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蛛網(wǎng) (游絲篇) 上
秋雅利用姬玉索要避子藥的機(jī)會,將藥物調(diào)包為毒藥「情人墓」,鳳兮在與姬玉交媾時染上毒性,鳳兮服下得以抑制毒性的藥物后,暫無性命之憂,然,姬玉危在旦夕。 鳳兮推斷出指使秋雅下毒之人來自宗家,故而將解毒希望寄託于昭琁身上,只是昭琁此刻正在百曉園,要趕到不夜城、日夜兼程也得耗上一個月時間,鳳兮等得了,姬玉卻等不起了。 姬玉唯一的生機(jī)便是秋雅手中的解藥,但這解藥須用鳳兮的命來換,鳳兮起先斷然拒絕,可當(dāng)他聽見姬玉在夢中呼喊著自己的名字時,那顆自私了一生的心竟感到一陣痛……。 鳳兮是個聰明至極之人,此生他活在算計中、將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他以為他能cao控一切,當(dāng)他望著命懸一線的姬玉,他才醒悟有些東西是連他都算計不了的。 兇手佈下這局棋,賭的其實就是鳳兮是否會為了姬玉犧牲自己,鳳兮自然曉得為了一名女人捨棄生路愚蠢至極,但那愚蠢的念頭不由自主地在他心里扎根……。 鳳兮坐在床沿,對著昏睡的姬玉輕聲說道:「秋雅說她是飛蛾,註定要死在燧明族這道火光上,可你和她不同,你從不是那傻到撲火的飛蛾。」 鳳兮輕撫著姬玉的臉龐,想起與她初遇,她眼中盡是頑強(qiáng)與倔強(qiáng),鳳兮終于瞭然,早在那瞬自己的命運(yùn)便已定下了。 鳳兮做過太多天理不容的惡事,他明白像他這種人必將不得善終,終有一日會死于他人之手,既然都得死,至少死在最愛的女人手上也不錯……。 這想法在鳳兮腦中閃過時,他不禁愣了愣,方才自己說的是「最愛的女人」嗎?愛,那虛幻美好之物原來自己也有嗎? 「姬玉,你的書沒有白讀,你是獵人,而我……早已落入你的網(wǎng)中?!?/br> 同是吐絲之物,蛾脫蛹后奔著光亮而去,姬玉不為他人而活,她更像等待獵物自投羅網(wǎng)的蜘蛛,不爭不搶、卻也能致人于死。 鳳兮大嘆一口氣,他認(rèn)了,認(rèn)了自己真的對姬玉動心、認(rèn)了自己還有愚蠢的一面。 受過刑罰、滿身是傷的秋雅被帶到鳳兮房中,鳳兮打發(fā)了旁人,直接了當(dāng)問道:「你的解藥可是真的?」 秋雅有些詫異,問:「城主……這是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姬玉的命?」秋雅看得出鳳兮重視姬玉,但她并無把握鳳兮是否真會以命相救姬玉。 「回答我的問題?!?/br> 秋雅答道:「絕無虛假?!?/br> 「好?!锅P兮將手上那把最愛的摺扇交到姬玉手中,對秋雅說道:「這交易……我應(yīng)了。」 秋雅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名不可一世的男人,原來他心中還有真心,秋雅道:「姬玉遇見你……不知究竟是福還是劫?」 鳳兮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曉得能與姬玉相遇,對他……是幸運(yùn)。 鳳兮俯身最后一次擁抱摯愛,在她額前留下一吻,說道:「將來別再落到像我這樣的人手上,你……自由了。」 鳳兮遵守了承諾,當(dāng)日用一把短刀結(jié)束了他荒唐的一生……。 秋雅沒有食言,她拿出那顆唯一的解藥救了姬玉,隨后懷著愧疚、自盡而亡,從她對姬玉下毒那刻,她已決心不論成功與否,都將捨棄這條命,她不要讓任何人有機(jī)會從她身上得到關(guān)于效忠之人的訊息,死亡……是她給那人最好的保護(hù)。 鳳兮在死前安排好了不夜城的一切,明皓封鎖了鳳兮已死的消息、對外稱鳳兮出門游玩、努力維持著不夜城的繁華,只是悄然將消息傳遞給了外出的鳳禾。 服下解藥的姬玉在三天后甦醒,渾然不知鳳兮身故、還以為她如眾人所說外出了,對這場多日昏迷也信了是明皓所說的是得了一場急癥,明皓遵照鳳兮最后的命令,隱瞞了鳳兮因何而死,并且給了姬玉一筆錢財、放她自由……。 「鳳兮真要放我走?」姬玉疑心這是否又是鳳兮的把戲。 鳳兮因姬玉而死,明皓對她自然沒好口氣,怒道:「等你病好了就趕緊滾?!?/br> 姬玉重獲自由、喜不自勝,她怕鳳兮反悔,一能下床便急忙離開城主府,踏出城主府那刻,她回頭望了望這禁錮了她、令她痛不欲生的囚籠,明明是期盼已久的自由,真的得償所愿了,心底卻有種莫名的失落,是因為沒能見到鳳兮、沒能來場真正的訣別嗎? 這數(shù)月的經(jīng)歷對姬玉彷彿一場夢,而今夢醒了,無論是好是壞,她都不想再追究了。 明皓看著姬玉大步而去,忿恨難平,嘀咕:「城主真傻,您為了那個女人連命都不要,她卻毫不留戀,甚至沒想跟您道別,您還讓我派人護(hù)她一生平安,別人談情是要好,您談情是要命,太不值了。」 明皓不滿姬玉的無情、不捨鳳兮的付出,可年歲尚輕的他并不知道這世間本就沒有那么多兩情相悅、一生相守的美好愛情,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生離死別,鳳兮看透了這點(diǎn),他不奢望姬玉的回報,喜歡她本就是鳳兮自己的事,姬玉能否投以相同感情他早已不在乎,唯愿暗中守護(hù)著這名他曾傷害過、又愛過的女子,縱然在他死后,也想守護(hù)著她……。 不夜城中再無鳳兮,少了鳳兮的引領(lǐng),不夜城必將成為他人覬覦的寶庫,各方勢力將為這塊大餅斗得死去活來,不夜城不能落入外人手中,此刻急需新城主上任,鳳禾無疑是最佳人選,明皓在鳳兮去世當(dāng)日便以派人傳信給鳳禾,而此時鳳禾已然趕到百曉園。 鳳禾一踏入百曉園,袁媛與蕭氏叔姪便提刀上前,他們無法原諒南分家對安戈出手,昭琁和流魚立刻出面阻攔,鳳禾既出現(xiàn)在此,必是鳳兮派來商談要事,且此事絕對萬分重要,否則他們不會傻到羊入虎口。 眾人齊聚一堂,鳳禾坦言盜走昭娥尸首一事,安戈當(dāng)場暴怒、一把掀翻桌子,上去就掄了鳳禾一拳,鳳禾不躲不閃,他自知不該,生生吃下安戈這一拳,素日脾氣溫和的流魚也氣得面紅耳赤,可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怒火,追問他們盜走昭娥尸首的原因,鳳禾此來便是為了結(jié)盟,他開誠佈公將鳳兮欲阻止昭娥復(fù)生之事如實相告。 昭琁驚呼:「不夜城城主從安戈體質(zhì)變異那時便以猜到有人意圖復(fù)活昭娥?」 鳳禾對安戈道:「不錯,所以他才派人暗殺你,不讓你有懷子的機(jī)會,可惜失敗了?!?/br> 流魚佩服道:「我們查了這么久才查清的事,鳳兮竟早就看穿?!?/br> 郝夫人一邊喝茶、一邊說:「別看鳳兮那小子成天鬼混,其實他比誰都精?!购路蛉擞^人入微,早知鳳兮紈袴外表下、實則心細(xì)如塵。 流魚問:「那你們也曉得蒙面女子就是巧心了吧?」 「是,這些年她一直藏于不夜城?!?/br> 昭琁明白了鳳禾此來的意圖,她也不再隱瞞,坦誠目前他們分成兩派,有人支持昭娥復(fù)生、有人反對,郝夫人已和巧心取得聯(lián)系,巧心同意與眾人相見,他們將在與巧心見面后決定是否要幫助昭娥重回世間。 「鳳兮為何不贊同大小姐復(fù)生?」對于幫助昭娥復(fù)生一事,流魚始終無法下定決心,他想知道鳳兮費(fèi)盡心思阻止此事的原因。 鳳禾道:「大小姐……或許不是我們所認(rèn)為的那樣?!?/br> 「說清楚?!?/br> 「我大哥認(rèn)為十九年前的商丘城瘟疫、還有十五年前的宗家內(nèi)斗,可能都是有人暗中謀劃、致使眾人自相殘殺。」 秀真一問:「所以你們覺得兇手是燧明族大小姐,才不想讓她這個惡人重生?」 秀真一毫無修飾的提問引起許多人的不滿,在場的燧明族人多是昭娥的追隨者,鳳禾暗指昭娥作惡已令人生氣,秀真一還傻傻胡說,流魚一氣之下用法術(shù)封了秀真一的口。 昭琁不識昭娥,較為客觀,她問:「你們?yōu)楹芜@么認(rèn)為?可有憑證?」 「暫無證據(jù),但我相信大哥的判斷?!?/br> 鳳禾將鳳兮的懷疑說予眾人聽,細(xì)細(xì)想來,商丘城瘟疫也好、宗家內(nèi)斗也好,當(dāng)中的確有諸多疑點(diǎn),但即便有問題,未必就是昭娥所為。 蕭行風(fēng)是局外人,他提出癥結(jié)點(diǎn):「若如不夜城城主所說,燧明族大小姐造成商丘城瘟疫、宗家內(nèi)斗,她有什么好處?」 蕭戰(zhàn)冬說道:「瘟疫一事她得了個美名,但內(nèi)斗時丟了命,要是她聰明到能安排這一切,又怎么會搭上自己的命?」 安戈聽了半天,忍無可忍,罵道:「夠了!一個個把臟水往昭娥姐身上潑,你們存著什么心??!反正不管你們說什么,我都相信她!」 流魚低頭看著自己的六指,附和:「我也相信大小姐,若不是她,不會有今天的我?!?/br> 鳳禾道:「我曾跟你們一樣相信她的為人,隨著揭開的事越多,我越覺得自己不了解她,你們所認(rèn)知的她也不過是美好的一面,但世上多的是污穢之事?!?/br> 昭琁問:「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你們可知大小姐是地坤?」 「從露月口中得知了?!?/br> 「那你們可知大小姐有過孩子?」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瞠目結(jié)舌,鳳禾道:「你們也好、我也好,都不曾真正了解過她,對一個不了解之人,你們真的要讓她重生?」 房中鴉雀無聲,眾人陷入各自的思緒,沉默之際,房門被人緩緩?fù)崎_,一名腰間帶著一隻狗尾巴草草兔的蒙面女子屹立門前,滄桑的雙眼盯著屋內(nèi)每一張警惕的臉龐……。 她用著沙啞的嗓音說道:「只怕當(dāng)你們了解她的過去,連自己都無法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