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微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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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一刻她才相信,有人是這樣的,僅僅是存在,就足以把整條路照亮。 江語凝從有記憶以來,最熟悉也最信任的人是江沐光。他們是孿生兄妹,父母忙于工作的日子里都是江沐光包攬了照顧meimei起居的所有責(zé)任。生長的環(huán)境迫使他早熟,他卻從來沒向雙親抱怨,一直以來逆來順受,護(hù)著江語凝成長無憂。 只差了幾毫秒來到世上的兩個孩子有著迥然不同的性格,江沐光沉默寡言、江語凝外向活潑,即便有著組合相異的基因,他們像是從被賦予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懂了對方,并且接納對方的一切。 出生在傳統(tǒng)的家庭,江沐光和江語凝被賦予不同的期待,父母總會要求他勇敢堅強(qiáng)、要求她溫柔賢淑。他們從小就被社會定義,江沐光的衣飾是藍(lán)色的、江語凝是粉紅色的;江沐光的玩具是汽車和機(jī)器人、江語凝的是洋娃娃和圖畫紙。從誕生那刻起就被豢養(yǎng)在人們期待的模子里,長成世界理想的模樣。 可是他們似乎生來就學(xué)會反抗。江語凝討厭裙子,比起精緻的洋裝她更喜歡舒適的運(yùn)動褲,她總是瞞著父母放學(xué)后和楚然及其他同學(xué)打球到不亦樂乎;江沐光個性文靜,不喜歡室外運(yùn)動的他往往會坐在樹蔭下拿雙親借來給meimei讀的書籍閱讀。江沐光會把直排輪鞋借給江語凝,而江語凝會教他綁頭發(fā)。 他們成長的路上從不缺乏痛苦與掙扎,可是彼此相偕依靠讓這些疼痛減緩許多。 「江沐光,要不要去吃冰?」放學(xué)后的國小教室里,只剩下低著頭坐在位置上的男孩,以及站在他身邊的女孩。江語凝知道低著頭的江沐光正在哭泣,她也知道他害怕被其他人看見他的眼淚,他們會指責(zé)他不夠勇敢,但是江語凝不會,她從不覺得哥哥哭泣是軟弱。 「要!」江沐光大聲回答,用力地吸了鼻子,雙手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江語凝站在門口等他收拾書包,兩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影子被日暮馀暉拉得很長。 「他們又欺負(fù)你?」江語凝和江沐光面對面坐在鐵製的桌子兩端,她將一口剉冰送入嘴里,沁涼的感覺直達(dá)腦門,十分過癮。 江沐光沒有拿起湯匙,他看著碗里的冰因暑氣消融、滴落,作后成了桌面的一灘糖水,然后點頭。 「他們說男生玩洋娃娃很娘?!惯@么說的時候,他的眼睛里泛著淚光。 江語凝舀冰的動作停了一瞬,不以為意地聳肩,「她們也說女生打籃球是男人婆。」她把剉冰配著水果吃下去,咀嚼的時候邊說:「可是為什么我們不能做喜歡的事情呢?」 江沐光看著meimei的吃相忍不住皺眉,「江語凝好丑?!顾陌l(fā)言惹來她的怒視,但他隨后莞爾一笑:「但沒關(guān)係,冰好吃就好?!顾K于拿起湯匙往碗里舀起一大口冰,報復(fù)性地吞下,因為冷意來得太突然,江沐光的臉皺在一起,惹得江語凝哈哈大笑。 后來他們國中的青梅竹馬楚然偶然路過冰店,看見一對雙胞胎翻著錢包湊不足零錢,索性替他們買了單把兄妹倆拎回家,并承諾他們不會跟父母告狀。 江沐光和江語凝成長的路上不乏質(zhì)疑的語言,同儕總是嘲笑江沐光太陰柔而江語凝太陽剛,甚至連老師都忍不住會指責(zé)他們「不夠男生」、「不夠女生」。 家族是虔誠的基督徒,生在圣誕節(jié)意義非凡的兩個孩子成為家族、教會里經(jīng)常談?wù)摰膶ο螅紶栍行┯H戚教友會包裝著「為他們好」來評論他們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 年紀(jì)還小的他們理所當(dāng)然接下所有「指教」,可隨著年歲漸增,他們發(fā)現(xiàn)這些所謂的指教像是勒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的繩索,隨著成長越捆越緊、越來越接近窒息。 不被允許剪掉的長發(fā)和被丟棄的洋娃娃,甚至是被父母嫌棄「生錯性別」,一次一次在他們年幼的心上留下了難以抹滅的瘡疤。 漸漸地,江語凝學(xué)會放棄。她開始照著世俗的期望成長,不再在課馀時間跑往cao場,而是靜靜待在座位上讀著教科書寫著評量、她換上裙子轉(zhuǎn)而把心愛的運(yùn)動鞋收進(jìn)鞋柜最深的地方、她會收下楚然送她的首飾而不是任性地告訴他她更喜歡機(jī)器人。她發(fā)現(xiàn)放棄自由奔馳可以讓周遭的人感到開心,自己似乎也能夠活得更輕松。 可是江沐光沒有,身為兄長的他雖然能夠為meimei退讓一切,但是在堅持自己的部分卻比想像中頑強(qiáng)。就算娃娃一次又一次被母親當(dāng)面剪碎,他還是會偷偷存錢買新的并把它藏在更深的柜子里面、比起科學(xué)他還是更喜歡文學(xué)、他仍然更喜歡粉紅色。江語凝不懂哥哥為甚么要活得這么疲憊,這是身為孿生兄妹她唯一不能理解的地方。 這樣的差異讓兩條原本平行直進(jìn)的線以微小的傾斜逐漸偏離,打從有心跳那刻起就共享吐息的兩人筑起了一道透明的帷幕,即使仍然會互相依偎、互相支持,卻漸漸地再也讀不懂對方眼里的深幽。 江語凝十四年來的人生里有兩個笑容是她一輩子忘不掉的,都是關(guān)于江沐光。 國一上學(xué)期時近寒假的隆冬,她站在江沐光的教室門外等他放學(xué),卻遲遲等不到他走出教室。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她無奈直接走進(jìn)對方教室,看見江沐光神色茫然地坐在位置上。 「江沐光!」她氣急敗壞的跺腳,走到對方的位置上想拉起他,「再不走會被爸媽罵!」而在觸碰到江沐光左手溫?zé)岬男燃t時,她的責(zé)難凍結(jié)在空氣中。 她卻沒有放開他的手,江語凝沉下臉色,看著無聲流淚的哥哥。 「怎么辦?」江沐光的聲音顫抖得厲害,他無助抬頭看向meimei,他很少在她面前示弱,「我是不是怪物?」他的聲音尖銳、甚至趨近尖叫,他試圖甩開江語凝拉著他的手,想用美工刀把自己傷得更深。 江語凝從沒看過這樣的江沐光,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緊緊攥著哥哥手上的刀柄,即使劃破自己的掌心也不放開。好不容易從他手中搶走傷人的利器,江語凝緊緊抱住江沐光。 「江沐光!」她喊著他的名字,而他在她懷里哭得撕心裂肺,江語凝輕輕拍著江沐光的背,就像母親擁抱初生嬰兒那般溫柔,直到他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他們很久沒有擁抱了,打從江語凝放棄反抗的那時候起。 「江語凝?!辜幢阃V购窟罂?,江沐光的眼淚仍然不斷滑落白凈的臉龐,他的瞳孔倒映出她的樣子,帶著很深的猶豫與恐懼。孿生子之間有著微妙的連結(jié),僅此一個眼神,江語凝也知道江沐光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把他們都帶往深淵萬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