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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同飲杯中月在線閱讀 - 、貳拾

、貳拾

    小羊在藍花村吃了點東西,春蓼拉他的手說:「哥哥可以跟我們一起睡,屋里的通鋪很溫暖的。」

    宋繁樺和明蔚卻同時說道:「恐怕你們現(xiàn)在就得走了?!埂肝覀冊摳孓o了?!?/br>
    他們說完互看一眼,宋繁樺說:「雖然想收留小羊,但我不能讓村民跟著冒險?!?/br>
    「我明白?!剐⊙螯c頭,他也不希望拖累誰,宋叔這樣反而讓他松一口氣。

    明蔚說:「盛如玄可能很快會找來,他那么容易就讓我們逃走,恐怕有些古怪。我們還是盡早走吧?!?/br>
    小羊喝完手里那杯茶水就起身對春蓼他們微笑,再向宋繁樺道別:「宋叔,你們多保重,小心安全。后會有期?!?/br>
    宋繁樺送他們到屋外,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說:「那我就不送了,天要黑了,但是天黑可能還安全一點。?!?/br>
    小羊揮別宋繁樺他們,明蔚牽著他走了段路之后附到他身上,他頓時覺得身輕如燕,一下就飛入樹林中。雖然他還有些迷惘,但只要有明蔚相伴,似乎就不會那么害怕。這時離開藍花村就註定是要夜宿荒野了,明蔚拿出一個透著珠玉光澤的東西給他說:「還記得我教過你怎么用這個開闢暫時的小秘境?」

    小羊認出那是極樂天,一種少見的螺殼類法器,雖然明蔚說這算不上什么稀罕的東西,但至少他從沒看過這樣的螺,像寶石雕琢一樣會發(fā)亮,殼里面卻是烏黑的,也不透光,但細看的話會覺得越深處越黑暗的地方彷彿有神秘的光澤,好像收納了星夜一隅。他接過極樂天點點頭,施術念咒:「畫里有山水,螺中藏乾坤?!?/br>
    小羊點頭,到手的是個少見的螺殼,叫作極樂天,雖然明蔚說這算不上什么稀罕的寶物,但至少他是從沒看過這樣的螺。他拿了極樂天施術念道:「畫里有山水,螺中藏乾坤?!?/br>
    寶螺開口飄出一蓬白煙并迅速瀰漫,明蔚握牢了小羊的手,等煙霧散去之后,荒野間多了一間小木屋,大小格局和寶船變化的屋子差不多,道行高的人能變得更好,但他們在野地不宜招搖,有個能擋風遮雨的小屋就夠了。

    小屋是表里如一的簡樸,明蔚催促小羊上床就寢,小羊躺到床里眨著一雙眼向明蔚招招手,兩人面對面?zhèn)扰P。小羊就近望著明蔚,細細打量對方雪白的眉發(fā)和睫毛,冰藍色的瞳眸,這俊美出塵的模樣像個神仙,和小屋格格不入。

    明蔚摸了下小羊的面頰說:「快睡。想看的話,往后多的是機會?!?/br>
    明蔚說:「快睡。想看的話,往后多的是機會?!?/br>
    小羊靦腆微笑:「你真好看,對我又好,但我好像沒什么能為你做的?!?/br>
    「你好好活著這件事,對我來說就已經(jīng)很好了,不必特別做什么?!?/br>
    「就像你對明斐那樣么?你怎么能這樣溫柔……」

    「睡吧?!?/br>
    小羊挨近明蔚,兩手小力揪著對方的衣袖小聲喃喃:「我好怕?!顾m然不安害怕,心里卻也高興能這樣跟明蔚撒嬌。

    「別怕,我都在?!?/br>
    「雖然我老是要你別把我當孩子,不過像這樣被哄著也不錯……」能有個沒有顧慮撒嬌的對象,實在很難得,小羊心想自己是不是把好運都用在這上頭了,不過非常值得。

    明蔚摟住少年,輕輕拍他的背說:「我只是想哄你,和你年紀無關。」

    小羊漾著甜蜜的滋味,耳根發(fā)燙。

    明蔚又說:「我也不至于對小孩子生出什么情愫,是你老是提醒我自己是個孩子?!?/br>
    「喔?!?/br>
    「不過真想做些什么的時候,才會想到你畢竟還小,而我也不差等個幾年。」

    「別、別說啦?!剐⊙蛘麖埬槧C紅,乾脆把腦袋藏到對方懷里,可是越想越害臊,他翻身背對明蔚,明蔚一臂環(huán)住他的腰摟著。

    兩者一時無話,又過了良久小羊說:「我睡不著?!?/br>
    「你不習慣我在身旁?那我撤了分身?」

    「不是,我好像怕睡著以后……」

    「怕睡了做噩夢?」明蔚顧及少年心緒不寧,所以屋內留了盞燈火,有些晃動的光影讓小羊的樣子看起來更可憐脆弱,他覺得小羊好像那簇火光一樣,很容易會熄滅。

    「嗯?!剐⊙蚵犃嗣魑的切┰?,心里歡喜甜蜜,只是這樣的快樂非常短暫,他忘不了那些會令他悲傷掉淚的人與事??傆X得再回去靈素宮的話,好像還能再看到周諒,師父繼續(xù)對他冷淡也無妨,一切會和從前那樣。

    雖然明蔚與他同寢一床,但看不見臉就又開始想念,他又翻身望著明蔚發(fā)愣,明蔚用姆指輕壓他下唇,指腹反覆輾揉,他覺得唇瓣被碰得微熱,明明不是親吻,但這曖昧的碰觸讓他身子都有些酥軟無力,舒服得想沉溺。

    「不如我施法弄暈你?」明蔚話音極輕,他也是不安的,知道小羊心中除了他以外仍有其他牽掛,他不禁興起一個念頭想把人弄暈,帶到遙遠而隱密的地方藏起來。

    「不了。乾脆繼續(xù)上路吧?」小羊任由明蔚撫摸自己臉龐,他依戀的偏頭倚靠在其掌心上。

    明蔚問:「想去哪里?」

    「還沒想好,想去找娘親,還有你meimei。到熱鬧的城里應該比較能打聽消息?只不過我們還是得躲著靈素宮的眼線?!?/br>
    「那么……」明蔚坐起來,小羊跟著起身拉住他欲施術的手說:「等下。外面有閃電?!?/br>
    明蔚挑眉淺笑:「你又不是度劫者,怎對閃電雷鳴有這樣的反應?」

    「不覺得有些熟悉么?那好像是靈素宮的雷炎術,轟得那么頻繁,不太自然。我擔心宋叔他們,傳張符給他們報個平安?」

    明蔚歛起笑容注視少年,沉默的和自己的私欲對抗,他又開始猶豫要不要把小羊弄暈了、帶走藏起來,但他明白這會傷了小羊,他盡可能的想讓小羊對自己放心,并不希望自己丑惡貪婪又自私的那一面嚇壞少年,即使小羊可能也不會嫌棄。

    小羊不知明蔚內心那些念頭,但他害怕自己連累了宋叔他們,這份不安強烈到難以忽略,他從儲物戒找了張傳信符,符咒理應在燃燒或被掐碎后變成某種活物的樣子去傳信,但這次符紙燃燒后只?;覡a,點點星火和煙塵消散在夜色之中。

    小羊憂心道:「傳不出去的傳信符,要不是對方?jīng)]有了,就是對方在收不到這法術的地方。宋叔他們可能有危險,我們回去看看?」

    明蔚提醒道:「萬一盛如玄真的找到藍花村,我們折返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你救得了誰?」

    小羊啞口無言,他的確救不了任何人,而且也不能連累明蔚??墒侨f一拖累了宋叔和藍花村,他也絕不會安心。

    明蔚知道要是藍花村那里出事,他們就算回去也很難脫身,只怕沒有什么好下場,所以他想帶小羊一走了之,但如此一來這事會在小羊心里落下一些陰影,那會像有毒的種籽,往人心里扎根茁壯。

    「怎么辦?」小羊越想越焦慮難耐:「也許回去看會發(fā)現(xiàn)大家都沒事。就算我們不回去看,如果藍花村真的出事的話,那靈素宮的人也會追上我們不是?早晚都要面對,不如就去看看?」

    明蔚看他心意已決,心想凡事還有他和宋繁樺擋著,于是答應道:「那走吧?!?/br>
    說到底小羊也只是個年紀很輕的少年,他揪著明蔚袖擺問:「你不攔我?說不定我是錯的,也可能害了你?!棺詈竽蔷湓捯彩撬瞠q豫不決的原因,他不是沒有私心。

    明蔚聽到這話,忽然明白自己和小羊之間的羈絆仍是比別人還深刻的,釋然微笑:「你真傻,這有什么好問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從前一直是如此,我可曾攔你?今后也會是如此,是我想和你走在一起的,你不必害怕?!?/br>
    ***

    藍花村這兒的天空烏云密佈,厚重云層間雷電交加,彷彿有誰要度劫,實則為靈素宮的修士們佈陣施展大范圍的雷炎術。然而那些厲害的法術只在村子上空轟炸出一朵朵淡藍光紋,那抵御的法陣與宋繁樺帶小羊逃走時用的相似,看起來都像村里遍地綻放的藍花。

    宋繁樺讓屈爺帶其他人躲進屋里避難,自己則在外面應付靈素宮那伙人。

    屈爺摸摸春蓼的腦袋,又一道雷電打下來,春蓼嚇得跑去抱一旁哥哥大腿,貓耳的jiejie說:「多虧有事先佈下了防御法陣,可是接下來怎么辦?」

    屈易寬搓著下巴短鬚思考道:「雖然擋得了一時,但還得想辦法逃出去。這里施展那防御法陣已經(jīng)有些勉強,也無法一次用傳送陣把所有村民送走,都躲去食堂地道里吧。」

    「可是屈爺爺,地道還沒挖通啊?!?/br>
    「先躲吧。」屈易寬拍拍貓族的少女說:「你照顧他們,我去外面看情況?!?/br>
    屈易寬回到食堂看窗外不時閃著雷光,他一走出食堂,羽族的少年就擔心喊:「宋叔你看,屈爺爺他……」

    宋繁樺和幾個稍有修為的少年少女在外準備應敵,這個藍花村是住了最多神裔的地方,但也是戰(zhàn)力最弱的,幾乎只有老人或孩子,宋繁樺看屈易寬出來也只是互相點個頭,沒有多講什么。

    宋繁樺清楚單憑自己是護不住整個藍花村,只能設法多帶些村民逃走。他跟屈易寬說:「我懷疑自己是被靈素宮下咒追蹤,他們來得太快,原以為最少也得兩、三天才會找來,盛如玄那面寶鏡似乎還能破解這里的迷陣。這樣的話我不適合帶神裔逃走,得設法分散。」

    屈易寬說:「我只能施展一次傳送陣,送走三個?!?/br>
    宋繁樺皺了下眉思忖道:「我可以施法陣送走十人。盡力而為吧,屈爺跟我去食堂里先送走一些人,小光進我傳陣帶九個孩子離開?!?/br>
    喚作小光的是羽族少年,小光憂心問:「那宋叔你呢?而且光是送我們走就得耗你元氣,你該不會是要留下來?」

    宋繁樺揉了揉少年頭發(fā)說:「我自有辦法,你們先逃,看要自己躲著還是逃去其他可能有神裔的地方。」

    小光和其他人并不傻,知道宋繁樺說的有辦法只是在安撫他們,希望勸他們安心離開,但他們誰也沒有說出挽留或否決的話來,一是知道此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二是他們都怕死,或是比死更恐怖的事。關于精怪被修真者逮到可能會有的凄慘下場,他們多少都有見聞,甚至自己就曾經(jīng)歷過,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自然也有陰影。

    宋繁樺、屈易寬和那些少年少女回食堂里,打算在食堂施法送村民走,此時藍花村上空的修士們還在不停施術攻擊,領頭者之一即是林東虎。林東虎對一幫師弟們喊話道:「繼續(xù)砸法術,別停,你們盛師弟被妖魔拐了,要是放任下去會害了靈素宮名聲,我們要把師弟救回來,鏟除妖邪。」

    不遠處的藍晏清聽了有些不以為然,他并不認為是宋繁樺拐走盛雪,雖然和宋繁樺沒什么往來,但他知道宋繁樺并非那些下流妖魔,否則盛雪和周諒也不會常常往宋繁樺待的山頭跑。藍晏清認為這次的事有不少疑點,盛雪一個人跑下山做什么?盛雪不可能跟他們一同去秘境,倘若是溜出去玩的話又怎么一去就是數(shù)月之久?還有師父的態(tài)度也有些奇怪,當初是師父讓宋繁樺救回盛雪,如今也是師父說他們兩個有問題,師弟身上的詛咒又是怎么消失的?

    「盛雪……」藍晏清認為師弟身上的詛咒解除是好事,其他謎團都可以慢慢查問清楚,而不是像貿然扣個罪名。不過他一直都聽從師父的意思,從來也沒出什么錯,唯獨這次他無法理解師父是怎么想的,也擔心盛雪的安危。

    當時盛雪推開他并施展罡風的神情讓他感到很陌生,像嚴冬的冰霜,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他真的很想知道過去幾個月里,盛雪身上發(fā)生了何事。

    「他們的陣法開始潰散了!」有修士大喊,其他人跟著興奮大叫,他們彷彿在參與一場滅妖大戰(zhàn)似的,無視村里出現(xiàn)的村民非老即幼。

    逐漸被擊潰的防御陣法出現(xiàn)許多空隙,雷炎法術穿透逐漸瓦解的護陣,將地面花田菜圃都轟成焦土,其他屋舍也無倖免,很快村子成了一片火海。

    「快走?!顾畏睒搴颓讓捄狭κ┱箓麝嚕尩氐蓝阒拇迕裣茸?,那陣法能送走將近二十位村民。宋繁樺出聲催促,小光看食堂外好像更危險了,趕緊拉著屈爺爺一起進傳陣。

    還剩下不少村民,他們沒能進到傳陣離開,全都不安的聚成一團,宋繁樺望著他們承諾道:「我倒下以前會保護你們?!?/br>
    有個村民拿了農具站出來說:「我、我會保護自己,宋叔你不必擔心我?!?/br>
    「是啊,我們也有點道行的,打不贏就逃,我很會逃跑?!?/br>
    精怪們越說越有信心能逃出生天,宋繁樺卻對他們十分愧疚:「都怪我將你們聚到一起,沒想到自己也是早就被利用了?!?/br>
    一團帶著雷電的火球炸爛了食堂門口,宋繁樺揮掌將火球帶來的熾熱大風煽開,食堂一大面墻就此傾毀。村民們驚呼并抱成一團,但是看到宋繁樺挺身護著他們的背影又逼自己鼓起勇氣往前,有的見宋繁樺雙臂都受了傷就施展療傷的法術,有些則是朝空中修士們放出一蓬又一蓬的飛針反擊,被宋繁樺打落的修士們開始和那些精怪纏斗。

    林東虎飛到藍晏清身旁慫恿道:「藍師弟不是很著急盛師弟的安危?快去問那頭狼啊?!?/br>
    藍晏清瞥他一眼,沒應他半句話,但仍飛到了宋繁樺那里抽出佩劍。宋繁樺看向藍晏清說:「你師弟不在這里?!?/br>
    藍晏清神情肅冷低聲應:「我知道。」

    看來是沒什么好說的了,宋繁樺馀光見到村民們陸續(xù)受傷,他的反擊不再留馀地,一掌一拳都得死一個修士。那些靈素宮較為年輕的弟子們起初還覺得這和平常試煉差不多,就是解決一些鬧事精怪,他們不曾見識過這個宿月鎮(zhèn)神裔狼族的能耐,忽然看到宋繁樺殺氣畢露都嚇得懵住。宋繁樺顯現(xiàn)出部分野獸姿態(tài),身形持續(xù)變化得更高大,讓靈素宮那些年輕人看了都變得怯戰(zhàn)不前。

    藍晏清出劍不及宋繁樺的身手快,眼睜睜看幾個認識的師弟、師妹死在狼爪之下,然后像破布似的被扔開,頓時也起了殺意,咬牙怒道:「我殺了你!」

    宋繁樺知道藍晏清是小羊一直以來敬愛的師兄,但這與他無關,他不在乎。藍晏清俯衝而下,欲一劍刺向狼妖的天靈蓋,狼妖陡然變招一爪要朝他心口抓,但他衝得太快,只能勉強閃過要害,胸口被狼爪撓出深淺不一的血口,同時他的劍也在宋繁樺的肩頸留下不小的傷口。

    宋繁樺痛得發(fā)出狼號,又聽到其他村民的哭喊慘叫,他像是忘了身上的傷口繼續(xù)奔向藍晏清。藍晏清踉蹌幾步拿劍拄地,林東虎喊了聲:「師弟當心!」

    宋繁樺早就預料附近那些修士會偷襲,看似蓬松的狼尾倏地堅硬如鋼橫掃一周,林東虎僅是被尾端輕掃就如塵埃般飛出去,撥開衣衫一看胸口有些塌陷,肋骨不知斷了多少。

    藍花村的村民從前只知逃跑,但也不是對戰(zhàn)爭毫無所知,他們開始懂得聚在一起各施所長應付那些修士,加上宋繁樺大開殺戒,天上的修士都被打落到地上,落地的修士也沒幾個能再和宋繁樺那樣的傢伙斗。

    偏偏這時候靈素宮又來了一波人,云層間隙落下一束束燦亮的白光,光芒緩和后就看到滿地傷患間站著一個宛若天人的男子,藍晏清望著那白衣勝雪的男子才緩下情緒低喊了聲師父。盛如玄似有所感的偏頭看了眼徒兒說:「都退下吧,你們不是宋繁樺的對手?!?/br>
    盛如玄心里有些牢sao,都說他要親自來了,杜明堯卻還讓這些后輩過來,說是順便給他們試煉,早知道他就不透露宋繁樺所在,這會兒死了不少好苗子。

    宋繁樺一看到盛如玄就知大事不妙,傳音叫身后的村民們伺機逃跑,但那些神裔全都靜止不動,連聲音也發(fā)不出似的,宋繁樺感覺到周圍氣場不對勁,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所有神裔都面無表情定在原地。

    盛如玄指著天上說:「有昭明寶鏡在,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宋繁樺抬眼望天,一些黑云散開了些,云間閃爍著格外銳利的光芒,他喉嚨深處艱澀輾出低吟:「那是,靈素仙子的那面寶鏡。」

    「現(xiàn)在是我的了?!故⑷缧m正道。

    是誰的都無所謂,宋繁樺不在乎那些,但是此刻情景勾起他深埋已久的陰影,他的故鄉(xiāng)宿月鎮(zhèn)當初是不是也經(jīng)歷過這些屠殺,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再發(fā)生。

    盛如玄看穿宋繁樺內心的弱點說:「看來你一直認為宿月鎮(zhèn)被滅是很無辜的一件事,也覺得神裔都是受害的那方,有沒有想過神裔之間也會互相殘害?」

    宋繁樺聞言有些茫然,他直覺不該聽信盛如玄接下來要說的話,但盛如玄沒有給他選擇,天上寶鏡的光芒照落,宋繁樺抬手擋也擋不盡無孔不入的光,他的神識也在這束充滿靈圣之氣的光耀里動搖。

    某個時空中發(fā)生過的事也隨昭明寶鏡的光滲入宋繁樺的腦海,他看到了從前的宿月鎮(zhèn),自己的姥姥坐在中庭搖椅上,族長,也就是他的父親走過來和姥姥說話。

    狼族的族長問:「放任那對白狐兄妹在附近不要緊?會不會招來其他的麻煩?母親,你是不是用預知的能力看到了什么?」

    姥姥一如平日那樣和藹微笑說:「不必多慮,就留著吧。同是神裔,稍微關照一些也無不妥,我們狼族興盛,還沒有誰敢亂來。只不過確實如你所言,將來宿月鎮(zhèn)將有大難,雖然我看得并不清楚,有些天機難以窺探,但是肯定和神裔血脈被盯上有關。我們狼族從來不輕易離開宿月鎮(zhèn)亦是防范被外人盯上。留著那對白狐兄妹,說不定到時候……」

    族長皺眉:「母親的意思是,可能要犧牲他們?」

    「讓他們在此安生,時候到了,他們也該回報不是?」

    族長陷入沉思,片刻后問:「可行么?」

    「也許吧。反正外人只求神裔純粹的血脈,是哪一族的也不計較。所以,這期間讓族人不要苛刻,盡量善待他們好了。但也不必太親近,一旦養(yǎng)出感情就有些麻煩了?!?/br>
    「知道了,母親?!?/br>
    情景忽然扭曲,又迅速變成另一幕景象,是少年時的宋繁樺摘了許多藍花送給明斐,明斐穿著一襲淡粉如櫻的衣裙站在樹下,小女孩很開心的收下那些花,然后轉頭隔著茂密樹叢看到了稍遠處的兄長明蔚。女孩喊了聲哥哥,接著揮別宋繁樺化成一團淡麗的藍煙,轉瞬就回到兄長身邊。

    宋繁樺聽到明蔚低聲和meimei說:「少和那鎮(zhèn)里的人往來吧?!?/br>
    明斐不解歪頭:「可是繁樺哥哥很好啊。」

    「就是因為這樣才不好,日子久了會變麻煩?!?/br>
    場景再度瞬變,明蔚和明斐似乎同時中了陷阱陣,宋繁樺從沒看過明蔚衣衫染血一身狼狽的樣子,明斐身上也有血,看不出是否有傷。明蔚在那道透出暗紅光芒的陷阱陣里拿刀割破掌心,滴落的血突然停在半空并繞成一個發(fā)出白光的圓。

    明斐癱在那兒,她哭得滿臉是淚,拼命搖頭抓著明蔚的衣擺喊:「哥哥我不要自己走,不要你死掉,我不要你死,不要丟下我。繁樺哥哥、我們去找繁樺哥哥求他救我們──」

    「他不會來了?!姑魑得嫔晾渚咀∶黛车囊骂I,此刻他沒了平日的冷靜,神情陰沉的告訴她說:「我們是僅存的白狐神裔,比其他神裔還要容易引來麻煩,一旦我們兩個都被抓住,那些人說不定為了增加這種血脈會逼我們……難道你想和我生下更不幸的子嗣?」

    「你在說什么、怎么可能?」明斐顯然嚇壞了,微張的嘴唇都在顫抖。其實她很清楚這種事絕對有可能。

    明蔚松手放了她又道:「走吧。你必須走,如果你逃不了,我寧可現(xiàn)在殺死你?!?/br>
    那些事彷彿歷歷在目,令宋繁樺心神震蕩,幾乎要走火入魔,明斐從兄長傳陣逃走時回顧的神情,被許多飛揚的火星撲散,取而代之的是小羊擔憂的樣子。他沒想過小羊竟又折回村里,這無疑是自投羅網(wǎng)?。?/br>
    「宋叔!」小羊手握一物展開了護法陣將宋繁樺和村民們護住,村民們回過神來又露出恐懼的樣子。

    小羊拿的是褶成五角的符紙,僅能短暫擋下寶鏡的光照。他和明蔚已約好了,由明蔚救出宋叔跟村民,而他則負責留下斷后,縱使他逃不掉,靈素宮也不會殺他,畢竟他是盛如玄之子,而且他應該還會被帶去刑堂,總之死不了就有機會逃出生天。

    明蔚設下一重禁制,讓靈素宮的人看不清他和村民,禁制中都是霧茫茫的,他拿極樂螺來到宋繁樺面前說:「你不進來的話,那些村民不敢進來。我們先逃,小羊擋不久?!?/br>
    宋繁樺驚愕并質疑道:「你要丟下小羊?」

    明蔚說:「我和他約好了,先救走你們,再去救他。靈素宮不會像殺你們一樣這么快對他下殺手的??禳c,他撐不久了。」

    宋繁樺轉頭望向角落傷痕累累的可憐村民們,他心亂如麻,也知道此刻也只能相信明蔚了。他朝村民喊話,帶頭進去極樂螺里,明蔚又收了其他村民,以心識傳念給小羊:「等我?!?/br>
    符紙漸成灰燼,寶鏡的光正在灼燒小羊掌心,符印烙在掌中,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就此收手,否則功虧一簣,只好忍著痛楚回首對那陣妖霧微笑,同樣傳念回應:「好??熳甙?。」

    明蔚遲疑了一瞬,拿著極樂天化作一陣淡雪消失在原處。

    在此同時小羊的符紙也徹底燒沒了,手心被灼傷,盛如玄走近他隔空拂袖,他飛出去摔在地上滾了幾圈,難受得咳了起來。

    「孽徒。」盛如玄冷淡低罵:「方才那妖魔也是與你有關吧,吃里扒外的東西。」

    藍晏清看到盛雪咳得說不出話來,心疼得趕上前說道:「師父,先帶師弟回去吧。只要師弟在,說不定他們還會再出現(xiàn)?!?/br>
    盛如玄闔眼思量片刻,再厲了一眼盛雪說:「帶他回去。」

    小羊勉強爬起來想站穩(wěn),他壓根沒想過自己能逃得掉,只是希望明蔚和宋叔他們都能逃脫,至于自己在哪里都無所謂,而且他也想再查一查周諒是怎么沒了的,總覺得其中有什么隱情。只不過他沒料到盛如玄對他出手這么重,看似輕松的舉止卻令他像落葉般飄飛,再重重摔落,疼得五臟六腑都要移位似的,他瞪著盛如玄有些不理解和不甘心,藍晏清走來遮擋了他的目光。

    「師弟,我們回去吧?!?/br>
    小羊聽見這句就沒能再保持清醒,翻了眼白暈過去。再醒來時也不是在刑堂,他趴在一塊還算柔軟的地毯上。這里他認得,是藍師兄房里一隅。

    「噗咳、咳呃、咳咳。」他忽然又開始咳嗽,試圖撐坐起來,很快就想起他是被盛如玄所傷的,這時藍晏清恰好開門進來,一見他就滿臉緊張過來攙扶。

    蘭晏清著急擱下湯藥說:「你怎么自己下床了,還跑到這里,快進里面的床上躺好?!?/br>
    小羊坐到床邊盯著藍晏清看,藍晏清要他喝傷藥,他搖頭拒絕,開口就問:「周諒是怎么沒有的?那天有誰和她一起行動?你們做了什么?」

    「你喝了藥我就說?!?/br>
    小羊覺得胸腔都發(fā)疼,呼吸也難受,他依然搖頭:「那就算了?!?/br>
    「你不信我?」

    「宋叔他們呢?」

    藍晏清猶豫了會兒才告訴他說:「師父追去了,還沒回來。所以我先將你帶回靈素宮,等他回來,你先認個錯,師父也不會忍心將你送去刑堂?!?/br>
    小羊皺眉看著他問:「我擅自離開幾個月是有不對,除此之外我不曉得還有什么錯要讓我和宋叔被你們這般追殺?!?/br>
    藍晏清替師父辯解道:「師父不是無端冤枉你,實在是疑點太多。你身上的詛咒是怎樣來的,又是如何解的,修為也比從前高出不少,還有……那個一頭白發(fā)的妖魔是誰?」

    小羊自然不可能回答這些問題,藍晏清他們不會相信,更無法理解和接受,所以多說無益。他選擇沉默,聽藍晏清也轉身掩嘴咳了幾聲,不禁關心了句:「你也受傷了?」

    藍晏清苦笑,回首笑睨他說:「多虧你的宋叔。要不是林東虎及時推開我,恐怕我不會在這里,不過林東虎也傷得不輕?!?/br>
    「林東虎?不像他的作為?!?/br>
    藍晏清點頭憶道:「的確不是他過往作風,但是自從那回白猿事件后,他改變很多,去秘境的時候也屢次找周諒示好?!怪v到這里藍晏清話語停頓,看了看小羊果然露出漠然和懷疑的表情。

    「我不信林東虎?!剐⊙蛴行╆庩柟謿獾睦湫α讼拢骸冈摬粫褪撬Φ?,周諒并不傻,卻容易心軟,說不定就是林東虎……」

    「師弟,先別說這些,你聽話把藥喝了,你傷得不輕。」

    藍晏清伸手想碰小羊的臉,小羊往后退了些,他改而握住小羊的手,小羊驚怕得抽手看他,他無奈道:「因為周諒的事,你就要和我變得生疏?你怪我?」

    「我想知道真相,可你們不愿意告訴我?!?/br>
    「盛雪,不是不愿意,而是無人知道真相,我們察覺周諒失蹤以后就再也沒找到她了?!?/br>
    小羊冷笑:「她人都不在了,話也隨便你們說。」

    「我從來不會隨便敷衍你,你是知道的。你不懂我的心意?」

    聽了藍晏清這話,小羊表情有些為難,他微微搖頭說:「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我不希望師兄你再對我白費心力。我沒辦法接受?!?/br>
    藍晏清遭到師弟這么直接的拒絕,身心皆傷,臉色像是又更蒼白了些。他問:「因為我們都是男的?」

    小羊還是搖頭:「與此無關,我一直把你當成哥哥一樣看待?,F(xiàn)在也一樣。所以你要是對我有別的感情,我回應不了,也接受不了,更不希望你再為我受傷難過?!?/br>
    藍晏清低頭沉默良久,又一次端起藥碗問:「真的不肯喝?取藥材、煎藥都是我親自來的,我不會害你,喝一點吧?喝了,不只內傷,手上的傷也會好些?!?/br>
    小羊馀光看了眼已經(jīng)被包扎好的手,掌心還是非常痛,這傷應該是藍師兄幫他處理的,他點頭接了藥湯喝,藥還很燙口,他只喝了一點,又聽藍晏清問:「那白發(fā)妖魔是你在外面認識的?」

    小羊沒回答,藍晏清接著問:「你們怎樣認識的?是什么關係?不能透露半點給我?如果你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師父?!?/br>
    小羊說:「師父會拿寶鏡照你的心,那樣即使你不老實交代,他也會知道?!?/br>
    「師父從來沒有拿寶鏡對付過自己人。」

    「是么?」小羊扯了下嘴角,有些嘲諷的淺笑:「可他拿昭明寶鏡照過我,看來我不是他所謂的自己人。」

    藍晏清頗為意外的問:「怎么會……何時的事?」

    這時一隻飛鳥撲上窗子,藍晏清開窗后,那隻純白的雀鳥嘴巴開合,在小羊聽來只是普通的鳥鳴,但藍晏清卻聽到盛如玄在說話,鳥飛走消失在山嵐里,藍晏清說:「師父回來了,要我?guī)氵^去見他?!?/br>
    小羊沒把藥喝完,他跟著藍晏清走在蜿蜒廊道上,周圍都是濃霧,伸手難見五指,在這高山上也不知是怎么筑起這些樓閣長廊的,他習慣的想些無所謂的事,也刻意不去想明蔚他們,試圖將他們藏在心里不被盛如玄的寶鏡照出來。

    藍晏清走在前頭說:「你擔心那些妖魔被抓?」

    「他們沒有被抓到?!?/br>
    「你如何這樣肯定?」

    「我相信他們?!顾嘈琶魑担宜兔魑抵g仍是有所連系與感應的。

    小羊被帶到一間從沒來過的書房,好奇環(huán)視格局時發(fā)現(xiàn)有一面山水屏風,多瞧一眼就覺得好像有些玄機。盛如玄從屏風后走出來,藍晏清恭敬行禮,小羊一臉木然站在那兒直視盛如玄。

    盛如玄瞧出盛雪的態(tài)度和過去截然不同,再也不是溫順懂事的孩子,眼神之中有憤怒和怨氣,充滿叛逆,其實他也猜得出盛雪的本性是叛逆的,只是擅于察言觀色,那些溫和的偽裝只是方便在靈素宮茍活罷了,但如今瞧見盛雪這氣勢仍是有點意外,那雙因怒火而炯亮的眸子竟那么像楊雿熙。他定了定神,不再憶往事,告訴盛雪說:「找到袁霏纓了?!?/br>
    小羊表情明顯有變化,但也僅是詫異,他以為自己會急著詢問關于娘親的一切,可是他只是在原地等盛如玄的下文。盛如玄不在意他的反應,逕自說道:「她很想念自己的孩子,所以我讓你們過來。」

    說到這里,盛如玄轉頭對那面屏風講:「我已替你解了禁制,還不出來?」

    屏風里云霧徐徐流動,一陣冷涼的山風自畫里吹出來,有團淡墨逐漸變濃形成一道人影,濃墨化作一位形容殊艷的女子,穿著和碧云樓女修相似的服飾,梳了簡單的發(fā)髻。

    小羊茫然望著那女子現(xiàn)身,他記起那張臉了,是娘親,然而此刻他又陌生,是因為分開太久的緣故?現(xiàn)在的袁霏纓不是那個扮成村婦帶他到處躲藏的模樣,他也沒見過她這種打扮,原來真的會像仙女一樣啊。

    「娘……」小羊低弱含糊的話音被盛如玄揚聲打斷:「晏清,過來拜見你娘親?!?/br>
    藍晏清和小羊同時互看,兩者皆茫然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