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騁晏一走，整個空間因闃靜而顯得空蕩，蘇瑭有些尷尬地朝著自交換身體后一直都是穩(wěn)妥妥坐著的周瀲看去。

    比照她目前的經(jīng)驗，兩人雖靈魂互換，可意識不能全然支配身體的自主權(quán)，所以身處她原身的周瀲的所行所舉是可以用她過往經(jīng)驗去翻譯的。

    或許在很多人眼里她開朗外向，可她知道自己極度怕生，不管是環(huán)境還是人或事，只要一碰上自己不熟悉的，她就會變得極度安靜，雖然周瀲什么都沒表示，也儘管蘇騁晏已比平時更關(guān)照他，或許從他醒來后，不管是醫(yī)院還是蘇家，不管是醫(yī)生還是蘇騁晏都一樣陌生。

    「……你的手機是不是……」蘇瑭找了個話題首先開口，一方面是想知道她手機是不是真的被沉悅岑的訊息給灌爆，一方面是想緩解當(dāng)前沉默的氣氛。

    「手機？手機怎么了？」看著眼前那張臉孔一聽她提到「手機」，便急匆匆地往自己身上摸出手機的反應(yīng)逗得蘇瑭忍不住笑，周瀲要是平常也露出這種慌張的模樣那會多可愛呀，可笑完之后又覺五味雜陳，現(xiàn)在的周瀲被關(guān)在她的身體里，慌張模樣也是透過她的臉呈現(xiàn)，這種感覺又很像是……呃──她自己在看自己笑話？

    「我是說，我的手機里有很多同學(xué)關(guān)心的訊息，你的也是吧？」蘇瑭將語句稍微拐了個彎，誘使周瀲點開手機。

    就算現(xiàn)在換回她的手機，之后衍生的問題也很難向其他人解釋得清，更何況在周瀲失憶的情況下可能也無法理解她的行為，不如將錯就錯先讓周瀲認定那支手機真是他的手機，前提是周瀲得先成功解鎖才能照常使用手機。

    預(yù)想著周瀲點開螢?zāi)灰虿恢i屏密碼而向她求救，她便可以自然而然地解鎖螢?zāi)徊㈡i屏密碼改成周瀲能方便記憶的。

    「啊──是呢，一時間發(fā)生太多事，我還沒注意到訊息，謝謝提醒?！拐l料周瀲雖正中蘇瑭下懷地點開螢?zāi)?，可?jīng)臉部辨識后手機自動認證當(dāng)前的周瀲為它的主人，瞬間讓蘇瑭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每天跟她朝夕相處寸步不離的手機，居然就在她的眼前認其他人為主人，這不是背叛，什么是背叛！

    就算現(xiàn)在的周瀲以相貌來說跟她以前一模一樣，但她跟手機長期累積下來的情感是能這樣就被取代的嗎！

    還真可以。

    跟她相處十七年的蘇騁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蘇瑭忽然有個想法，如果周瀲一直沒有回復(fù)記憶，再加上當(dāng)前的周瀲持續(xù)被人視作「蘇瑭」，會不會到最后，周瀲就會真的覺得他是蘇瑭？

    「你──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嗎？包括我們被進醫(yī)院之前發(fā)生了什么，包括你……」包括你不是蘇瑭。

    蘇瑭試探性地提問，卻沒勇氣將問題說完，當(dāng)時在醫(yī)院她來不及確認周瀲的失憶程度兩人就被帶離醫(yī)院，或許情況沒有她想像的嚴(yán)重。

    「其實也不是真的沒有，但都很模糊，我說不太出來……好像、好像誰雙手合十拜著什么、然后有一把很大的扇子從天而降、還有、有……不好意思，我暫時沒辦法說出更多東西了……」雙手合十應(yīng)該指是她和周瀲一起拜狐貍雕像，扇子應(yīng)該就是讓他們兩人昏迷的主因，那塊她原先認為是板子的東西，蘇瑭將周瀲講出的關(guān)鍵字結(jié)合她的記憶做翻譯，想著幸好周瀲最起碼還殘存一些零瑣記憶，并不是同她想像的喪失所有記憶。

    「啊，我沒有逼你的意思?！箍吹轿骞僖蛩伎既櫾谝黄鸬闹転?，蘇瑭知道這是她認真動腦才會有的舉動，擔(dān)心自己的問題是不是太為難人了，明明就知道現(xiàn)在的周瀲連他自己是誰都沒弄清楚。

    「周、周瀲，我聽醫(yī)生說我們是一起進醫(yī)院的，那你知不知道我、我們怎么會昏迷？」經(jīng)蘇瑭一提進院前的記憶，似乎打到了打到了周瀲疑惑點，讓他開始對蘇瑭進行提問。

    「這個，目前我也不好說，進醫(yī)院之前，我們的確待在一起，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也還沒弄清楚，我保證，我找到原因一定會跟你說?！固K瑭也很想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會發(fā)生靈魂交換這種無法用醫(yī)學(xué)科學(xué)解釋的狀況發(fā)生。

    楞楞看著眼前周瀲露出淺笑點頭回應(yīng)，蘇瑭下意識吞了吞口水，有點難形容心頭的感覺。

    難道靈魂真的連顏值都能影響嗎？

    看了自己十幾年都沒覺得她多好看，明明用的是同一張臉，怎么周瀲一笑，她便覺得這笑好看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我……」聽了蘇瑭的話，周瀲像是忽然想說什么，可嘴里嚅著一個「我」字便下文失蹤，欲言又止的模樣似是還在猶豫話該不該說。

    「嗯？」蘇瑭眨了眨眼，懷疑她剛剛是不是錯過了什么，怎么周瀲說一下就不說了。

    「我覺得我好像想說什么話，可是又不知道該跟你說什么?！箍粗K瑭的反應(yīng)，周瀲又掬了一笑，聽著蘇瑭這么跟他打氣，他便也跟她說些什么，可剛有想法，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付諸行動了。

    「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固K瑭很懂周瀲這舉動，她之前也常常先開口卻沒想好想說什么。

    「我……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轉(zhuǎn)動著無辜大眼，周瀲看了看蘇瑭又垂頭朝自己看了一眼，看在蘇瑭眼里，周瀲似乎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

    「……是個不懂撒嬌的人?！固K瑭頓了下，其實這個問題不難回答，但她不知道對于周瀲口中的「我」，她該將這個「我」辨認為周瀲還是蘇瑭，思考一下后，回答了她對周瀲一直以來的看法，周瀲終究不是她，不必承擔(dān)她的人設(shè)。

    「咦？」似乎對蘇瑭的答案有些意外，周瀲驚訝的表情全在臉上。

    「明明怕麻煩體力又差，可每次跟你求救總是有求必應(yīng)，就算是不擅長的事情，只要被別人拜託，你還是會想辦法把事情處理得很好，不過當(dāng)你需要幫忙的時候，你總是一聲不吭地自己一個人解決，從來都不會跟別人求救?！固K瑭繼續(xù)解釋她為什么會這么說。

    從國小到現(xiàn)在，她聽很多人說過周瀲難相處，但她從來不認為這些說著周瀲有多冷漠的人真的了解周瀲，也不認為她能跟周瀲熟識到現(xiàn)在僅因地緣而強制綁定的連帶關(guān)係，僅是周瀲總很早以前，就因各種元素而致使他在群眾里成為最特別的那一個。

    幼兒園時期被關(guān)注是因為單親，而進入小學(xué)后為人所知不外乎是外表與資質(zhì)，還有那超乎常人的早熟。

    自蘇瑭有記憶以來，其他同齡的孩子一遇上問題便會去找大人求救，周瀲不會，他彷彿把自己當(dāng)作能夠解決問題的大人般，總是先自己想辦法解決，或許因為這樣，周圍大人跟周瀲說的話總是跟其他孩子不同，老師對任何一個學(xué)生說的話可能是：大家基本分不要漏拿，這些都是送分題，可對周瀲就會說，老師知道滿分對你來說只是小事一樁。

    周瀲也的確不負眾望，從小就沒拿過除第一名以外的名次，可這彷彿成為所有人都能對他理直氣壯地投以高期許的正當(dāng)理由，但蘇瑭覺得這也是造成周瀲遠比其他人還成熟的原因，從來沒有人教會他遇到不會的可以請人幫忙，因為大人對他說的總是你這么聰明一定知道。

    周瀲一直都是師長眼中的標(biāo)準(zhǔn)楷模，別人家的小孩不會讓我失望之代表，可越長大她似乎也越感受不到這樣的周瀲跟她認識的周瀲是同一個人。

    她記得小時候的周瀲雖然跩八跩八的，可是也有極小的機率可以看到周瀲哭鼻子的時候啊，特別是她小時候最愛拿從蘇騁晏那邊學(xué)到嚇人爛招轉(zhuǎn)送給周瀲。

    雖然作弄周瀲十次中有九次會收到他不為所動地投以眼前這人是不是在逗我笑的眼神訊息，但還是有幾次是真的成功嚇到周瀲讓他當(dāng)場飆出眼淚的阿，那時候的周瀲還比較像是真正的他，會哭也會笑，有可靠的時候，也有軟弱的時刻。

    哪像現(xiàn)在，只會面無表情的罵她無聊。

    「但現(xiàn)在的你不需要硬逼自己去成為這樣的你，不管怎樣，你就是你。」深怕當(dāng)前狀態(tài)的周瀲會為求自己符合別人的期望，蘇瑭補充說道。

    她記不得周瀲從什么時候開始脫離她的印象，但無論是怎樣的周瀲，對她而言都是周瀲，小時候跩八的樣子是，可靠又讓她覺得不習(xí)慣的樣子也是，包括現(xiàn)在也是。

    看著周瀲呈著一臉?biāo)贫嵌谋砬?，蘇瑭驚覺不對，她什么時候這么能說會道了，難道又是受了周瀲身體的影響嗎？啊怎么辦！周瀲從以前就常常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講這么多，在她身體里的周瀲真的能聽懂嗎？

    聽不懂倒是沒什么關(guān)係，但她這樣會不會反而讓周瀲后悔問她這個問題??？

    「謝謝?！共煊X周瀲視線定在自己身上約有兩秒的時間，蘇瑭啟口正想說她剛剛都是亂說的，周瀲的道謝便搶在她之前落下。

    ?。恐x什么？

    突如其來的道謝讓蘇瑭不知所以，她說了什么值得讓周瀲感謝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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