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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絕色 第69節(jié)

    她上大學(xué)的時候他讀高中,她讀碩博的時候他上大學(xué),兩人雖然一個城市,但是警校管理太嚴(yán)格。

    見面,也就是她兼職當(dāng)家教賺了零花錢、請他出來改善生活。

    現(xiàn)在一看,親弟是什么時候從個小團(tuán)子抽條抽成這么大一只的?

    個子比顧清淮矮不到哪兒去,濃眉狗狗眼,眼睛下面還有臥蠶,鼻梁高高的,竟然還挺好看。

    鐘意媽不樂意了,拿著鍋鏟就要過來敲南野腦袋:“我那不是為了你好?”

    南野懶洋洋伸手虛虛一擋:“是,趕緊也給您女兒介紹個對象,便宜不能讓我一人占了不是。”

    鐘意媽把飯菜端上桌,等一家人都坐下,看了眼鐘意爹。

    鐘意爹做了個“您請”的手勢,端碗吃飯的間隙給鐘意使了個眼色,眼睛眨得像是要抽筋。

    鐘意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頭皮略微發(fā)麻。

    鐘意媽笑得特別和顏悅色,又或者說特別讓人起雞皮疙瘩:“鐘意,你姨媽她們單位今年新來了個研究生,你上學(xué)早,所以他雖然比你晚畢業(yè),但還是跟你一般大,你要不要這兩天抽個時間,跟人男孩子見一面呀?”

    “哈?”鐘意小臉一皺,“不、不了吧。”

    她求助,看南野,腦門上寫著:“管管你媽。”

    南野給她夾了只油燜大蝦,痞里痞氣撂下一句:“打起精神,咱媽跟你說話呢。”

    鐘意氣鼓鼓瞪他一眼,這小子真是……蔫兒壞!

    鐘意媽繼續(xù)打補(bǔ)?。骸澳莻€男孩子學(xué)計算機(jī)出身,個子沒有你弟弟高,但是也不矮,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

    鐘意眉心越擰越緊最后變成一道挺喜感的波浪線,鐘意媽循循善誘:“你不要有壓力,就當(dāng)多認(rèn)識個朋友,巧的是他爸跟你爸還是高中同學(xué),他家人呢,今晚請咱們家吃飯,你就去看看、好不好?”

    鐘意想想那個畫面就想直呼救命。

    南野嗤笑一聲。

    “笑屁……”

    鐘意白他一眼,低頭扒飯。

    她想告訴mama,她有喜歡的人了。

    可是,她能預(yù)料到,這句話說出口之后是什么,是爸爸mama弟弟的“審訊”。

    ——他多大了?哪個學(xué)校畢業(yè)的?在哪工作?父母是做什么的?人怎么樣?

    這樣最基本的問題,她甚至都難以給出他們滿意的回答。

    -

    市局禁毒支隊剛破獲一起大案,人贓俱獲,繳獲毒品幾十千克。

    販毒嫌疑人隱藏、毒品的手法堪稱詭異,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們永遠(yuǎn)都走在毒販前面。

    周六下午,支隊長簡要點評案件,最后表示:“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這個周末你們自由支配,但是請保證電話暢通,畢竟咱們誰也不知道哪個時間哪個地點,那些毒販就蠢蠢欲動按捺不住了?!?/br>
    禁毒支隊,年長的上有老下有小,年紀(jì)小的警校剛畢業(yè)沒幾年。

    此時聽說放假,有家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家里回去給老婆跪榴蓮。

    動不動就消失音訊全無生死不知,換誰誰也扛不住。

    幾個沒成家的小伙子湊一塊:“好像上班以后就沒出去玩過,要么坐車?yán)锒c,要么蹲溝里監(jiān)視嫌疑人,感覺自己都快跟社會脫節(jié)了?!?/br>
    “所以咱們找個近點的地方爬爬山看看水?就那種短途的,如果有什么事兒,隊長一個電話也就趕回來了?!?/br>
    “我覺得可以!洲哥你覺得呢?”

    顧清淮:“我不去?!?/br>
    有個年紀(jì)比他大點的師兄,姓李,此刻以過來人的語氣好心勸他:“你天天這樣跟毒販打交道,又不接觸新的人,給你介紹的女孩連看不看直接拒絕,這輩子真就一個人過?”

    顧清淮眉梢微抬:“也沒什么不可以。”

    師兄并不意外:“但是日子已經(jīng)夠苦了,家里有個人,有個念想?!?/br>
    他腦海突然閃現(xiàn)那亂糟糟的小卷毛,整天在家里亂竄,比南博萬好不到哪兒去。

    心臟驀地發(fā)軟,顧清淮輕聲開口,聲音很低:“我有喜歡的人?!?/br>
    這句話無異于平地一聲雷。

    禁毒支隊的各位什么大場面沒有見過,現(xiàn)在一個兩個的說不出話。

    他們支隊的“團(tuán)寵”顧清淮,就生了一張漂漂亮亮招桃花的臉,系統(tǒng)內(nèi)外明戀暗戀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了。

    他除了會給人掃反詐中心app的碼,什么都不會,看起來像個碎芳心無數(shù)的渣男,其實是個純情小可愛。

    “然后呢?”還是支隊長先反應(yīng)過來,他剛才路過,剛好就聽見這么一句。

    顧清淮挺真誠無辜地看著自己領(lǐng)導(dǎo):“沒有然后?!?/br>
    支隊長恨鐵不成鋼:“你小子不行啊,跟他們幾個出去走走,讓他們給你傳授傳授追女孩的經(jīng)驗?!?/br>
    顧清淮沒再說話,幾個人開始討論去哪。

    “爬山還是下海?”

    “就燕城小鎮(zhèn)好了,那邊依山傍水的,環(huán)境可好了?!?/br>
    他們聊著聊著,發(fā)現(xiàn)顧清淮不見了。

    正茫然四顧找他,就見這哥們已經(jīng)以出差的速度收拾了個雙肩包。

    唇紅齒白的冷面警官,此時背著個黑色雙肩包,莫名像個要去春游的小學(xué)生。

    小學(xué)生顧清淮又冷又酷的一張臉,沒什么表情,偏還帶著幾分期待道:“出發(fā)吧。”

    -

    臨出門,鐘意被鐘意媽仔仔細(xì)細(xì)打扮了一通。

    “mama還是覺得你留長發(fā)好看。”鐘意媽笑道。

    鐘意以前是長發(fā),烏黑濃密沒燙也沒染,后來長到三十厘米就捐了,捐給公益組織、給癌癥患者制作假發(fā)。

    后來上學(xué)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關(guān)注自己長發(fā)還是短發(fā),就一直頂著到下巴的小卷毛到現(xiàn)在。

    因為要和爸爸的高中同學(xué)一家吃飯,mama又抱著會未來女婿的心,所以勒令她換了一條極為淑女的連衣裙,黑色裙擺暗紋浮動,穿在她身上卻絲毫不顯成熟,反而襯得她鮮活靈動,像個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小魔女。

    吃飯的地方在一處山莊,有山有水有溫泉,一下車滿目皆翠,耳邊水聲潺潺。

    鐘意遺憾此時是來見一個“相親對象”,而不是和顧清淮一起。

    山莊前臺,一群黑衣人一字碼開,個個氣場嚇人,像九十年代警匪片里的古惑仔。

    他們不像是來住店的,倒像是來給他們山莊端掉,前臺的小jiejie顫巍巍問道:“你們是?”

    “您好,我們住店,你們還愣著干嘛,趕緊把身份證給人家啊。”

    小姑娘暗暗松一口氣,低頭登記的時候看到一雙冷白漂亮的手。

    那手遞過來的身份證,照片上人青澀干凈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目光冷厲,嘴角向下……帥得讓人想嗷嗷叫。

    她若無其事抬頭看他一眼,心說帥哥基本長著長著就長殘了。

    她抬頭,那人高高瘦瘦接近一米九,棒球帽壓得很低,只露出鼻梁和下頜,鼻尖那顆痣漂亮得灼眼。

    她福至心靈,心想帥哥氛圍不過如此。

    即使看不清臉,你也知道這人絕對是個極品。

    鐘意一家到的時候,請客的人已經(jīng)點好菜。

    兩方的父親寒暄憶起往昔歲月,兩方的mama商業(yè)互吹“你才年輕呢”。

    鐘意和南野站在一起,表情如出一轍的禮貌,復(fù)制粘貼的頹廢,像一高一矮兩個門神。

    南野戳戳她手臂:“傻站著干嘛,去跟你相親對象問好啊。”

    鐘意笑笑,跟叔叔阿姨問好,最后目光不得不落在那個光禿禿的男生身上。

    男生自我介紹:“周陽?!?/br>
    鐘意微微頷首:“鐘意?!?/br>
    周爸笑說:“一個鐘意,一個周陽,一個是風(fēng),一個是太陽,聽起來就挺像一家人?!?/br>
    鐘意尷尬地摸摸鼻尖,鐘意爹一本正經(jīng)給女兒解圍:“她的名字,說來話長。”

    周爸:“那咱們慢慢說,反正有一大晚上呢,周陽,你坐小南身邊,幫她添菜?!?/br>
    鐘意爸:“二十多年前的冬天,有一天深夜我在醫(yī)院值班,送來一名渾身是血的患者,中彈,血汩汩往外流……不知道是軍人還是警察。”

    “救不過來了,受傷太嚴(yán)重了,彈孔密密麻麻……”說起往事,南愛國歷歷在目,“他的遺物里,有一把手工雕刻的木頭小槍,上面刻著‘鐘意知我意,吹夢到西洲’?!?/br>
    “他離開的那天,我女兒出生,就取名鐘意?!?/br>
    那是鐘意第一次聽到自己名字的由來,愣是好久都沒回過神。

    周陽很是熱情,一會給她倒水一會給她夾菜,當(dāng)著家里人的面獻(xiàn)殷勤。

    南野冷冷笑了聲,提醒那男生差不多得了。

    鐘意卻置身事外,沉浸在自己名字背后的故事。

    手工雕刻的木頭小槍,是給自己孩子的嗎?

    “鐘意知我意,吹夢到西洲”,那位未曾謀面的叔叔,去世的時候,心里是不是有掛念的人?

    鐘意驀地想起顧清淮,他的名字是怎么取的?

    怎么聽起來,跟她這么像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呢……

    包廂里的空氣似乎不流通,周陽無數(shù)次傾身給她夾菜的時候她都想要躲開。

    鐘意最后輕輕說了一句:“我去趟衛(wèi)生間?!倍Y貌離席。

    月亮遠(yuǎn)遠(yuǎn)掛在天邊,折出一個彎彎的尖兒。

    鐘意沿著山路慢慢悠悠走著,想到的卻是,在西南的時候顧清淮突然出現(xiàn)。

    他站在比自己低的位置,手里還舉著剛剛掛斷的電話,說:“鐘意,看我?!?/br>
    “怎么出來了?”那油膩的腔調(diào)身后響起的時候,鐘意頭皮發(fā)麻。

    她敷衍道:“想出來走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