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禮物
廖簪星很難形容,對于過生日,懷有什么感覺。 按照她讀過的一些書,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再根據(jù)“只要有觀點(diǎn)提出就會有觀點(diǎn)駁斥”的左右互搏定律,也有書上說,母親迎接新生命的快樂勝過痛苦。 她從來沒聽mama說過這個。 相處甚少的日子里,她更多講碳的循環(huán),植物群落的演替,人類應(yīng)該如何研究熱帶天然林的功能群,土壤里的酸桿菌門細(xì)菌又怎樣分離。 她想,她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的小垃圾桶,自言自語時無所謂有沒有開啟的錄音機(jī),一個失敗的還要不斷注資的課題。 父母有時會記得她的生日。十五歲、十三歲和十二歲給她發(fā)過祝她生日快樂的信息,六歲那年爸爸甚至帶她去吃了肯德基。 餐廳的漂亮jiejie在她的漢堡上插了紅色塑料小旗,在她身旁蹲下,目光平齊,抱歉道沒有蠟燭,這個也可以許愿。而后爸爸接了個電話,欣喜若狂地揉亂她的短發(fā),說3號坑有了新發(fā)現(xiàn),便迫不及待匆匆離去。 她的分布各地的朋友,有些也會為她慶祝生日。 小孩子的友情干凈純粹,為她唱歌,用力擁抱她,拉著她的手,恨不能指天指地發(fā)誓永遠(yuǎn)是好朋友。 她經(jīng)歷了太多這樣仿佛游戲重刷無數(shù)次的過程,也習(xí)慣了NPC好感度不去刷就會緩緩歸零。 流星般一閃而逝。她的離去不會留下什么陣痛,只是年少時一場普通的感冒,痊愈后就忘記。 她是沉船后靜靜漂浮的木板,有時會遇到折射陽光的漂流瓶,野蠻生長的海藻,臭臭的垃圾。 然后一日又一日地,在漫無邊際的水上,漸漸沉默腐朽。 2月22號,時不時有外班的朋友課間帶著禮物過來找廖簪星,晚飯時間蹭蛋糕的同學(xué)也不少。今年她甚至有特地給云亭留了一塊,他受寵若驚。 “你好像,有點(diǎn)不開心?” 云亭吃過蛋糕,替她收拾了紙盤和蛋糕刀,斟酌著試探開口。 已經(jīng)是比去年好太多的局面。但他貪婪的,還想更靠近。 廖簪星抬眼訝然望向他。她在很重地咬著牙,肌rou牽連得眼下臥蠶都輕微抽搐。 “我沒事。” 她不欲繼續(xù)這個話題,扯開笑容,沖他攤開掌心,語氣戲謔,“我的生日禮物呢?” 明明嘴角難過地微微垮下去。 云亭略加猶豫,他原本計劃的是下晚自習(xí)后。此刻教室里人已很多了,快要打上課鈴。 他摘掉眼鏡,低聲開口,“那,跟我來一下。” 崇德樓兩端輔用的樓道沒有監(jiān)控,拐彎處是半開放的陽臺,風(fēng)吹進(jìn)來很冷。 年輕的男孩靠在護(hù)欄上,面對她,緩緩拉下校服外套拉鏈,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高領(lǐng)毛衣。 廖簪星還沒來得及思考他怎么穿的不是短袖了,就見他咬著下唇,呼吸急促,纖長手指搭在領(lǐng)邊,慢慢下勾。毛衣的顏色在昏暗的樓道里偏深,襯得他手指與漸漸裸露的脖頸更加白皙。 不知道是冷風(fēng)吹得,還是太羞恥,血色染紅了耳垂,臉也慢慢紅了。他仍然繼續(xù)往下,高領(lǐng)被指尖拉出V形,修長精致的頸部線條在其中若隱若現(xiàn)。 黑色的choker橫亙在那片透著粉的潔白上。不是她在飾品店指的那條。更寬一點(diǎn),是簡單的皮帶,束縛在喉結(jié)下方,中間有一枚金屬環(huán),閃著銀冷的光。 和女孩子戴choker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在他脖子上,更像是緊扣的項圈。緊張吞咽時,微微勒緊皮rou。滾動的喉結(jié)被金屬環(huán)卡住下落的途徑,于是連吞咽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被剝奪,如同情欲的隱喻。 兩根手指緩慢而近乎調(diào)情般地分開,毛衣的高領(lǐng)被抻著壓下來,隱藏的美色一覽無遺。 脖子夠長,choker以下仍有一截裸露的頸項。令其失去飾品的本質(zhì),而轉(zhuǎn)變成某種仿佛囚禁意味的性道具。 本該顯得溫文爾雅的高領(lǐng)毛衣,本該顯得穩(wěn)重內(nèi)斂的深灰色。剝開禮物的緞紙,底下原是這樣構(gòu)成反差的色情。 他垂著眼眸,緊咬的下唇被松開,從深深的齒印開始,暈開一片可口誘人的紅。 他輕聲道:“禮物。” 廖簪星視線像被強(qiáng)力膠黏在上面。 “你選的那個……好花哨的,我就換了一個簡單些的?!痹仆の⑽Ⅴ久迹袷钦娴暮転橹疅?,選了這種類似項圈的款式也不過誤打誤撞。 “啊……沒事……挺好看的?!绷昔⑿锹曇舳奸_始飄忽了。 她也不是真的想讓他戴choker,只是一時興起調(diào)戲他。未料他看似抗拒,而今卻仍忍辱負(fù)重戴了。 密睫掀上去,辨不清情緒的黑眸端凝注視她,“那你有開心一點(diǎn)嗎?” 他不疾不徐地打補(bǔ)?。骸拔覀儜?yīng)該算朋友吧?如果你想說說的話……我不會告訴別人。交易也是,只有我們知道?!?/br> 最后幾個字咬得又緩又輕。分不清在撩撥,還是猶疑的羞澀。 廖簪星尚沉浸于他的領(lǐng)口,無心探究他的語氣。所煩惱的事也確實(shí)是可笑的小事,并無非沉默不可的理由。 “也沒什么,就是前幾天,我以前的朋友發(fā)消息問我什么時候生日。她忘記了。 “那時候和她關(guān)系很好的……不過感情都會變淡,我都理解?!?/br> 她平淡陳述,自嘲地笑笑。 “只是覺得……人們說過的『永遠(yuǎn)』、『一直』,也就是這個樣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