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蘇唐頓時明白過來了，他伸手直指邵海，又指向了左前輩，「你們串通好了？你們兩個是一伙的？」

    「沒，這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前輩只是幫點小忙而已。」邵海神情無奈，「但我不這樣做，你是不會理我的吧？」

    他跨過地上的液體走上前，蘇唐則像是難以接受似地往后退。

    「能談談嗎？」

    「我和你無話可說！」

    「是因為覺得我不合你意，你就這樣把我一腳踢開嗎？」

    「囉嗦、你很煩！你這個騙子！」

    「我騙你什么了？講這種話也要有依據(jù)啊?！?/br>
    邵海的語氣像是毫無壓力，蘇唐一咬牙，他已經(jīng)退到盡頭，對方游刃有馀的模樣令他焦躁萬分。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他理應和那些唯唯諾諾的人一樣，害怕被他趕出去才對啊。

    他扭頭避開邵海的目光，「不用說了，反正你上次也說過想出去吧？還在我的實驗室里做這種事──好，那就如你所愿，你走、我讓你走！」

    「原來你還記得??？但那只是想法而已，我還沒決定要往哪里去呢?！股酆ＭＯ履_步，與蘇唐之間僅存一步的距離，「但我現(xiàn)在覺得留下來也是不錯的選擇，反正我的心態(tài)已經(jīng)不一樣了?！?/br>
    然而他依然在逃避著自己。他在逃避什么呢？

    「蘇唐?！?/br>
    邵海喚道。左前輩已經(jīng)悄聲無息地退出了實驗室，這空間此時只剩他們兩個人。

    「看著我，不要逃避。就算你最后還是要趕我出去，至少也該把你自己的狀態(tài)收拾好，不是嗎？」邵海垂眸望著他，「你還沒準備好，對吧？不管是面對我，還是面對你自己。蘇唐，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我……關你什么事？」蘇唐直接轉(zhuǎn)過身背對他。好似這樣，邵海給他的壓力就不至于讓他難以鎮(zhèn)定。

    「今天結(jié)束后，你會把我趕出第三研究院嗎？笨手笨腳、妨礙了你的實驗，就憑這些，你已經(jīng)可以把我趕出去了吧？」邵海沒逼他回頭，「只要把我趕出去，就不會再有人來煩你、動搖你，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假裝什么也沒發(fā)生，就如這兩年來的一樣，繼續(xù)躲在這個實驗室里?！?/br>
    「……」

    就像是不知該如何辯駁，蘇唐沉默了。

    「沒關係，有些話你不愿意說，那我來替你說。」

    邵海望著他的背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出自己的觀察與推測。

    「還記得懲戒結(jié)束后的那天嗎？你問了我想做什么，是因為你覺得在做了那些之后，我會像尹筱桃那樣討厭、甚至厭惡你這個上司，你認為那時的我會想報復你，但我沒有，我只叫你多吃一點跟早點休息，于是你覺得『不一樣』的我很奇怪。至于會幫我清除殘留力量的理由，是因為我安慰到受懲戒后的你，而我的『目的』是什么，當時的你并不在乎?！?/br>
    「那、那只是因為你很奇怪！而且你身上殘留的力量很特別，幫你只是因為我想研究看看而已！」

    「實驗室停電那晚是我真正動搖到你的契機吧。你在告訴我你看不見時，是不是已經(jīng)做好了我會嫌你礙事、拋下你的準備？」

    邵海停頓了下，繃緊身子的蘇唐垂下頭不做回應。他便續(xù)道。

    「當年你來到蘇家后，你相信的哥哥把你關在黑暗里，好不容易等到救援，身旁卻沒有任何人愿意替你主持公道；來到第三研究院后，你曾信任親近的左前輩以此為手段罰你，當時的你無法理解他，卻在能親口質(zhì)問他前聽見了針對你的難聽話，于是你認為身旁的人都不是真心待你。傷痕累累的你推開了所有人，只留下被安排在你身邊的左前輩，這是你唯一能保護自己的方式，你選擇在他們背叛你之前趕走他們，這樣你就不會再受到傷害。」

    「才沒有、才不是，我才……不在乎?！?/br>
    「你忘記你曾經(jīng)告訴過我的嗎？」邵海清楚記得那日蘇唐流露的脆弱，「你怕的不完全是黑，你真正害怕的是黑暗讓你聯(lián)想到的、曾被依賴信任的人拋棄的孤單與恐懼。所以，在你最脆弱時向你伸出手的我，確實讓當下的你動搖，甚至有了『這個人和那些人不一樣』的想法，對嗎？」

    「夠了！」蘇唐揚聲阻止他繼續(xù)說出更多推測，他依然不愿回頭，聲音卻已經(jīng)搖搖欲墜，「你為什么還要來打擾我？我都已經(jīng)警告過你了，你為什么還要來？一定要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亂……我好不容易才能不在乎那些，我拜託你放過我好不好？」

    「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嗎？」邵海放緩了語氣，字字句句卻隱含強勢，意圖逼迫他坦然面對真心，「其實你并不信任我，你只是刻意不去想我是不是另有目的，你接納我只是因為你實在太寂寞，你認為稍微放任我的靠近能讓你輕松一點。」

    「閉嘴！」

    「因為害怕動搖，所以當我問你有沒有想過要離開時，你才會拒絕我再繼續(xù)靠近你。你曾以為自己只是把『新來的』當作慰藉，但你早已遠遠超出了自己預先設下的底線?！?/br>
    背對著他的青年緊緊摀住雙耳，縮著身子尖喊：「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出去！出去！」

    「蘇唐，你曾經(jīng)對身邊的人失望透頂，但在這樣壓迫的環(huán)境中，你依然期待著有誰還能靠近你，真心面對其實脆弱不安的你，對吧？」

    邵海沒有退縮，因為他很清楚，此時一退，他就再也走不進蘇唐的內(nèi)心。

    他走上前，自后輕握住了蘇唐的雙手。

    「如果你真的不想聽，那接下來我說的這些，你也不會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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