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下)
“不追過去?”徐聞音看了好久,有些不明白這兩個小屁孩的想法。 “不追?!彼麑⑶侔旁诎膳_上,“她讓我回去我就回去?我就那么容易聽話?” 徐聞音:“你怎么不告訴她今天是最后一場?” “她給我機會說了嗎?” “你就不能主動點兒?還是要面子?!?/br> “……”凌潮抿抿唇,握著面前的酒杯,沉默不語。 “你真不去?。俊?/br> 不知哪里傳來酒杯碎裂的聲音。 徐聞音看他發(fā)愣踟躇的樣子,說:“喂,這附近可不怎么安全哦。” 聽出畫外音,凌潮轉(zhuǎn)頭看她,手里的酒杯丟在一邊當(dāng)啷當(dāng)啷敲著桌子,徐聞音雙臂環(huán)胸,揚起單邊眉毛,“她長得挺漂亮的?!?/br> “媽的!”凌潮低罵一聲,一拍琉璃臺,踢開椅子往出口去。 站在門口吹了滿面的冷風(fēng),掃視周圍,紅男綠女在閃亮的霓虹燈下纏繞交織,獨獨尋不見她的身影。 也是,都有一會兒時間了,還指望她在門口等著嗎?他看著不遠處的車站,心想汐伊說不定已經(jīng)坐上回家的車了。 凌潮折返回去,想想不放心,站定掏出手機撥了電話過去。 嘟……嘟……嘟…… 一染著黃毛的男人虛晃著步伐走過來,兩腳打架把自己絆倒在地,仰面躺著傻笑。 凌潮遠離幾步,心里越發(fā)不安。 ……嘟……嘟……嘟……嘟。掛了。 生氣了? 他擦掉手心里的汗,一邊撥一邊往外面走,走上街,扶著冰涼的燈柱,細細打量來來往往的人,留心著站臺。 嘟……嘟……嘟…… 手指慌亂敲擊燈柱。 接電話,接電話,快接啊余汐伊,哪怕你罵我也行,快接電話! 沒通。 “咚!”他猛拍燈柱,又撥過去。 他想他應(yīng)該四處走走,這邊,或者,或者那邊,可,到底要去哪?去哪里找人? 去哪里?去哪里? 凌潮往前走,電話掛斷后又撥過去,轉(zhuǎn)身往反方向走,沒辦法了,他隨便拉住一個走來的人,“請問你——”突然電話通了。 他雙目瞬間有光,“余——喂?”聲音顫抖。 電話那頭傳來爭執(zhí)聲,尖叫聲,熟悉的聲音。 那一刻,世界顛倒錯亂,扭曲著化為一灘似水。 “喂?!余汐伊!你在哪?!” 回答他的只有叫喊聲,他的手還握著路人的手臂,越來越緊,對方吃痛打開他,罵一句:“神經(jīng)病?。 ?/br> 凌潮心亂如麻,飛快說一句對不起,轉(zhuǎn)身就要走,那人同伴拉住他,“說一句對不起就完事兒了?” 凌潮不理睬他的胡攪蠻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電話上,努力辨別聲音,企圖找到一絲線索。 那人左一句“喂!和你說話那!”右一句“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弄疼了知不知道?賠錢!” “喂!” “喂!” “喂??!” 煩死了,煩死了。 “喂!和你說話呢!” “我說你——” 媽的! 凌潮一腳猛踹他胸口,怒吼:“你他媽給我閉嘴!我沒空跟你廢話!滾!” “滾啊!”他瘋狂喘息。 突然,電話那頭傳來悶響——關(guān)門聲。 然后似乎是塑料桶倒地的聲音,緊接著有塑料袋的刷刷聲,似乎還有磚頭,盒子。 垃圾房。 “垃圾房……”他掃視周圍,忽然盯著倒在地上的男人問:“知不知道垃圾房在哪?說話!” 那人看他樣子瘋狂,呆呆搖搖頭。 凌潮抬頭,茫然四顧,覺得周圍那么空,那么廣,那么遠,他那么小。 人群中有人弱弱說一句,“在那邊……”凌潮猛然看過去,見那人指著一個方向,“不過要——”話未說完,少年已經(jīng)跑開,宛如離弦的箭。 沒聽到那句“要兩公里……” 他飛奔在街頭,不斷撞到人,對不起,對不起,沒撞到也說對不起。 ??康淖孕熊噰W啦摔在面前,他被絆倒了迅速爬起來,不顧傷痛繼續(xù)跑。 拉住一個人,問:“請問垃圾房在哪?” “不清……” 他跑開,抓著下一個人繼續(xù)問。 垃圾房,垃圾房。 不知跑了多久,周圍已不見人影,他彎腰支著膝蓋喘息。 “垃圾房,垃圾房……呼……” 怎么還沒到…… 膝蓋直發(fā)軟,快跑不動了,是不是走錯了,他本來就不知道在哪,是不是,真的走錯了…… “垃……我他媽……” 他咬著牙,面頰濕潤,不知是汗還是淚。 忽然—— “別亂動!” “你乖乖的我不會弄疼你!” 馬路對過傳來的,目光銳利掃去,他看到一輛黑車,旁邊是一條弄堂。 “救命!” ——余汐伊! 他飛奔而去,看到男人身下掙扎的人兒,那雙熟悉的運動鞋,腦子里道德之線轟然崩斷,拿起旁邊的木棍,跑過去朝對方腦袋就是一掄! 男人喊叫一聲倒地,凌潮騎上去對著那張丑惡的臉就是一頓狂揍! 余汐伊沒了束縛,沒看清是誰救她的,只想著逃離,她慌忙起身跑開。 忽然—— “你他媽怎么敢碰她的!” 熟悉的聲音,帶著憤怒、憎恨、懊悔、痛苦在逼仄的弄堂里回蕩。 腳步頓住,她猛然轉(zhuǎn)身,一瞬間眼淚開閘般涌出,滿世界都在下雨,模模糊糊一大片。 “凌……”她往前走幾步,忽然跌坐在地上,捂著嘴泣不成聲。 凌潮揪著男人的衣領(lǐng),把他拎起,咬牙切齒:“我問你怎么敢碰她的?!” 都是他的錯,就不該為那么一點自尊心和面子猶猶豫豫,要是他沒追出來,要是沒打電話,要是沒找到地方,她不就…… “混蛋!”一拳打下,男人口里溢出血。 凌潮不放過他,追問:“你哪只手碰她的?” 旁邊不知誰丟下了一大袋裝修殘余物,他也沒看清是什么,只知道足夠尖,抓起一塊就刺向男人的右掌心,“這只!” “啊!” 刺向左掌心。 “還是這只??!” 男人痛到失聲。 凌潮跪在地上喘著氣,冷風(fēng)吹來,臉上涼颼颼,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流了那么多淚水。 他起身看著地上快要暈過去的男人,胃里直犯惡心,轉(zhuǎn)身,就見余汐伊踉蹌著站起,朝他慢慢伸出手。 他惡狠狠的面孔化作無限溫柔春水,渾身的力氣都沒了,只知道要走到她身邊。 走過去,不說一句話,只顫巍巍摸摸她臟兮兮的臉,她的唇角有淤青,臉上滿是淚痕,他忽然就不敢看,眼淚一線一線流下,為她而流。 “對不起……”他說。 余汐伊抬手抹去他的眼淚,他一說對不起,她更想哭了,嘴唇抖動,哽咽道:“我沒事……一點沒有……你有沒有——” 凌潮將她緊緊抱在懷里,一遍一遍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藏在他的胸前,聞著血腥味,弄濕了衣襟。 地上的男人這時掙扎著爬起,他眼睛腫脹,憋了一肚子火,看著前方那個少年,目光狠戾,抄起旁邊一塊磚頭,走幾步使勁一扔!磚頭脫手的那一刻,他開始怕了。 太重了。 會不會—— 余汐伊只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悶哼,磚頭噼里啪啦碎裂,緊接著身上的人越來越沉。 “凌,凌潮……” 大片大片溫?zé)岬囊后w肆無忌憚涌入她的掌心,與此同時那個男人擦墻而過,驚恐地看著他們。 “喂……喂!”她抬起手想去拉他,可凌潮壓著她,灌了鉛一樣,她邁不動一點步子。 余汐伊崩潰而無力地喊著:“你他媽給我站?。 ?/br> 站住,站住,你的良心呢? 可對人渣怎么能抱有希望,男人飛快逃離坐上車,絕塵而去,帶走最后一點光亮。 “喂!別走啊!” 凌潮越來越重,她咬牙低吼著死命支撐,最終還是狠狠摔倒,頭磕到墻,卻還嫌不夠重,一下一下撞著。 細碎的唔咽無用地溢出,她摸著凌潮的臉,又是一片濕潤。 濕潤的,血腥的,殘忍的。 “啊——” 臉上,手上,地上……不用看也知道,哪里都是凌潮的血。 不知從哪里依稀傳來流浪狗的吠叫,就是沒有人,連狗的叫聲都是遠遠的。 ———— 摸摸。 總感覺這章寫得差點意思,完結(jié)后再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