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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強慘只想早點下班[穿書] 第51節(jié)

    他目光緩緩掃過這片染血的村莊,最后停在面前捂著斷臂的魔修身上,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何人指派?”

    魔修黑布遮臉,身形飛退,眨眼間已退到村口,似乎下一秒便會消失在密林當(dāng)中。

    眼看他就要順利離開,可這時,林中猛然騰起熾烈火光——那里不知何時被丟下一塊早已刻好的陣法,煉化了數(shù)十年的鋒芒仿佛早已等著這一刻,燃起漫天殺機,從四面八方圍裹過來。

    鋪天蓋地的火陣,讓黑衣人身上本能涌出一絲用來防御的靈力,雖然他迅速收斂回去,但南弦還是猛然察覺了什么。

    他手中的劍忽然一滯:“……師兄?”

    “……”

    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黑衣人低低笑了一聲,拉下頭頂?shù)亩得?,面龐暴露在他們眼前?/br>
    確實是隱仙宗中那個勤勉刻苦,聲望驚人的掌門。

    他在南弦震驚難言的目光中微一頷首,氣勢溫和。南弦卻忽然擲出手中飛劍,寒光掠至伶月身邊,逼退了一圈猙獰逼近她的血光。

    掌門不再笑了:“我出來找些修煉資源,師弟居然也要打擾——要知道這世上可不是誰都如你一般天賦卓絕,你這樣阻撓,實在不太厚道?!?/br>
    整個村莊的血色都倒映在他的眼底,南弦望著那雙象征著魔修身份的猩紅瞳孔,指尖顫了一下。

    “你何時入的魔?!彼徛曊f,“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br>
    掌門暴露了身份,卻不見有多慌張,像是早就料到了今天一樣。

    他嘆了一口氣,很無奈似的搖頭:“幾大派對隱仙宗的地脈虎視眈眈,我不變強些,如何與他們相爭?”

    他看向村中的碎尸和血,目光憐憫:“凡人的生命不過短短一瞬。彈指數(shù)十載,便從初生朝陽變成一抔黃土,如同寶藏枯朽,令人痛心難耐。與其看著他們無聲流逝,還不如幫他們綻放最大的價值。”

    以人為藥的屠戮惡行,竟被他冠上了這種帽子。南弦頭一次如此真切地體會到走火入魔的人是什么狀態(tài),他手心冰涼:“說得再好聽,這也與大道背道而馳。你說服了自己,天道卻不可欺?!?/br>
    “順應(yīng)天道,破界成仙,這是你們這種天之驕子才會考慮的事?!闭崎T緩緩擦拭著自己沾滿血污的手,“從古至今,飛升者寥寥。反倒半神期壽數(shù)綿長,天道之下,萬人之上。那才是我該追尋的方向——何況修行之途,誰不是一路踩著其他生靈的骨架爬上頂峰?你難道沒吃過靈植丹藥,沒鍛過獸血獸骨?怎么如今把墊腳石換成人,你就受不了了?何況……你以為我不知你練的,究竟是什么功法?”

    他忽然一劍刺向南弦,摻了魔氣的劍比平時更銳三分。

    南弦從小就沒在比試中輸給過他,此時劍鋒相撞,他卻竟然一瞬間被對方的威勢震懾。他思維尚還有些遲滯,身體卻已經(jīng)本能爆發(fā)出最強的力量,流淌在經(jīng)脈底層的渾濁靈力不再遮掩,傾瀉而出。

    等回過神時,他已經(jīng)一劍洞穿了對方心口。

    掌門低頭望著貫穿了自己的劍,語氣平靜,如同敘舊:“曾經(jīng)你修為一騎絕塵,人人夸一聲天之驕子、問道有望。當(dāng)年師父離世,若非你好心施舍,說什么對宗門俗務(wù)不感興趣,我怎會登上掌門之位。

    “而既然這位置落在了我頭上,我便只能擔(dān)起這職責(zé)。我必須比你,比山上的那些老古板,比外面所有覬覦著隱仙宗的人都強?!彼曇魸u漸變得猙獰,“隱仙宗會走出千年來第一位半神,凌駕各宗。這原本都該是你的因果,如今我頂上了,你不助我,還要阻我?!”

    嘶叫著的人漸漸消失,在狂風(fēng)中化作塵沙。

    那并非本體,只是一道化身。

    南弦沉默地看著它散盡,雖然早就知道被侵蝕了神志的魔修會心智大變,也曾經(jīng)親手送走過不少??纱藭r他心里的感受,依舊難以言喻。

    正想著,臉上忽然一涼,拍上來一只沾著塵土的爪子。

    南弦一怔,擦了擦臉轉(zhuǎn)過頭,對上一雙水盈盈的眼睛。

    對視片刻,狐貍罕見地低下頭,主動靠在他脖子上。暖融融的身體仿佛能驅(qū)散心底的冰寒。

    南弦閉了閉眼,重新抬起頭時,面上已經(jīng)看不出太多情緒。

    他走到伶月旁邊。徒弟躺在一地污臟的血泊中,嘴里也咳著血,察覺到有人走近,她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人類修士原本純凈的靈力,已經(jīng)染上一道道渾濁的氣息,伶月看著滿村死無全尸的村民,黑如點漆的眼睛也漸漸轉(zhuǎn)紅。

    小狐貍焦急地轉(zhuǎn)了兩圈,跳到她旁邊,伸爪想去蓋她的眼睛。

    南弦從身后把狐貍拎起來,又帶上這么些年收過的唯一一個徒弟。

    “走吧。”他低聲說,“不回宗了?!?/br>
    ……

    修真界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傳說隱仙宗掌門那個甚少在別人前露面的師弟,居然不知何時墮為了魔修,還一連屠了幾個村子。

    掌門制止未成,負(fù)傷閉關(guān),事務(wù)交給了他座下弟子處理,誰也不知道他如今的閉關(guān)地點在哪里。

    緊跟著沒過多久,大陸偏僻的西北角,瘴氣和深林之中,又無聲多了一個魔宗。

    ……

    說“宗”其實不太妥當(dāng)。

    畢竟宗中成員寥寥,算起來只有兩個人,一只狐貍。

    但很快,那里的人就漸漸多了起來。

    三個開宗長老每次出門,都能帶回來不少人:散布魔功的引子被他們除去不少,但大陸廣闊,仍舊有些村子難以幸免。于是哪個村子的人被轉(zhuǎn)化成了魔修,還沒等各宗弟子前去圍剿,人就都被帶回了魔宗。

    即便同為魔修功法,有些功法也更加易于控制。雖然能熬下來的人仍是不多,但經(jīng)年累月,荒僻的深林中,還是漸漸有了人煙。

    魔修進境本就飛快,偶爾還有慕名而來的散修,一些不慎被魔功沾染的宗門弟子,他們也全都撿了回來,魔宗的實力幾乎一日一變,很快便初見規(guī)模。

    ……

    南弦靠在大殿一角,看著林中遮天蔽日的毒障,又想起隱仙宗中郁郁蔥蔥的碧林,目光有些恍惚。

    小狐貍反而很喜歡這,每天在林中跑來跑去?;蛟S是過了幼年期,她的體型日益龐大,近期最喜歡的消遣就是趁南弦不備把他拱倒,然后爪子蓋上來一頓揉搓。南弦邊躲邊擦她爪子上的灰,擦完抱著捏一捏,總覺得這記仇的狐貍,是在報復(fù)小時候被他強行抱著摸毛的事。

    徒弟居然也適應(yīng)良好。伶月原本嫻靜的模樣不見了,越來越像那些魔修,還跟投奔過來的散修學(xué)著穿起了漆黑的皮草。

    小狐貍的變化還比較好適應(yīng),畢竟再怎么變,狐貍也還是一只毛茸茸的狐貍。

    但徒弟的樣子……

    魔修心態(tài)稍一走岔,便容易踏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而外在的每一絲變化和異常,或許都意味著隱患。

    南弦沉默了一陣,終究還是委婉提醒道:“你近來,修行似乎懈怠了不少?!?/br>
    伶月嘆了一口氣:“無法修仙,我心中其實有憾。只是轉(zhuǎn)念一想,掌門……那個魔頭也難登大道。像他那樣隨便修一修,活多久算多久倒是也好,樂得輕松?!?/br>
    南弦看著她:“魔修功法之所以被冠上‘魔’字,只是因為它難以掌控,稍有不慎便會踏入歧途。但若順心而為,無愧天地,亦可窺見大道?!?/br>
    伶月眼神有些飄忽,不知在想什么。她最終還是正色道:“我明白?!?/br>
    ……

    醫(yī)者不自醫(yī),南弦勸起別人,話說得有模有樣,但他自己卻怎么看都是一個不上進的魔尊。

    雖然偶爾也在修煉,但夏夕月每次圍觀,都覺得南弦飛升的心一點也不強,比伶月還會混日子。

    比如這一次,看上去是在打坐,實際從渾身的氣息來看,他完全是在躲懶小憩。

    夏夕月于是小跑靠近,熟練地一頭把人拱倒,抬爪踩了上去。

    南弦睜開眼,嘆了一口氣,也伸手把狐貍撲倒,一人一狐很快在地上滾成一團。

    狐貍越長越大,現(xiàn)在臥著都快要比他站著高,已經(jīng)沒法像小時候那樣抱到腿上隨便摸了。妖族和普通靈獸的區(qū)別也越來越明顯,但每次她把腦袋靠在南弦膝蓋上,南弦順著她腦后一路摸下去,心里總是忍不住一沉。

    ——小狐貍沒有仙骨。

    或者說,沒有足夠承接強大力量的體質(zhì)。

    和能不斷修煉突破的修士不同,妖族的上限,似乎從出生時起就固定了。起點高,終點卻和起點相差不多。

    數(shù)百年過去,南弦外表幾乎毫無改變,他看著長大的小狐貍,卻竟然有了一絲衰老的跡象。

    “成仙永生,究竟有什么用處?”南弦懶懶地靠在她身上,抬手順著她耳后的長毛,“師兄的那些歪話,現(xiàn)在想來竟也有些道理。大道難成,終日閉關(guān)與故人相隔,似乎還不如享受當(dāng)下。而兩者相比,快樂的時間幾乎一樣,閉關(guān)卻還額外多了些辛勞。”

    狐貍聽著這些碎碎念,耳尖一動,啪的給了他一巴掌,挪開身子,去不再給靠。

    南弦拽了拽她,拽不回來,只好改口:“好好好,我練。剛才只是隨口一說。怎么,還不讓人抱怨兩句了?”

    狐貍又重新開心起來。

    她似乎還沒察覺到自己與生俱來的缺陷,或是察覺到了也不在意。妖族單純的心思、天生的向道之心,讓她從未被這些事困擾過,依舊該修煉修煉,該玩就玩。

    南弦原本以為,這是物種的問題。

    不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思慮過重的好像只有他一個——就連伶月的心情都一直很好,她似乎要結(jié)道侶了。

    南弦自己不怎么修煉,心里卻到底覺得飛升成仙才是正途,于是總是忍不住去管別人的事。而有了道侶便容易分心,道心不穩(wěn)便會難以維持功法的穩(wěn)定。別說本身就不穩(wěn)定的魔修,就連正道中的厲害修士,都少有結(jié)侶。伶月資質(zhì)奇佳,即使如今成了魔修,也是魔修中的佼佼者,不去修仙,總覺得浪費。

    伶月被他念叨煩了,無奈嘆氣:“師尊近來在修煉一事上,不也十分懈怠么?!?/br>
    南弦:“……”有那么明顯?

    伶月?lián)芘笊闲驴痰镍x鴦鐲,低頭笑了笑:“您之前說,修道要順心而為。有那么一個人,我時刻都想看到他的身影,想聽到他的聲音,想與之交心、攜手共登仙途。如果成仙要放棄這一切,我便無法順心,不順心又無法成仙——左右都是難成大道,還不如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何況近萬年都無人飛升,誰也不知成仙究竟需要什么,沒準(zhǔn)反過來想,有個道侶結(jié)伴同行,才是成仙的必要條件?!?/br>
    南弦:“……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話這么多?!?/br>
    伶月哈哈一笑,遙遙看見一道身影經(jīng)過,她快步追上去,和那人并肩離開。

    ……

    結(jié)道大典就在不久之后。這事不用籌備太久,魔修們沒那么多講究。一群人熱熱鬧鬧地湊在一起,硬是把本該莊重肅穆的大典,辦成了群魔亂舞的篝火晚會。

    南弦坐在千米外的山崖上,低頭看著殿前那一簇溫暖的篝火。毛茸茸的大狐貍安靜趴在他旁邊。

    南弦轉(zhuǎn)頭望去,看見了她專注的眼神。小狐貍顯然很清楚這是什么樣的喜事,剛才下面歌曲鳴奏時,她還對月嚎了幾聲,像一個勤勞的伴奏。

    隔著微帶毒障的空氣,看著兩道身著喜服,相依在一起的人影,南弦耳邊仿佛又浮現(xiàn)出了伶月先前說過的話:有那么一個人,我時刻都想看到他的身影,想聽到他的聲音,想與之交心、攜手共登仙途。

    ……這就是找道侶的標(biāo)準(zhǔn)?

    南弦有些走神,順手拍了拍旁邊的大狐貍:“你要是個人就好了?!?/br>
    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喃喃自語:“不過為什么非得是人?妖族不行嗎?只求心意相通,又不是非要做些什么。而且聽說妖族是有機會化人的,雖然從沒見過……”

    “……?”

    狐貍先是一懵,緊跟著小臉一紅,好在蓬松的毛擋著,什么都看不出來。

    眼看著南弦動了動唇,不知道又要嘀咕什么驚天之語。她下意識地往南弦身上一壓,啪嘰將人壓扁。

    “誒,注意形象?!蹦舷一剡^神,拍打著身上的土,“下面還有人看著呢?!?/br>
    狐貍咕噥兩聲,伸爪給他搓出一身土,轉(zhuǎn)頭跑了。

    南弦看著她跑遠(yuǎn)的背影,回過神,想起了自己剛才在自言自語些什么,眼角一跳:“……”等等,小狐貍能聽懂這些嗎。

    就算聽懂了,會不會覺得他是個變態(tài)?

    人看狐貍很可愛,狐貍看人,沒準(zhǔn)覺得又禿又丑。雖然他絕對和丑不沾邊,一頭青絲也還濃密的很,但是……

    南弦按了按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