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直到立在酒店門口的沉煦在視線內(nèi)縮成一個虛影，車內(nèi)的樂遙才戀戀不舍的轉(zhuǎn)過頭來。

    一旁的徐冉酸溜溜說：“小兩口可真膩歪，倒顯得我像個非要拆散有情人的老巫婆。”

    樂遙哼哼唧唧：“我們哪有?！?/br>
    徐冉笑：“談戀愛的感覺很好吧？”

    樂遙輕輕的嗯一聲。

    徐冉道：“早和你說了，要先談?wù)剳賽?，別急著結(jié)婚。哪有戀愛都不談，就直接相親結(jié)婚的。戀愛能帶來快樂，可婚姻就是一地雞毛，多痛苦??？”

    樂遙接話：“那是因?yàn)槲矣龅搅藢Φ娜瞬趴鞓??！?/br>
    徐冉道：“你可別現(xiàn)在就抱著一棵樹上吊死的想法和他談。要有所保留，多談幾個才知道哪個是對的、合適的?！?/br>
    樂遙不贊同：“冉冉，我覺得談戀愛要是抱著必然分手的態(tài)度，那是談不好，總會鬧到分手的，因?yàn)闀o自己壞的心理暗示。你不是常說嗎，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愁?！?/br>
    紅燈停，徐冉來了個急剎，樂遙忙抬手握住車窗上的扶手。

    徐冉咕嚕道：“道理一套一套的，哪兒像是只談了叁天戀愛的菜鳥?！?/br>
    樂遙轉(zhuǎn)頭看徐冉，她臉上是鮮有的頹喪。

    樂遙抿抿唇：“冉冉，你今天怎么一個人在那兒喝下午茶，和你男朋友吵架啦？”

    徐冉道：“和他盛鋒有什么關(guān)系？我是去那兒見客戶，客戶放我鴿子了，我就順道用公司經(jīng)費(fèi)喝個下午茶而已?！?/br>
    這話一出，樂遙便知徐冉和她回國的男友鬧別扭了。說起來，徐冉的這個男友盛鋒還是徐冉高中畢業(yè)踏入社會后在她那兒得到男朋友認(rèn)證的第二個男人。

    盛鋒比徐冉大叁歲，開著個修車店，照片徐冉發(fā)給她看過，是個單眼皮板寸頭的肌rou男。照片里是他修車時的模樣，表情冷峻，白色背心和工裝褲上都是機(jī)油，手里拿著鉗子。

    樂遙評價盛鋒看起來不好惹，可能脾氣不太好。徐冉當(dāng)時很不滿，說盛鋒對她很包容，而且盛鋒這叫男人味，比那些噴香水的花花公子man多了。

    綠燈亮了，徐冉啟動引擎，繼續(xù)說：“對我而言，當(dāng)然是事業(yè)第一。男人算什么東西，也配阻攔我賺錢的步伐。身體是我自己的，能給我?guī)砗锰帪槭裁床挥?？反正又沒占多少便宜，多少女人想用還用不上呢……”

    樂遙聽出幾分緣由來，皺眉問：“有客戶性sao擾你？”

    叁年前，徐冉曾找她哭述，說客戶摸她大腿，還說自己扇了客戶耳光，鬧到警察局。后來徐冉說已經(jīng)和客戶達(dá)成互相諒解，再后來，她就沒再聽徐冉提過這類事。

    徐冉含糊道：“談不上sao擾，各取所需。”

    樂遙沉默。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了，比起她，徐冉更有社會經(jīng)驗(yàn)，更有自己的一套社會生存準(zhǔn)則。徐冉的生活，她無從評判，只能默默的陪伴。

    車內(nèi)一時無話，徐冉將音樂盤塞進(jìn)播放器，打破靜謐。舒伯特鋼琴曲的流淌中，路口過了兩個，駛?cè)胍粋€老舊居民區(qū)。

    徐冉找了個位置停車，帶著樂遙上樓。

    樓梯間到處貼著廣告條，地磚破敗，抬頭一看，便能瞧見角落的蜘蛛網(wǎng)。在樂遙不經(jīng)意掃到蜘蛛網(wǎng)時，徐冉局促的對樂遙說：“因?yàn)閯倓傎I了房，還要攢錢裝修，所以沒有租太貴的地方。不過這里是教師小區(qū)，住的都是些退休教師，素質(zhì)比較高，治安還行?！?/br>
    樂遙由衷地夸贊：“你都買房了，也算是有產(chǎn)階級，你比我有能耐多了?！?/br>
    徐冉笑了：“你不也有房？”樂遙剛大學(xué)畢業(yè)那會兒，樂父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為樂遙全款在云城市中心購置了一套房產(chǎn)，作為嫁妝，徐冉爺爺奶奶家和樂遙爺爺奶奶同村，閑聊時知曉此事，都說樂父待這唯一的女兒極好。

    樂遙搖搖頭：“那不是我的，是我爸的?！?/br>
    徐冉道：“給你買的，就是你的。”

    樂遙抿抿唇：“房本上是我爸的名字?！?/br>
    徐冉默了半天，安慰：“也就你一個孩子，你爸的不就是你的。你爸這人官威耍慣了，就愛拿捏人，你媽又聽你爸的。這回你走的對，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個軟柿子，不會任他們拿捏。等暑假過完，他們的性子也就磨得差不多了，那時候你再和他們談條件?！?/br>
    樂遙想要說很多話辯駁，最終還是沒說。

    到了五樓，徐冉停下來：“我家到了?！?/br>
    樂遙抬頭，一道朱紅漆的大門映入眼簾。

    不同于對門的暗紅色大門的陳舊，大門看上去很新，和斑駁的墻面格格不入，門頂?shù)陌讐ι腺N著502的金屬色門牌號，具有年味的紅色對聯(lián)和招財童子貼在門上，十分喜慶。

    徐冉拿鑰匙開了門，請樂遙進(jìn)屋：“里面沒怎么收拾?！?/br>
    樂遙踏進(jìn)門內(nèi)，環(huán)顧了一下室內(nèi)，笑笑道：“挺溫馨的挺干凈的啊?！毙烊降木铀且惶滓痪邮遥瑝γ尜N了暖色的墻紙，家具是原木色，軟裝是淺色調(diào)。

    徐冉遞給樂遙一雙男士拖鞋：“先將就穿著，我明天給你買新的?！?/br>
    樂遙看了眼拖鞋，小聲說：“打擾到你和你男朋友的二人世界了。”

    徐冉說：“我本來就沒讓他和我一塊兒住，他一天到晚的身上不是機(jī)油味兒就是汗味兒，我受不了，讓他住他那破修車鋪里?！?/br>
    一提及徐冉的男友盛鋒，徐冉就夾槍帶棒的。樂遙知趣的沒再把話題往徐冉男朋友上面引，兩人開了電視當(dāng)背景音，開啟聊天模式。徐冉時不時看手機(jī)，興致不是很高，于是聊了沒多久，樂遙便以要早起去體檢為由，去洗漱了。

    關(guān)了浴室門，樂遙翻開微信，看到沉煦十分鐘前給她發(fā)了訊息，問她到了沒有。樂遙笑了笑，向沉煦回消息，說自己已經(jīng)到徐冉家，現(xiàn)在去洗澡睡覺，讓他也早點(diǎn)兒睡。出來時，徐冉已重新?lián)Q了套床單，她讓樂遙先睡，說自己有事兒要忙。

    樂遙應(yīng)好，卻躺在床上拿出手機(jī)，翻到沉煦微信里回復(fù)的那句“晚安，女朋友”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沒回。

    樂遙發(fā)現(xiàn)沉煦使用的是微信自帶的頭像，純白的背景下灰色的小人兒，朋友圈壓根兒就沒開通。饒是如此，樂遙還是看了又看。

    過了會兒，樂遙將自己半年可見的朋友圈改成叁天可見，刪掉自己朋友圈那些隱約的傷春悲秋，改成全部可見，半分鐘后變卦，又改成半年可見。然后又開始改頭像，先改成今天的自拍照，又改成卡通形象，變了數(shù)次，手機(jī)都提示低電量了。

    樂遙糾結(jié)了一小會兒，在關(guān)機(jī)前讓頭像回到了原來的她養(yǎng)過的小狗的頭像，回了沉煦一句“晚安，男朋友”，被燙到手似的，將手機(jī)扔在床頭柜上充電。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復(fù)自己，如果回復(fù)，他會回復(fù)什么呢？

    如是想著，樂遙愈發(fā)睡不著了。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拿手機(jī)之時，扭門聲響起，門開了。樂遙連忙翻了個身，閉上眼。徐冉?jīng)]有開燈，到樂遙身邊睡下。

    徐冉好像很困，睡下后就沒再動，樂遙不敢打擾，也不再亂動。也不知過了多久，樂遙昏昏沉沉的，睡意終于來了，門外門鈴聲卻響起。

    幾乎是門鈴聲響起的同時，徐冉掀開被子，下了床。徐冉開了臥室門出去，門鈴聲戛然而止。

    樂遙聽到徐冉壓低聲音說了些什么，就往臥室的方向走來。

    接著，就是一個男人的質(zhì)問：“徐冉，我他媽就這么上不了臺面嗎？要被你藏著掖著，你朋友也不讓我見。”

    徐冉聲音仍是低的，但因兩人已快走到門口，離得近，樂遙聽清了。

    徐冉說：“盛鋒，你別裝瞎，你明明知道我是因?yàn)槭裁春湍闵鷼??！?/br>
    盛鋒道：“這活兒太臟，你別干了，我養(yǎng)你?！?/br>
    徐冉調(diào)笑：“我當(dāng)初摸你的時候，你怎么不嫌我活兒臟了？”

    盛鋒聲音低了下來：“冉冉，我不是這個意思……”

    徐冉打斷：“你拿什么養(yǎng)我？就你那祖?zhèn)鞯钠菩捃囦?？賺兩銅板都抵不上我買一個包……”

    盛鋒聲音更低了，低到樂遙都聽不清。

    就聽徐冉嘲諷道：“賺再多錢，你也就是個初中生，上不了臺面……”話沒說完，就聽到砰的一聲，緊接著，就是男女的喘息聲。

    樂遙未經(jīng)人事前也許不明白這是什么，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人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有種窺探好友隱私的愧疚，樂遙忙將頭埋進(jìn)被子里卷緊。

    持續(xù)了好久，盛鋒低笑：“冉冉，我看你除了這鐵齒銅牙，身上哪兒都是軟的?！?/br>
    徐冉總算良心發(fā)現(xiàn)：“去沙發(fā)上，別把我朋友吵醒?！?/br>
    盛鋒道：“臥室門都沒來得及關(guān)，這么急著給我開門??？”

    徐冉兇了句“再說不做了”，將臥室門帶上。

    外面浪潮愈烈，攪的樂遙心潮迭起。

    她忍不住拿起手機(jī)，查看沉煦的微信。

    那邊沒有回信，頭像卻換了。

    樂遙放大查看，失笑。

    沉煦頭像換了一只和她頭像的狗狗品種類似的卡通小狗。

    朋友圈卡通小狗頭像提示有更新，樂遙點(diǎn)開。

    是發(fā)表于半小時前，一張透過酒店落地窗往外拍的照片。窗戶中印著沉煦穿著睡袍舉著手機(jī)的虛影，虛影上方是窗外高空中的一輪殘月，圖片配著文字說明：

    月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