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骯臟的血 (毒蛾篇) 下
昭琋的言行摧毀了昭娥的世界,細(xì)細(xì)回想這些年的經(jīng)歷,昭琋的說詞似乎更能解釋昭娥所受的不公,只是她依然抱著一絲希望,她希望這全是昭琋脫罪的謊言,帶著僅存的希望,她踉蹌來到飛星臥房,飛星剛從宴席回來,見到昭娥一身狼狽,她已猜到昭娥遭遇了什么。 飛星支開所有人,坐在桌邊、飲了一口熱茶,冷漠道:「昭琋做的?」昭娥這時(shí)才知原來她曉得,但她并沒有伸出援手,只是坐視不理……對自己的女兒。 「為什么?」昭娥眼眶蓄滿了淚水,她哽咽問道:「為什么你這么厭惡我?」昭娥一直不想承認(rèn),縱然心知肚明,她也假裝不知母親的嫌惡,今日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事已至此,她只要一個(gè)答案。 「你今日經(jīng)歷的……也是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拐讯痼@訝地盯著云淡風(fēng)輕說出此事的飛星,飛星起身走到昭娥面前,柔媚的雙眼沒有母親的慈愛,盡是刺人的憤恨,飛星說道:「你不該存在?!?/br> 飛星沒有明言,昭娥卻已明白為何自己不受飛星待見,因?yàn)樽约菏秋w星受人強(qiáng)迫而生下的雜種。 得知真相的昭娥落下兩行淚,她顫抖著聲音,說道:「那就不要生下我啊,如此你自在、我也不會(huì)這樣痛苦?!?/br> 「當(dāng)我得知有孕,第一個(gè)念頭就是打掉你?!孤犚婏w星真想殺了自己,昭娥本已疼痛的心恍如被撕裂了,飛星接著說:「在這宗家,你也好、我也好,都是他們玩弄的傀儡?!?/br> 「他們?」 「熾人堅(jiān)決要我生下你,知道為什么嗎?他怕妻子小產(chǎn)的消息傳出去會(huì)玷污宗家醫(yī)術(shù)大家的名聲,更重要的,是他要用你來證明自己的勝利?!?/br> 「妻子被人欺凌懷子,這樣的孩子算什么勝利?」 「對他們而言,你的存在是對方的恥辱,自然就是自己的勝利。」 飛星的話令昭娥想起方才烈人說的一句話,他說有昭娥在、他就沒輸,剎那間,她明白了一切,熾人之所以將昭娥留下,正是因?yàn)樗彩庆菝髯宓难}、來自他胞弟烈人的血脈……。 烈人始終不服熾人奪走宗主之位,出于嫉妒,他將不平發(fā)洩在將熾人推上宗主之位的飛星身上,飛星出身朱繡銀號(hào)與斷頭谷的身份是熾人贏得宗主之位的關(guān)鍵,烈人沒能得到飛星的姻親關(guān)係,那怎么也得得到這個(gè)人玩玩。 熾人與烈人一母同胞、外表近乎相同,一夜,烈人假扮熾人溜入飛星房中佔(zhàn)有了她,待飛星有孕,熾人與飛星才因受孕時(shí)間不對而知曉烈人犯下的罪刑,飛星自覺受辱、意圖打胎,熾人便威脅飛星讓她生下孩子,飛星起初不解熾人為何要留下孩子,直到后來她才明白熾人、烈人這對兄弟間畸形的對弈關(guān)係。 對熾人而言,昭娥視自己為父、聲聲喊著父親正是對烈人最大的諷刺,無論熾人如何對待昭娥,烈人只能旁觀,如同宗主之位握在熾人手中、烈人束手無策,昭娥的命也在熾人一念之間,他要烈人知道這一切都屬于他,烈人什么都沒有,尤其這回放任昭琋對昭娥施暴,熾人之子欺辱了烈人之女,熾人豈非又壓了烈人一頭?打著利用昭娥羞辱烈人的如意算盤,熾人自然要留下昭娥這顆棋子。 而在烈人眼中,他睡了熾人的女人、還讓熾人替自己養(yǎng)著女兒,而熾人又不能向外人道說,這對男人是多大的屈辱啊,今日他在酒中偷偷下了迷香丹誘騙昭娥喝下,便是想曝光昭娥地坤的身份、讓昭娥名義上的父親熾人顏面掃地,可惜沒能如愿以償,不過無妨,如他所說,昭娥在一日,烈人和熾人的博弈就不算結(jié)束,烈人未來有的是機(jī)會(huì)利用昭娥對付熾人。 飛星在熾人、烈人的爭斗中無疑是個(gè)受害者,她因利益被逼著嫁給了不愛的熾人,原就沒有感情基礎(chǔ),再無辜捲入他們兄弟的競爭,身子受辱、被迫生子,昭娥是她人生的污點(diǎn)、流著骯臟的血脈,此等狀況下她又如何能去愛昭娥? 今日,昭娥不禁遭受了昭琋的暴行,更知曉了自己的身世,比起震驚,更多的是寒心,昔日她以為父母的冷眼是出于對地坤的偏見,如今她才明白過來,原來打從一開始,她就是被視為恥辱、用以羞辱他人的工具……。 昭娥悵然若失地步出仍舊喧鬧的宗家大宅,心灰意冷的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與身心一步步走回狗尾坡,朔日之夜,路途漆黑得可怕、猶如她此刻的心境。 小筑里忙進(jìn)忙出的巧心偶然瞥見小道上似乎有個(gè)人影,待對方走近些,她才認(rèn)出那是昭娥,她趕忙迎了上去,而當(dāng)她靠近,映入眼簾的是傷痕累累、失魂落魄的昭娥……。 「……小姐……?!?/br> 巧心猜到昭娥的身子受了委屈,心疼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她從昭娥還是嬰孩起便貼身照料,早已將昭娥視作親meimei、甚至親生孩子般疼著,見她受了傷害,巧心的心只會(huì)比昭娥更痛,然而,巧心不知道的是,相較身體的傷,那顆心已然支離破碎。 昭娥在巧心懷中放聲大哭,似要把一切委屈、一切不公宣洩般痛哭失聲。 十三歲的她體會(huì)到了……世間真正的惡意。 昭娥的哭聲喚醒了屋內(nèi)熟睡的白澤,幾乎是聽出昭娥聲音的一瞬,他匆忙跳下床、朝聲音來處奔去,當(dāng)他看見昭娥抱著巧心哭得聲嘶力竭,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將昭娥哀痛的模樣刻在心上,他立誓一定要成為最強(qiáng)的修士、成為昭娥最堅(jiān)固的盾牌,替她阻擋任何傷害……。 巧心將昭娥帶回屋內(nèi),替她洗去一身狼狽,她一面為她清洗、一面因見到昭娥身上的傷痕止不住落淚,昭娥靜靜坐在浴盆內(nèi)、由著巧心打理。 那夜,她躺在床上徹夜未眠,巧心與白澤守著她也是整夜沒闔眼,小小的腦袋想著過往、想著此刻、想著未來……。 翌日,昭娥主動(dòng)將昨日發(fā)生之事告知了巧心與白澤,他們?yōu)檎讯鹚艿目喑娜绲陡睢⒁矠樽诩业膼盒信鹬袩?,無奈的是,不論是想替昭娥討回公道或是懲罰宗家的殘暴,卻是心馀力絀,弱者總是卑微的,在變得強(qiáng)大之前,他們只能忍受。 巧心握著昭娥的手,輕聲問道:「那小姐……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早就決定為自己活,他們要怎么想我是他們的事。」昭娥低頭看著手上昭琋留下的傷,說道:「我的血才不骯臟,臟的是人心?!?/br> 昭娥的堅(jiān)強(qiáng)映在白澤血紅瞳孔中,他望著昭娥,雙眼閃過一道誰都沒留意到的微弱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