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色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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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消息,發(fā)現(xiàn)不是,迅速冷臉,像個置氣的少年。 姜惠見過太多人,只有顧清淮不一樣。 他身上沒有一絲這個年齡的男人的油膩不堪圓滑世故。 他有從不曾破壞的少年感,隨著年紀(jì)瘋長,氣場依舊凜冽。 顧清淮最終放下筷子,抽紙巾慢條斯理壓過嘴角:“我吃飽了,先走一步?!?/br> 顧老太太的臉色很難看,她在顧清淮的眉眼間看到了那個女人倔強的影子,慣會勾人心,和他那長在山區(qū)不受教育的母親一樣,一身反骨。 老太太諷刺道:“顧隊長日理萬機,市局是不是應(yīng)該給你評一個勞模?” 顧清淮眉眼間沒有半分笑意,鳳眼一挑,分外冷峭:“家里停電,回去看看。” 顧老爺子憤怒道:“家里有什么,讓你一頓飯的時間魂不守舍?” 顧清淮揚眉一笑,簡直混賬到骨子里:“養(yǎng)了只貓,怕黑。” - 顧清淮臨走不忘交代顧月好好學(xué)習(xí)別做夢。 老太太以為他故意說說混賬話氣人,下一刻門被帶上,那混賬東西誰的面子都沒給。 父輩三兄弟,大伯從商,父親從軍,小叔畢業(yè)留校當(dāng)了教授,父親和小叔關(guān)系最好。 父親犧牲之后,叔叔沒少關(guān)照,也因此,他和堂哥關(guān)系很淡,和堂妹卻沒什么代溝。 他對爺爺奶奶的感情,僅限于這是父親的父母,而不是因為,那兩位老人是他的爺爺奶奶。 顧清淮坐在車?yán)?,摸出煙盒,煙含在唇齒間,剛要點,卻想起鐘意不喜歡煙味。 以前走過抽煙的人旁邊,她總要屏住呼吸從人家身邊走過去,繃著臉的樣子特別可愛。 一天不見顧清淮。 晚飯后,鐘意想起魏寒的提議——加強體育鍛煉。 那她就下樓逛超市買個水果好了,她還要不乘電梯,走樓梯。 鐘意買了好多水果,想著把顧清淮家空蕩蕩的冰箱填滿。 他家在九樓,就在她走到三樓的時候,視野里倏然黑暗一片。 鐘意毫無防備,猛地被臺階絆到,人不受控制向前撲倒,手腕的念珠發(fā)出清脆聲響,水果散落一地,從樓梯上滾下去,可是她卻什么都看不到。 她嘗試著坐下來,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月光從高高的窗戶落進來,像他冷漠清晰的目光。 顧清淮到家時,整棟樓漆黑一片,鐘意不在。 他按下號碼,她的手機響起,就在客廳充電。 第一次拆彈,老隊長就說他心理素質(zhì)有些變態(tài),完全不會發(fā)慌。 怎么不會,當(dāng)時他一邊清理炸.藥,一邊笑著說,跟暗戀的女孩子表白的時候就很緊張。 鐘意怕黑,不是因為膽小,不是因為高中巷子留下的陰影,是因為有夜盲癥。 她的癥狀,不是生物課本上說的、補充維生素a就能好起來的那種,而是先天夜盲,晚上走路,視野都是高倍模糊,幾乎就是個半瞎,臺階對于她來說,直接是個平面,因為根本看不清。 高中時,忘記是哪次,小區(qū)整棟樓停電,她叫住他。 女孩子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小小聲的:“你能把我送上去嗎?” 他點頭,只以為她是怕黑。 剛走出去幾步,他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 鐘意好像什么都看不見,跟他說話時,像是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走臺階的時候,像是在走平地,果不其然下一刻直直往前摔出去。 他扶住她,直到她站穩(wěn)了:“夜盲?” 她輕輕“嗯”了聲,又說:“小時候從樓梯上摔下去,爸爸mama才知道我夜盲?!?/br> 停電之后,電梯停止運行,顧清淮大步下樓。 這棟樓,一共有三部樓梯。 前兩部樓梯,他從九樓走到一樓,又從一樓走到九樓,都不見鐘意。 終于,在最后一部樓梯的三樓拐角,他看到黑暗中格外清瘦的影子。 恍惚之間,好像還是高中那個怕黑的小姑娘。 鐘意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電,不知道她會不會要在這里坐一整夜。 只知道,膝蓋疼得鉆心,隔著長褲,指尖有粘膩的觸感,是流血了。 無可救藥地想起高中,顧清淮每天送她回家。 沒在一起的時候,只敢輕輕攥住他的校服袖口,在黑暗里,心臟七上八下找不到落腳點,不知道是因為看不見,還是因為身邊的他。 后來在一起,遇到停電,就要撒嬌。 她指著整棟黑漆漆的樓:“顧清淮,停電了。” 顧清淮“嗯”了聲,聲音含笑,逗小朋友一般:“我會把貓貓安全護送回家?!?/br> “可是我看不見樓梯。” 她明明說的是自己恐懼的事情,可是尾音甜甜的,撒嬌無疑。 少年輕笑了聲:“那你要怎么辦?” 她厚臉皮,板著臉道:“我檢驗一下你在軍校有沒有偷懶,你背我?!?/br> 顧清淮忍俊不禁:“本事見長,還要檢驗我?!?/br> 他無動于衷,她往前一步,悄悄抱上少年緊瘦的腰:“小顧?!?/br> 顧清淮揚眉,好整以暇看她耍賴,她就故意湊到他的耳邊,輕輕喊:“小顧哥哥?!?/br> 他的手指捏上她的臉,低頭,鼻尖快要相抵:“我能拿你怎么辦?!?/br> 顧清淮在她面前蹲下來,她開開心心撲到他的背上。 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往上,那個瞬間她很壞地希望,她住的不是六樓,是六十樓。 她趴在他的耳邊,小小聲:“顧清淮?!?/br> 顧清淮“嗯”了聲。 “好喜歡你?!?/br> “嗯。” 她順手捏上他的耳朵,不滿道:“我說喜歡你,你就只是‘嗯’一下?你在軍校有狗了?” 顧清淮嘴角漂漂亮亮揚起來,她聽見他笑的氣音。 她不滿:“壞小子,說你也喜歡我嘛!” 顧清淮:“不要。” 她抱著他的脖頸,下巴抵在他肩窩,小小聲咕噥道:“你都很少說?!?/br> 顧清淮輕聲開口:“你不知道的時候……” 她的指尖,他的耳朵有些燙,如果她能看見,就會發(fā)現(xiàn)他耳朵有多紅。 顧清淮聲音很輕,可每個字音,都溫溫柔柔落在她的心底。 “我已經(jīng)在心里說過一萬遍了?!?/br> …… 鐘意什么都不怕。 不怕災(zāi)害現(xiàn)場,不怕兇殺現(xiàn)場,甚至可以不怕她的夜盲癥。 就怕回憶兜頭而來,沒有預(yù)兆。 有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是有人在下樓,想必是這棟樓的住戶。 她深吸口氣,看不見人,只好萬分抱歉地對著空氣出聲:“對不起啊,我灑了水果但是看不見,請你下樓的時候一定小心一些……” 說完,鼻子不爭氣地泛酸,膝蓋處越來越清晰的刺痛讓她滿心委屈。 那人沒有出聲,鐘意回頭,努力看向他。 明明夜盲,明明看不清,她卻總能在黑暗中認(rèn)出這個人來。 明明看不見,卻知道他唇紅齒白,眼睛最漂亮,笑時盡是風(fēng)流氣,會蠱惑人心。 “找到了?!?/br> 顧清淮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就好像是從遙不可及的回憶里走到了現(xiàn)實。 月光勾勒出他清絕的眉眼,他的聲音很輕,是怕嚇到她,以至于像來自層層夢境深處的幻覺。 “貓貓在這兒呢?!?/br> 第15章 “一首《鐵窗淚》,送給在座的各位!” 鐘意話音一落,空氣陷入可怕的凝滯。 葉錚不可置信道:“你說你要唱什么?《鐵窗淚》?” 雖然鐘意性格跳脫從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今天這位小兄弟路子有點野啊。 鐘意留到耳朵下面的短發(fā),一頭小卷發(fā)可可愛愛。 她認(rèn)認(rèn)真真點頭,像個國旗下演講的小學(xué)生,小臉喜氣洋洋紅撲撲的。 “這首歌送給你,”她看向顧清淮,緊接著又看向顧清淮身邊的同事,苦口婆心且意味深長,“也送給你們,希望你們能從歌里汲取力量,不該做的事情一定不要做!一定不要做!” 韋寧和葉錚想著怎么把她敲暈扛回去,而剩下的幾個年輕警官表情五花八門摸不著頭腦,只有顧清淮那雙浸過冰一樣的漂亮眼睛,目光輕輕落在了鐘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