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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藏鸞在線閱讀 - 藏鸞 第2節(jié)

藏鸞 第2節(jié)

    何太后滿面掬笑:“正說他呢,可巧就來了?!?/br>
    “快,去請陛下進(jìn)來?!?/br>
    伴隨著一眾宮人的行禮聲,桓羨入殿,停在簾外向太后行禮:“兒子見過母親?!?/br>
    目光隨意一掃,只見珠簾后迷迷糊糊坐著三道身影。

    位于主位的自然是太后何氏。她身側(cè)另坐了個(gè)婦人和一纖細(xì)窈窕的少女,當(dāng)是江東頂級門閥之一的陳郡謝氏的當(dāng)家主母衛(wèi)國公夫人阮氏,以及,他那久未謀面的meimei——樂安公主薛稚。

    “你來得正好?!?/br>
    何太后含笑招呼:“你樂安meimei和謝家伯母回來了,快來見見吧,你們兄妹倆也有許久沒見面了?!?/br>
    又喚那坐在阮氏身邊坐著的少女:“樂安,還不快拜見你皇兄,他可是一直念叨著你呢。”

    少女生得清麗,杏眼盈盈,櫻唇瑩潤,身著淡淡青裙,更襯得有如姑射仙子的清艷。

    許是中和了她父親的俊秀,這孤女生得并不似賀蘭氏一般,有著張揚(yáng)而令人厭惡的美艷。反倒是有種脫離人間的清冷出塵。

    二人方才說話的時(shí)候,少女便低眉看著水泥金磚上春陽自菱花窗間投下的朵朵暗影,一雙春水含情的眼,不知因何露了微微的笑意。

    清絕艷絕,冷浸溶溶月。

    聞見太后的聲音,她起身上前,婉婉向桓羨一福:“樂安見過皇兄?!?/br>
    這聲音與方才幻夢間的嬌柔女聲并無什么不同?;噶w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似隨意地道:“免禮?!?/br>
    他拂簾而入,適逢宮人打起了簾子,四目相對,短暫一瞬,流盼清波若天風(fēng)海雨般闖進(jìn),他猛烈一怔。

    仿佛一只輕盈玉蝶自心上掠過,于一瞬間,響起屈子的詩篇:

    ——滿堂兮美人。

    ——忽獨(dú)與余兮目成。

    作者有話說:

    薛稚[zhi],桓[huán]羨,千萬不要讀成橫線了 (=^▽^=)

    這次是江南背景都城定在建康,架空大雜燴。如文案所見,男主很狗,所以,可以罵男主但不能罵作者!人身公雞我會刪的哦!希望評論區(qū)能和和諧諧的!

    下一本:《禁庭春晝(君妻)》、《玉軟花柔》

    第2章

    皇帝在打量meimei的時(shí)候,樂安公主薛稚也在悄悄打量著兄長。

    起先她未敢抬眸直視,隔著珠簾,入目不過一團(tuán)墨中帶赤的龍紋。視線撞上才敢偷覷了一眼。

    兄長和四年前她離開時(shí)也沒什么兩樣,十二串白玉旒珠之下,一張臉形容俊美,輪廓深刻。

    扣得紋絲不亂的冕服以各色絲線繡著十二章紋,莊重典雅,更襯得他皎皎似明玉。

    然帶給人壓迫威嚴(yán)之感的則是周身冷淡疏離的氣質(zhì),有如落入凡塵的清輝明月,令人不可逼視。以至于心底忽然便緊張起來……

    皇兄……會記掛著她嗎?

    不同于兄長的冷淡,分開的這許多年,她卻是很想念他的。從前她和皇兄很要好。她記得,那時(shí)皇兄與太后不得寵,住在漱玉宮里,缺衣短食,她還曾偷偷給他們送過飯。

    可到了她七歲的時(shí)候,她生了一場大病,等到病情好轉(zhuǎn),皇兄已被正式立為太子,兩人見面的機(jī)會愈發(fā)少了,自然也就生疏了……

    她出神的時(shí)候,那道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久久也未移開,如同鷹隼緊盯著獵物。薛稚漸漸有些喘不過氣。

    她再度向著那道玉樹挺拔的身影一福,意在提醒:“皇兄?!?/br>
    身前落下個(gè)淡淡的“嗯”字,清如玉石。新帝桓羨終回過神來,拂袖在太后身側(cè)坐下。

    “起來吧。”他道。衣上淡淡的龍涎冷香自薛稚鼻間一晃而過。

    久別重逢,他也并無親近之色,自顧低頭飲茶。

    除卻方才的怔愕,再也未正眼看過她。

    如此的疏離,薛稚有些忐忑。何太后笑著問:“這是怎么了,你meimei回來了,也不說話?!?/br>
    “你們幼時(shí)不是玩的很好嗎?母親可記得,那時(shí)候你還肯陪著你meimei玩過家家,她扮新娘,你就扮新郎的?!?/br>
    一句話還未說罷,薛稚臉上已如夏花噴朱般綻開大片大片的紅暈。忙起身請罪:“樂安無知,幼時(shí)稚語,有污圣聽,實(shí)乃罪該萬死?!?/br>
    “望皇兄寬恕?!?/br>
    她伏拜至地,盡管勉力控制,語聲中仍是不免落了一絲顫抖。

    這一抹顫抖正令桓羨想起方才的幻夢。他喉口微緊,心間已迅速攢起了厭惡。語聲仍平靜:“沒事?!?/br>
    又喚何太后身側(cè)立著的女官:“常氏,你扶公主起來?!?/br>
    薛稚不安落座,阮夫人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忙拿話岔開了去。

    二人略坐了一刻鐘后,又向何太后請辭,因她頂著個(gè)公主的名頭,此次回宮是要住在宮中的,何太后遂打發(fā)了人帶她搬去含章殿。

    桓羨并未去送她們,何太后從殿外進(jìn)來時(shí),他正立在簾櫳挽起的窗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微微納罕,緩步走近:“樂安十六歲了,可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

    “她小時(shí)候不是說要給你做新婦么?反正她也沒上玉牒,不若,你把人納了如何?”何太后笑著打趣。

    桓羨并未回身,仍望著蘢蔥花木間二人離去的方向:“幼時(shí)稚語罷了,母親何必打趣兒子。”

    何太后微微頷首:“也是,樂安快要成婚了,衛(wèi)國公府的那小子,估計(jì)不久就當(dāng)向太皇太后請旨賜婚?!?/br>
    “倒是你,你的年紀(jì)也不小了,和阿菀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br>
    聽太后提起婚事,不知怎地,桓羨想起的并不是那尚且陌生的何氏女,而是少年時(shí)的漱玉宮、那有著整面紫藤蘿花的宮墻。

    春日陽光融融,照得一簇一簇的藤蘿花在紅墻上留下或明或暗或深或淺的剪影,有粉妝玉琢的女孩子將他新編的花冠戴于頭上,喚他:“阿兄?!?/br>
    “梔梔來扮新婦,你來替梔梔扮新郎好不好?”

    這些事,實(shí)則已淡忘許久了,也實(shí)在荒唐。就如方才不知因何夢見的荒唐幻夢。

    他微微瞬目,臉上又恢復(fù)了一貫的冰霜冷色:“婚姻大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天家也不能例外。一切但由母親做主,兒并無什么不愿的。”

    “十三娘早日進(jìn)宮,也能替母親早日分擔(dān)宮中庶務(wù)?!?/br>
    他答應(yīng)的如此爽快,何太后心下也松了口氣,微笑頷首:“你能如此想,母親心里很是安慰?!?/br>
    ——

    這廂,薛稚已同阮夫人搬進(jìn)了含章殿里,因阮夫人很快就要出宮返回家里,薛稚一直將她送到了含章殿的宮門之外。

    “行了,就送到這兒吧,你還想把我送到家里去不成?”見她不舍,阮夫人笑著道。

    薛稚點(diǎn)頭:“伯母路上當(dāng)心?!?/br>
    少女云鬢堆鴉,肌膚如玉,杏子瑩潤的眼眸間似縈繞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愁意。

    知她不安,阮夫人眼中的笑意也淡了下來。

    她知道薛稚為什么不安。同樣的,她也有些擔(dān)心。

    薛稚是名義上的公主,此番出嫁,非得要從宮中發(fā)嫁才算名正言順。

    偏偏她有個(gè)狐媚惑主的母親,當(dāng)年犯下諸多罪孽,何太后也好,先帝遺留的太妃們也好,服侍的宮人女官也好,宮中諸人就沒有不與賀蘭夫人結(jié)仇的。

    如今既要回到宮里,很難說會不會招至報(bào)復(fù)。

    更令阮氏擔(dān)心的則是新帝的態(tài)度,他們兄妹倆幼時(shí)關(guān)系倒好,然而瞧著方才,陛下分明仍是介意當(dāng)年的事……

    春光溫軟,如畫筆柔柔勾勒出少女浸透笑意的五官,杏眼櫻唇,烏云疊鬢,秾麗得有似三月春景。

    阮氏心中嘆氣,伸手摘下遺落在她發(fā)間的落花,笑著寬慰:“沒什么的?!?/br>
    “剛才蘭卿已經(jīng)遞了信來,他已在回來的路上了,等到太皇太后大壽,我們就去求太皇太后做主,給你和蘭卿賜婚,待你倆成了婚,咱們就又能團(tuán)聚?!?/br>
    薛稚唇角微抿,不好意思地低眉。心中卻委實(shí)甜蜜。

    伯母說得不錯(cuò),再過些日子,她就能像伯母喚伯父一樣喚謝郎郎君了。為他忍受片刻的分離,又算什么呢?

    ——

    薛稚就此在含章殿住了下來。

    這是處廢置的宮殿,本也是薛稚幼時(shí)隨母親所居的住所。但母親盛寵,不久就被厲帝貯之別屋,而她嫌帶著薛稚有礙尋歡作樂,便將她扔去了時(shí)為太后的太皇太后所居的宣訓(xùn)宮。因而對于含章殿,薛稚也并不十分熟悉。

    此番,她帶進(jìn)宮的只有兩個(gè)侍女,一名青黛,一名木藍(lán)。

    其中,青黛是自小跟著她的宮人,性情穩(wěn)重。木藍(lán)則是謝家的家生女兒,天真活潑。

    含章殿的主事宮人姓李,是個(gè)相貌溫婉的中年婦人,待阮夫人走后,便帶著一宮宮人過來,含笑問安:“奴等見過公主?!?/br>
    薛稚溫溫一笑,示意青黛扶對方起來:“姑姑言重了,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況且姑姑是宮中的老人,樂安日后,還有許多倚重姑姑的地方?!?/br>
    隨后,又朝木藍(lán)使了個(gè)眼色,木藍(lán)會意地端了一盤賞銀前來,分發(fā)給各個(gè)宮人。

    李氏喜笑顏開,不住地說著謝恩的話,賞賜過后,薛稚又屏退她們,叫了青黛去送。

    實(shí)則阮氏走時(shí)已將一眾宮人都打點(diǎn)過了,托他們好好照顧。然而初來宮中,該有的人情世故總也要做。這些道理薛稚是明白的。

    何況……聽聞當(dāng)年母親在宮中時(shí)沒少得罪嬪妃,打罵宮人,時(shí)移勢遷,她在宮中無依無靠,自然得學(xué)會著籠絡(luò),小心度日。

    初春的夜里還有些冷,夜色降臨之后,惻惻輕寒似薄霧籠蓋在殿宇之上,空氣中飄蕩的寒氣無處不在。薛稚擁了毳衣,呵著手在燭火之畔看書。

    青黛捧衣進(jìn)來,見狀,忙往她肩頭添了件衣裳。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囑咐木藍(lán):“去庫房要些木炭來燒,這天氣夜里還冷呢,可別讓公主著了涼。”

    木藍(lán)應(yīng)了聲“哎”,去庫房找女官要了些獸金炭,帶回寢殿,放在銅釜里點(diǎn)著了。

    室內(nèi)漸漸升了溫。獸金炭原是進(jìn)貢之物,燒起來無煙無刺鼻之氣,反倒有股松枝的清香。

    薛稚洗漱后便睡下了,今夜是木藍(lán)守夜,青黛臨走之時(shí),又特意囑咐:“屋里燒著炭呢,可別睡死了?!?/br>
    冬夜燒炭常有人因不慎關(guān)窗吸入大量炭氣而死,青黛再三確認(rèn)過窗戶是開著的后,仍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休息吧,記得替我把門關(guān)上。”木藍(lán)笑瞇瞇地,爬到屏風(fēng)后的一張小榻上。

    室中很快陷入了黑暗,銅釜里木炭微聲烈烈,博山爐里蘇合香馥馥如云。薛稚聆著侍女勻勻的呼吸聲,漸漸陷入沉睡。

    越睡卻越不安穩(wěn),黑暗與寂靜里那股來自木炭的松枝香氣似乎越來越濃,又似只無形的手,一面拖著她向無盡的深淵跌去,一面如同扼住她的喉嚨,呼吸越來越緊,額上卻頭痛欲裂。

    不知過了多久,渾渾噩噩間,薛稚聞見陣疾快的腳步,伴隨著青黛焦急的呼喚,她驟地驚醒,自床上坐起。

    這一瞧卻整個(gè)人都清醒了過來。不知幾時(shí),窗戶已被人從外合上。室中白霧蒙蒙一片,熏得她幾乎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