒寫，讓我替你頂包；第三次，這次，考試作弊。”

    宋肖眼皮跳了跳，夾塊rou塞進嘴里，打了兩聲哈哈：“食堂這排骨越做越難吃了…”

    第一次月考成績很快下來，當(dāng)天上午，成績單在班級里瘋傳。不難怪學(xué)生重視，這次考試涉及到分班問題，高三一共十二個班，四個實驗班，后面學(xué)生卯足勁往前擠，前面的生怕自己掉下隊。

    謝麒這種屬于中間的過渡地帶，成績半掉不掉，說好差一大截，說差吧，又差不到哪去。但他這次撞了個好運，以至于抄他答案的宋肖直接坐了個過山車，從倒數(shù)第二竄到了班級前十五。

    “謝哥！”

    “謝哥謝哥！你醒醒！”宋肖握著卷子，快激動瘋了，“你怎么回事，搞著答案了？不對啊，要這樣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有答案都不給兄弟抄抄?！?/br>
    謝麒剛睡著，被他搖煩了，眼也沒睜，直接罵了句有病。

    宋肖滿腦子都是自己牛逼壞了，自動忽略那句不合時宜的臟話，見謝麒不搭理他，又開始找別人吹得胡天海地。

    謝麒一睡就是一上午。

    班上任課老師知道他什么德行，基本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他們眼中，謝麒一致被歸為無藥可救的類型，與其花心思讓他怎么好好學(xué)習(xí)，不如抽空多備課兩張學(xué)案。

    原本班主任也想趁這次進步的機會勸兩個無藥可救的學(xué)生回頭是岸，結(jié)果懷揣著澎湃的心情進班，兩人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又給了他當(dāng)頭一擊。

    兩人特有默契地保持一個姿勢睡得昏天黑地。

    算了，他管不了了。

    班主任背著手，一瞬間感覺自己滄桑了好幾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