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寧凡最近有些繁忙。

    忙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工作，而是旅行。

    還有半年，為了履行當(dāng)初的約定，他必須得克服自己的問題。

    旅行似乎真的起了些作用，遇到相同的狀況似乎不再發(fā)作得無法自控，不過仍是有身體上的不適。

    答應(yīng)過的，就必須得做。

    他也曾經(jīng)想過要逃，但那不是他的個性。

    他卓寧凡不是遇到事只會逃的性格，他人生有過許多不算太好的經(jīng)歷，他也是這樣一一克服了過來。

    他想，再不好，也就這樣了。

    沒了夢想，沒了方徹，沒了那份想把最好的都奉上的真心，只剩下那虛假的十年。

    在醫(yī)院的那些時間，他很混亂，看到方徹時只讓他覺得無措，而這幾個旅行的日子，他先是把和方徹一起去過的地方都去了一次，回憶總是燦爛，當(dāng)他走過和方徹看過的那片海，夕陽折射著波光粼粼，刺痛著他的雙眼，方徹在這里對他說過，不管幾個十年，他們會這樣一直走下去。

    在他和方徹還只是朋友時，他們一起瘋，一起笑，一起去過很多地方，做過很多事，只有那時的感情不是假的。

    如果沒有這十年，如果沒有他的一時衝動，或許他們還是很好的朋友，方徹也還是那個對他不帶一絲算計和隱瞞，最純粹的那個人。

    卓寧凡稍微打理了下儀容，時間是早上五點，晨曦煦煦，微微亮著的天，如此美好，他享受這份清寧，配上一杯黑咖啡，再好不過。

    「嘖嘖，大明星，怎么那么久沒來？」才剛踏入店里，熟悉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什么大明星，下了螢光幕，就是無名小卒。」他已習(xí)慣沒有工作的這段日子，每天早晨過來喝杯咖啡。

    這家早餐店老闆，名叫林馮生，他認識也有幾年了，那時，這人還在演藝圈打滾，但星途有些不順，常常沒事就和他去喝個兩杯，抱怨演藝圈多黑，潛規(guī)則多多，卓寧凡聽了只是笑笑，畢竟他也是潛上來的。

    直到有一天，這人突然說不干了，繼續(xù)待演藝圈不如開間早餐店，卓寧凡以為對方說笑，沒想到只不過三個月，早餐店開幕，竟也這么做到了現(xiàn)在。

    「今天還是老樣子？」

    「你哪天看我換過了？」黑咖啡，松餅，他并不喜歡變換。

    卓寧凡正想走向自己常坐的老位子，卻發(fā)現(xiàn)座位上已經(jīng)有人了。

    「你跑去瘋的這三個月，我們店里多了一名常客，最愛你那個位子，要不開個價，看他要不要把位子還你?！?/br>
    「開什么價，別的位子也是位子。」不過突然換了位子是有些不習(xí)慣就是了。

    當(dāng)卓寧凡正在思考該坐哪個位子時，那人卻站了起來。

    「看來是要走了，我不用開價了。」

    「寧凡……?！?/br>
    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卓寧凡以為自己聽錯了。

    回眸，方徹確實就站在他身后，卓寧凡愣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如常：「好久不見，方徹，你也這么早？」

    看到卓寧凡如此平淡的反應(yīng)，方徹有些愣住了，他試想過很多次與卓寧凡重遇的情形，或許怨懟、或許轟烈，就是沒有想過竟會如此平淡。

    「怎么愣著了？我臉上有什么嗎？」卓寧凡失笑。

    是阿，方徹想，卓寧凡不管面對什么事，都是如此的平靜雍容，反觀他這三個月內(nèi)心種種波掏起伏現(xiàn)在竟又有些不是滋味。

    卓寧凡看著方徹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似乎也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這三個月間，卓寧凡曾造訪一間廟宇，他并沒有信仰，只是因緣際會，他在那遇到了一位老和尚，老和尚當(dāng)初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施主執(zhí)念頗深，看破、放下，方能自在?！?/br>
    老和尚妙語如珠，卓寧凡有些吃驚，又問：「如何放下？」

    老和尚只給了他四個字「無慾、無求?！?/br>
    卓寧凡曾以為這是一件很難的事，可就在老和尚一語點破后，說也奇怪，卓寧凡雖還無法完全放下，可至少想起方徹，想起這不堪的十年時，不再洶涌波濤，只剩下淡淡漣漪。

    如同現(xiàn)在，方徹站在他面前，他也能平靜無波，雖還留有絲絲酸楚，但至少不再失態(tài)。

    感受到四周好奇的視線，尤其自家好友那期待八卦卻又故作無端的樣子，卓寧凡怏怏開口：「換個地方，走吧！」

    「去哪？」

    去哪？還真沒想到……，這時間人也漸漸多了，他這一派輕松絲毫沒偽裝就出門，等等被認出來肯定是要鬧一會兒的。

    「鑰匙給你，去我家吧，如果能順便幫我洗個衣服做個午餐就好?！柜T生將鑰匙丟給了卓寧凡，一臉賊賊的笑著。

    此話一出，方徹的臉黑的不能再黑，馮生看在眼里，覺得捉弄這小伙還挺有趣的，更加樂不思蜀了。

    方徹雖然不想去，可他怕，怕他再鬧，卓寧凡又會從他眼前消失，這三個月，他不論工作到多晚，每天強撐著四點就出門，在這里等阿等，好不容易才盼到的。

    「別鬧了，你家跟豬窩似的，去一次我又得犯過敏。」

    卓寧凡掙扎了下，還是道：「來我家吧！」

    方徹沉著臉瞬間明朗了些，可卓寧凡如此云淡風(fēng)輕的態(tài)度，卻讓他害怕，就好像他已經(jīng)不被在乎。

    可轉(zhuǎn)念一想，只要卓寧凡還愿意理他……。

    這還是方徹第一次踏進卓寧凡的家中，一直以來，他們都住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卓寧凡有自己的房子，比他的更大，更寬敞……。

    也是，卓寧凡出道更早，成名也更早，有這樣一間房子，實屬平常。

    客廳內(nèi)就只擺設(shè)了沙發(fā)和桌子，窗臺上放置幾盆小草小花，空間很大，卻只做最低限度的布置。

    「坐?！棺繉幏彩疽夥綇刈?，「我這只有水而已……。」說完他便倒了杯水放到方徹面前，此時也注意到對方想抽菸卻沒有菸時的小習(xí)慣，食指中指互相摩擦著，于是又道：「這里不提供菸灰缸?！?/br>
    方徹確實有點犯菸癮，不過在聽到蕭裕所說的話后的那天起，他就不抽了，不過是戒個菸，他意志沒有薄弱到連想抽菸的慾望都克制不了。

    「戒了。」

    卓寧凡興味盎然的挑了挑眉，心想：「居然戒了？」不過縈繞在方徹身旁的那股淡菸味確實消失了。

    他早聽蕭裕說過，方徹會來找他，他故意在這三個月去旅行，為的就是讓他等，讓他自己放棄，他以為，方徹不可能每天都大清早出現(xiàn)在那等他，沒想到事實出乎他的意料。

    「想說什么？」卓寧凡眼瞼下斂，淡然開口。

    方徹腦海里轉(zhuǎn)過千百個回答，像是「寧凡，回到我身邊好嗎？」或是「寧凡，過去是我不好，你別離開我?！狗N種的話語，可他看著寧凡，就知道這些都是徒然。

    只要踏錯一步，卓寧凡會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他生命中，不留痕跡。

    「寧凡，要怎么樣，你才愿意……?！?/br>
    然而方徹的話還沒講完，卓寧凡已經(jīng)打斷他。

    「我不愿意?！顾浅Ｇ宄綇叵胝f什么，并沒有打算繼續(xù)聽下去。

    方徹的心酸澀感泛起，他想，只是一句「我不愿意?！咕妥屗绱穗y受，這十年間，他究竟又拒絕的卓寧凡多少次。

    他知道，他又說錯了。

    那樣的說法，是無法打動卓寧凡的。

    應(yīng)該說，現(xiàn)在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打動眼前的人。

    就如卓寧凡了解方徹，方徹也同樣對卓寧凡瞭如指掌。

    「你不愿意也沒關(guān)係，讓我陪著你?！狗綇胤跑浟苏Z氣，他也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兩個彼此相熟的人，也清楚對方的難纏程度，于是乎卓寧凡想，他就過他的，管方徹做什么，方徹總不可能照著三餐煩他。

    于是只丟下兩個字：「隨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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