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勃送史密斯夫人上樓，在她的辦公室門前：“madam，半年前您還是一個彷徨的婦人，但是現(xiàn)在您是一位值得效忠的老板?！?/br>
    “bob，謝謝你陪著我走過最難的時刻！”

    “您客氣了?！?/br>
    第70章

    辦公室里雖然大家都知道了趙大祥在上面那位經(jīng)理面前的膿包樣, 卻也沒人敢嘲諷他，所有人默不作聲。

    方蒙進來打破了平靜：“鮑勃說，十點大家都在辦公室待著, 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重要的事？應(yīng)該是要宣布部門經(jīng)理吧？查理辭職沒幾天, 新經(jīng)理就能上任，外頭肯定來不及找，至少報紙上招聘啟事都沒見過。所以是內(nèi)部的吧？現(xiàn)在其他幾個部門，要么是老的，本來就不是洋婆子的人，新的幾個, 也都剛剛上手。也不可能調(diào)過來。就只能是咱們內(nèi)部提拔了！”

    趙大祥認為上頭確實沒人，只是他很后悔, 剛才被鮑勃和洋婆子撞見他在樓上，轉(zhuǎn)念一想, 那時候洋婆子和鮑勃剛剛進來, 也沒到上班時間，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這么一來大家都看著手表，等著最后結(jié)果出來，應(yīng)該沒什么懸念, 但是總是要一個確認。

    營造廠的年老板之前上過何強的大當，他這次學(xué)乖了，除了跟趙大祥一副兄弟情深樣兒之外, 他還私下找了另外一個職員, 希望他能第一時間把洋行里發(fā)生的變動告訴他。

    這個職員現(xiàn)在聽到有這個消息，立馬給宣經(jīng)理打了個電話, 宣經(jīng)理跟年老板匯報, 年老板說：“那就等吧！”

    年老板正在等銘泰的這個消息, 宋家父子一大早就在海東紗廠，最近要出清庫存，對外說是提高國貨品質(zhì)。

    因為價格低廉，各地經(jīng)銷商要貨非常大，倉庫里的庫存已經(jīng)出清了，現(xiàn)在陸續(xù)在出生產(chǎn)線上下來的成品布料。

    “估計渠道內(nèi)的那些還要七八天。不過通富要鋪貨也沒這么快?！彼问鎻└f。

    “再抓抓緊?！?/br>
    “我想等下給小瑜打個電話，看她有沒有空，可以來這里看看，執(zhí)行下去還是有偏差的，這些偏差我們看看怎么修正?！睂嶋H上有他爹在，就憑那天把陳華平給嚇尿的情形，誰還敢跳出來說話？只是宋舒彥實在想找借口見見秦瑜。

    “她請假了一個禮拜，恐怕回去事情不少，讓她先處理自己的事情，等快下班了打電話給她，問問有沒有空？她有空，就把你母親接出來，晚上我們一起去吃番菜，也讓你母親嘗嘗鮮?！?/br>
    老妻走了，宋老爺莫名覺得空落落的，總想找個機會跟她說說話，總不能昨日剛剛見面，今天又去找她？有小瑜做借口，也順理成章。

    如此，父子倆一拍即合，兩人走到新廠工地，泥瓦匠正在砌墻。

    “興華廠的紡織機進展怎么樣？”宋老爺問宋舒彥。

    “要不中午我去興華廠看看？傅嘉樹今天必然是在廠里的。他說是新機器很穩(wěn)定，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嗎？”

    “行！”

    前邊兒營造廠的工人正在扎鋼筋，準備澆筑水泥牛腿柱，工頭過來點頭哈腰：“宋老板，大少爺，過來看看？您看咱們的鋼筋多粗？這個廠房用上一百年肯定沒問題?！?/br>
    宋老爺看得頗為滿意：“我想著趁著現(xiàn)在抓緊時間，把后面幾個車間也一并造起來?！?/br>
    “您之前不是說，那幾個車間看情況再造嗎？分成兩期來？”

    “此一時，彼一時。沒有東洋人使壞，很多廠子還能跟在后頭吃一口湯，這次之后，恐怕市場上又會少掉好幾家紡織廠了。多出來的份額總歸要有人能吃下。我們得做好準備，否則就到東洋人嘴里了?！?/br>
    “父親，您就這么信心，我們不僅能活下來，還能在這場大戰(zhàn)中受益？”

    “當然，他們不逼你，你要燒這一把火，那得費多少柴？危機危機，禍福相依，危險與機會并存。現(xiàn)在他們挑起這把火，我們雖然是被動應(yīng)戰(zhàn)，但是因為做了這么多準備，勝算還是非常大的?！彼卫蠣敱P算了一下，“這樣子，下午吧！把年老板給約過來，跟他好好談一談接下去的廠房怎么建，要多少時間。我們要的是抓緊時間，盡快完工?！?/br>
    宋舒彥有些遲疑：“那日年老板辦舞會，跟小瑜起了沖突。而且這次又回去在您和母親面前搬弄是非。這些廠房，我想換人家?！?/br>
    “難道他說錯了？難道你不是在迷戀一個女人，只是因為這個女人是小瑜，就不是迷戀？”宋老爺哼笑，“你昏了頭是不爭的事實，怪誰？這點兒氣量都沒有？”

    “好的。我去打電話?！?/br>
    兩人走完工地，宋舒彥到辦公室給年老板打電話，年老板正在等銘泰的消息，陡然接到宋舒彥的電話，先是失落，立馬又喜出望外：“好好好，下午三點，準時到。”

    年老板以為宋家下面的廠房只是嘴上說說，真要造起來恐怕要猴年馬月了，沒想到這就要繼續(xù)了？

    這下好了，就算傅家的公寓不造了，宋家這么多棟廠房頂上來，也能填補少掉的傅家這一塊，撐過一兩年，總能再找到新的生意。

    年老板看著墻上的掛鐘，掛鐘指針到了十點，開始敲鐘：“dang！dang……”

    此時銘泰地產(chǎn)置業(yè)部的人，都坐在位子上，眼睛齊刷刷地看著門口，伴隨著腳步聲，兩個人出現(xiàn)在門口，前面是鮑勃，跟著的是勞資部的一個洋人，還有鮑勃的秘書雪莉，最后是……樓上的那個女經(jīng)理，另外兩個印度保安站在了門口。

    這就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了，現(xiàn)在亨利走了，鮑勃就是這家洋行的二號人物，勞資部的洋人也能理解，認命一個經(jīng)理肯定要他來，雪莉是來翻譯的，樓上這個經(jīng)理來做什么？還有阿三保安來做啥？

    四個人排排站，鮑勃環(huán)視了在座的人，他側(cè)頭跟雪莉說：“雖然大部分人懂英語，你還是得翻譯一下，我希望是精確表達，不要每個人對我的話有不同的理解?！?/br>
    “好的。”

    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不同的理解，他們理解錯了什么？

    鮑勃開始講話：“各位同仁，smith先生離去之后，銘泰已經(jīng)亂了很長一段時間，地產(chǎn)置業(yè)部是我們公司最為重要的一個部門，它為我們公司貢獻了73％的利潤?，F(xiàn)在henry去香港開拓新的市場。charlie也因為私人原因離開了公司。經(jīng)過madam的慎重考慮，我們?yōu)榈禺a(chǎn)置業(yè)部選擇了一位具有前瞻眼光的領(lǐng)導(dǎo)者?！?/br>
    雪莉正在翻譯，但是下面的人發(fā)現(xiàn)鮑勃的目光是看向秦瑜。有一個念頭陸續(xù)在他們的腦海里冒出，不會吧？

    雪莉翻譯完，鮑勃說：“yolanda qin將在未來把她的主要精力放在地產(chǎn)置業(yè)部，她將是管理地產(chǎn)置業(yè)部和紡織機械代理部的高級經(jīng)理。是我們洋行核心的管理成員之一?！?/br>
    在座的人絕大部分都能聽懂，但是都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內(nèi)容，所有人全部往秦瑜看去，同時雪莉翻譯了這句話。

    趙大祥胸口如同被塞了一團棉花，不上不下，憑什么？

    鮑勃跟秦瑜說：“yolanda，交給你了?！?/br>
    “好的?！?/br>
    秦瑜和勞資部的洋人進了之前查理何的辦公室，她叫了一聲：“趙大祥，你進來一下。”

    趙大祥到現(xiàn)在還在消化，秦瑜成了這個部門的經(jīng)理，聽見叫他回過神來，這位女經(jīng)理叫他進去應(yīng)該是聊聊部門的基本情況吧？勞資部的洋人在？難道說，不給他經(jīng)理的職位，但是會給他升一下？既然沒有經(jīng)理的職位，那薪水一定要到位。

    趙大祥盤算應(yīng)該漲多少薪水合適？不能少于三成？不，五成。

    他走了進去：“tony，yolanda?！?/br>
    “坐?！鼻罔ふf。

    趙大祥坐下：“秦經(jīng)理，我對我們部門非常熟悉……”

    秦瑜打斷了他的話：“趙先生，我會對整個地產(chǎn)置業(yè)部進行重大調(diào)整，你在被調(diào)整的范圍內(nèi)，請收拾好個人物品，去勞資部結(jié)算你的薪水?！?/br>
    趙大祥愣在那里：“開什么玩笑？”

    “只是告知你結(jié)果，并沒有與你協(xié)商的意思，后續(xù)的問題由勞資部處理。”秦瑜拉開了辦公室的門，“你可以出去了?！?/br>
    門外的人都驚訝，這才進去幾分鐘？趙大祥就出來了？

    “秦瑜，你怎么能讓我說走就走？”趙大祥吼出來。

    兩個印度保安走進來站在趙大祥的身邊，趙大祥被這兩位皮膚黝黑，十分高大的阿三看著，后面的話，堵在了喉嚨口。

    下一個名字被叫，這一位進去，聽到的是同樣的話，出門的時候求秦瑜：“秦經(jīng)理，我上有老下有小……”

    這一個也是不足五分鐘被解決，而下一個依舊如此，一連叫了四個，這四個人不一定是這個部門資歷最深的，但是和查理何關(guān)系是最好的，薪水在部門里也是最前面的。

    這四個人正在印度保安的監(jiān)視下整理東西，聽見秦瑜叫：“方蒙，你進來一下?！?/br>
    剩下的人愣了，不會吧？方蒙對這位隔壁部門經(jīng)理算得上忠心可嘉了吧？也會被趕走？

    方蒙自己倒是沒那么擔心走進辦公室，見秦瑜對他微笑：“坐。”

    方蒙坐下，秦瑜開口：“聽鮑勃說你想調(diào)入紡織機械代理部？但是他說那樣很可惜，地產(chǎn)置業(yè)部會少一個非常資深雇員，所以我和他商量下來，你可能更加合適新項目營造執(zhí)事的位子?！?/br>
    營造執(zhí)事？就是主管所有工程建造的活兒？這是個肥缺，而且還還給他升了一級。

    更好的消息還在后頭，那個洋人拿出一張紙，遞給方蒙：“fang，這是你的薪資調(diào)整單?！?/br>
    方蒙一看，薪水漲了五成？真的像是夢里一樣，他從談到簽下調(diào)薪單，也不過是幾分鐘。

    “今天時間緊張，我先處理好部門內(nèi)部的事務(wù)，你幫我跟樓上的張福喜說一聲，讓他等我一下，我們幾個等下一起去吃飯？吃小弄堂里的面條，可行？”秦瑜跟還如在夢中的方蒙說。

    “好的！”方蒙終于笑出來。

    他感覺腳有些打飄地走出來，外頭正在人心惶惶，只是方蒙和別人不同，他在里面坐了很久才出來，看見他出來都在問：“方蒙，到底怎么樣??？”

    “方蒙，你不會也要走吧？”

    方蒙笑了起來：“不是?！?/br>
    “不是？”

    “那是什么事？”這位還沒問出來具體情況，也被叫了進去。

    懷著忐忑的心情進去，臉上帶著無法控制的笑容出來。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這位跟查理何關(guān)系一般，那天本就是為了氣方蒙，才把這兩個可叫可不叫的給叫上，他可不認為趙大祥做了經(jīng)理，就會給他加薪，現(xiàn)在新經(jīng)理是真金白銀給他漲了薪水，足足兩成?。?/br>
    經(jīng)理說今天現(xiàn)在她要穩(wěn)住大家沒空跟他細談，讓他中午一起吃飯。

    接下去進去的幾個人，已經(jīng)知道是好事，就不再擔心了，

    秦瑜跟主要人員談完，送走勞資部的洋人，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張福喜坐在方蒙邊上，跟另外兩個被她叫吃飯的職員談話，秦瑜拿起包，說：“走了吃飯去了，我餓死了?！?/br>
    沒有那天的席面，只是每人叫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在塵埃落定之后，聽經(jīng)理問他們部門里的基本情況。

    銘泰這里結(jié)果已出，年老板卻左等右等沒有等到電話，畢竟幾個被開掉的，怎么可能有心思給他打電話？

    他當時還跟趙大祥說，等他當上部門經(jīng)理，要給他慶祝一番，甚至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兩條小黃魚，當成恭賀趙大祥升職的賀禮。

    說是十點開會，然而此刻已經(jīng)過了飯點兒，都沒人給他通風(fēng)報信，會不會出什么幺蛾子？

    銘泰是他的最主要的客戶之一，年老板決定親自去銘泰探探虛實。

    到達銘泰，非常巧的是，剛好撞見秦瑜和她的新舊下屬一起進洋行。

    年老板對紡織機械代理部的人只是有點兒臉熟，對地產(chǎn)置業(yè)部的人卻是都叫得上名字，為什么這個小女人跟三個地產(chǎn)置業(yè)部的人在一起？她邊上那個不是方蒙嗎？另外兩個不是那天跟他一起吃飯的老吳和老邱？

    秦瑜看見年老板，并未理睬他，與他擦肩而過，往里走去。

    其他人也都跟上，甚至連跟他吃過飯的兩位，也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年老板跟著他們往里走，他心里有不祥的預(yù)感，跟著上二樓，他萬分希望秦瑜能上三樓，回她的紡織機械代理部去。事與愿違，她往走廊里走，進了地產(chǎn)置業(yè)部辦公室的門。

    這？年老板告訴自己不可能！秦瑜又沒有地產(chǎn)方面的經(jīng)驗，除非是那個洋婆子瘋了才會把地產(chǎn)置業(yè)部交到她手上。

    然而，現(xiàn)實非常殘酷，他站在地產(chǎn)置業(yè)部的大門口，親眼看著秦瑜走進了何強的辦公室。

    結(jié)局已經(jīng)公布，只是他還有一絲僥幸，他走進去，到一個職員面前：“邱先生，你出來一下?！?/br>
    他走到一個跟他吃過飯的職員前面：“邱先生，借一步說話。”

    老邱那天跟他們一起吃過飯，當時年老板還拍桌子說：“小女人，還想要我當面給她道歉？我艸……”

    當時年老板跟趙大祥在背后罵秦經(jīng)理罵得不要太下作。此刻被年老板叫住，老邱生怕經(jīng)理多心，連忙跟了年老板走出去，兩人到走廊盡頭的窗口，年老板遞了一支煙給老邱。

    老邱擺手：“年老板，我們長話短說。請你理解我，我也是有家要養(yǎng)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