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這年，言覓年初失去父親，年中失去母親，八月又通過熱搜得知，因工作滯留在歐洲的丈夫劉思鶴被拍到跟前一部戲合作的女演員同進酒店。

    媒體稱該女演員下半年要拍兩部古裝劇，沒有歐洲的商務行程，很顯然是特地去的。

    言覓懶得過問丈夫這些破事，相比自己糟糕的一年，婚姻危機壓根算不得什么。

    他目前是游戲公司的高管，跟演藝圈沒有半點聯(lián)系，素得不能再素的人，劉先生的粉絲也不知道劉先生已經(jīng)結(jié)婚多年。

    如果說命運故意給他設了30歲這個坎，那么他只能接受。

    這不，還未從失去至親的情緒中緩和過來，公司里的派系又盯上了他的位置。

    rtw公司市場部

    「你換件襯衫，今天的會大佬要來走個過場?！怪砉∥柽M門后立即去打開衣柜。

    言覓坐在椅子上看著五十二層外的風景，由著助理為他整理外形，他也知道自己氣色不好。

    郭小舞邊為他扣好袖口邊用最塊的語速提醒：「確實是衝著你來，這兩年咱們都是做代理，推了幾次研發(fā)部的自主項目，他們早忍不住了。」

    「上個月咱們代理的《索隆王城之戰(zhàn)》、《我在冰河紀開牧場》新活動上了幾次負面熱搜，可算給他們找到理由了?！?/br>
    「總之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br>
    時間差不多，玻璃門外要參會的同事舉著平板示意她們。郭小舞麻利地將會議要帶的文件和言覓的保溫杯揣上。

    言覓壓根沒把助理的話聽進去，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腦子里總?cè)滩蛔枮槭裁础?/br>
    向來健康，每年定期體檢的爸爸突然查出急性重病，做完手術(shù)僅僅過了兩個月就走了。沒幾個月mama在家突發(fā)心臟驟停，被發(fā)現(xiàn)得太晚也離開了他。

    這一切都太突然，沒有時間給他緩衝。

    「言總……」

    同事的提醒將他從痛苦的回憶中暫時抽離，他掃了眼會議室里的高管們，儘量收拾好情緒應對「彈劾」。

    「冰咖?！顾^對坐在身后的郭小舞說。

    「冰……的？」吃驚了一秒后職業(yè)素養(yǎng)讓她馬上起身出去。

    言覓戒菸戒酒，戒生冷辛辣已經(jīng)很多年，所以當他說要冰咖的時候郭小舞才會感到意外。

    當她再次回到會議室，高管們已經(jīng)向言覓發(fā)難。

    「冰河紀的周邊庫存對不上，發(fā)貨超出承諾時間，消費者投訴到監(jiān)管部門，我被叫去喝了三次茶。言總，這是你下屬小組負責的吧？」

    疾言厲色的圓寸頭中年男子叫霍少恆，兼著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和小股東的身份。

    「還有?！顾压P記本合上，「索隆王城之戰(zhàn)下半年活動你們沒有評估過嗎？這兩年的好口碑都被這幾次熱搜敗光了?！?/br>
    「這也是你下屬的小組負責的吧？」霍少恆將平板重重地放在桌上。

    面對咄咄逼人的氣勢，言覓有些恍惚，腦袋里兒時被班主任訓話的碎片回憶一點點浮出來。

    不過他也沒開小差太久。

    「霍總，周邊那件事是客觀因素，庫存一直都夠，我已經(jīng)在內(nèi)網(wǎng)發(fā)了一份說明，相信大家都看過?！?/br>
    「主要原因是合作的電商最近出了事，在打官司，庫存數(shù)量他們沒更新，跟他們簽長約的物流公司也單方面斷了，情況是有點復雜。」

    「不過在出現(xiàn)客訴后我們已經(jīng)第一時間安排人手應對，現(xiàn)在解決了，客訴量也下去了?！?/br>
    言覓不疾不徐地解釋，這種問題在他看來都算不得什么，只要還能補救的都不是難題，就像錢能解決的都不是問題這個道理一樣。

    「《索隆王城之戰(zhàn)》秋季活動我也已經(jīng)發(fā)了一份說明到內(nèi)網(wǎng)。我承認這次活動確實做復雜了，但我們的初衷并非網(wǎng)絡上傳的那么不堪，我們只是希望增加趣味性，沒有想到會引起玩家的逆反?！?/br>
    「這件事我檢討，公司怎么處罰我都接受?！拐f完他喝了口咖啡，面上卻沒有檢討的神色。

    就在對面這幫高管要繼續(xù)對他發(fā)難時，會議室的門被行政打開。

    田延不耐煩地走進來，沒去主位，直接到言覓身邊，市場部的人立即起身給他騰位置。

    這位跟言覓同年的瘦高個是公司老闆，一頭短碎發(fā)，保養(yǎng)得宜的臉像二十出頭，加之穿著得體從不出錯，人前永遠抬頭挺胸，給人印象很好。

    他今天特別忙，也知道這幫人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把言覓拉下去的機會。無非是想逼言覓在副總裁和市場部經(jīng)理兩個職務中舍掉其一。

    現(xiàn)在公司有兩位副總裁，霍少恆是另一位副總裁下面的高管。那位也是精，今天這種日子偏偏去出差，衝鋒陷陣全交給霍少恆他們來。

    會議繼續(xù)，田延耳朵里聽著高管們對言覓的質(zhì)問，注意力卻挪到對方手邊的冰咖上，微微皺了皺眉頭。

    這場會議的時間比預期的短，以市場部潰敗結(jié)束。

    出了會議室大家該干什么還干什么，田延也沒跟言覓多說一句，走進他的專屬電梯回樓上的辦公室。

    下班前田延在內(nèi)網(wǎng)發(fā)了一份對市場部負責人的處罰——停職兩個月，而市場部經(jīng)理的權(quán)限會另外安排其他主管暫理。

    公司全員譁然，各群組消息刷屏，紛紛質(zhì)疑：在沒有直接讓公司蒙受經(jīng)濟損失的情況下，這個處罰會不會太重了點？

    市場部職員都有些不安，生怕更鋒利的刀會落到自己頭上，畢竟言覓明顯是幫下屬背鍋。

    老大被以儆效尤，底下的人能好過？他們不敢想。

    言覓坐進車里，打開自己喜歡聽的播客，調(diào)好車內(nèi)溫度?？戳搜凼謾C信息，確定公司沒什么急事要他回頭，這才發(fā)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田延：放假兩個月去散散心，消費一下改善心情。

    田延：正好今天品牌給我發(fā)的明年春夏新款。

    附上十幾張照片。

    言覓也不客氣地挑了兩雙鞋。

    田延：言總有點眼光的。

    言覓：人上了年紀，生活質(zhì)量不就是靠錢堆出來的么。

    田延：男人不管什么年紀都靠錢。

    回到家，將手機調(diào)到免打擾模式，服用了一顆助眠藥，言覓忽略劉思鶴的來電直挺挺地往沙發(fā)上倒。

    不記得睡了多久，他感到天旋地轉(zhuǎn)，渾身發(fā)冷疼痛，心率快呼吸也不順暢，費了好大勁摸到茶幾上的手機。

    北區(qū)人民醫(yī)院急診部

    視頻那頭的劉思鶴小臉大眼睛高鼻梁小紅唇，整個人白得發(fā)光，三十歲人還跟個小偶像似的。言覓每次看到這張臉，要離婚的念頭就打住了。

    跟自己說：算了，湊合過吧。

    劉思鶴剛回到酒店，這些天為了趕進度一直在熬，動輒三四天連軸拍，他要不是長年有健身習慣真扛不住。

    沒有特地解釋緋聞，大概是覺得沒必要，進了浴室把手機固定在支架上，開始忙碌地卸妝和洗澡。

    言覓坐在輸液室打吊針，一邊裹著厚外套一邊欣賞自己老公的浴室活動。不一會兒經(jīng)紀人和助理的聲音在浴室外傳來，聲音之大，他這頭都聽到了。

    主要是溝通未來幾天的行程，還有一些合同上的問題。言覓聽得昏昏欲睡，讓他再次清醒的是劉思鶴這個鳥人把手機帶進了淋浴間，就這么對著他沖澡。

    先是淋濕全身，然后洗頭，接著抹沐浴乳，認真清洗每一個部位，在洗到生殖器時還特地走近攝像頭。

    洗完之后，他一邊穿睡衣一邊對鏡頭笑：「言覓我很懂治你?！?/br>
    言覓也無聲地笑了，這是今年來少有的笑容。

    劉思鶴手指頭在屏幕上摸了摸，輕輕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去梳妝檯做基礎(chǔ)護膚。

    言覓仰頭看藥水，第一瓶還有一半，旁邊還有三個小瓶。

    「我瞇一會，你早點睡?！?/br>
    劉思鶴雖然不舍但也知道言覓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叮囑道：「到家跟我說一聲?！?/br>
    言覓輕輕應了聲，關(guān)掉視頻通話，手機揣外套兜里，又拉了拉外套，腦袋往旁邊靠，很快沉沉睡去。

    在剩下最后一瓶的時候他自然醒了，感覺自己狀態(tài)好了不少，先前那種頭暈目眩、渾身酸痛的感覺已經(jīng)減弱，就是還有點虛。

    醫(yī)生診斷是很常見的發(fā)燒，多半跟近段時間情緒不佳和營養(yǎng)失衡有關(guān)。抵抗力下降就容易生病。

    再次打開手機，劉思鶴發(fā)了條語音，說自己得趕緊睡，五個小時后就得起來去片場。言覓這才留意到對面的空座位不知什么時候來了位女患者。

    她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形神消瘦，好容貌也掩蓋不住病氣。

    言覓發(fā)現(xiàn)對方半開著眼，卻沒怎么轉(zhuǎn)動過，可以說面無表情。

    不知道誰把她帶來的，言覓就這么看著她，直到自己的藥水打完，他叫護士過來拔針，一名護工才姍姍來遲。

    田延：你在哪？

    言覓：拿車回家。

    田延：行，我直接去你家。

    言覓玩笑道：做什么啊，我結(jié)婚了的，我老公在國外辛苦掙錢供我揮霍，我不會背叛他的。

    田延嘲諷：老婆病了都不在身邊，他個廢物。

    言覓看著信息，心情又好了些。

    他們?nèi)齻€人是青梅竹馬，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同個醫(yī)院出生，同個大院里長大，現(xiàn)在住同個高檔小區(qū)的同齡人。

    劉思鶴因為優(yōu)越的外形，中學時期就已經(jīng)出道，后來順利考上了電影學院。田延大學也考到了首都，哥倆又混在了一起。

    言覓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已經(jīng)為他規(guī)劃好了學業(yè)和工作方向，高中一畢業(yè)他就出了國，一直到拿完碩士才算暫告一段落。

    這期間田延從家里得到了一筆投資，深耕自己喜歡的領(lǐng)域創(chuàng)業(yè)并取得成功，而言覓跟劉思鶴在異國戀期間見縫插針結(jié)了個婚……三人一塊走到今天，三十歲的節(jié)點。

    田延是帶著阿姨來的，熬夜給言覓的兩個大冰箱塞各類不費時就能吃上的美食。都是她親手做的，品類豐富且不易吃膩。

    田延則陪言覓在沙發(fā)上看深夜劇場，沒多久劉思鶴的視頻就過來了。

    「這個點你在有夫之夫家做什么？」劉思鶴一邊刷牙一邊做作地沖田延發(fā)火。

    言覓附和：「就是?！?/br>
    田延拿著手機走到廚房打開冰箱：「你不在家，你那個毫無自理能力的老婆天天吃外賣。」

    「劉思鶴你趕緊的，給年阿姨磕個頭?！拐f著把鏡頭轉(zhuǎn)向在煮湯的中年婦女。

    劉思鶴馬上卑微：「對不起啊年阿姨，這么晚了還得麻煩你。小覓今年身體都不怎么好，我又老不在身邊?！?/br>
    「客氣什么，想吃什么隨時跟阿姨說，住的也不遠，走幾步路的事?！?/br>
    沒錯，他們?nèi)俗⊥黄瑒e墅群，斜對面。

    劉思鶴刷牙期間，睡眼惺忪的助理經(jīng)過，往視頻里看了眼，沖言覓笑著揮了揮手打招呼。

    「緊趕慢趕一周半就能拍完。唉……現(xiàn)在是補拍?！?/br>
    「我們這劇組出了那件事，臨時換人補拍，所有工作人員的行程都影響了?！?/br>
    「你別瞎吃藥，有什么事等我回去一併處理了。聽話，你什么都不用想?！?/br>
    言覓擠出笑容：「我還好?！?/br>
    旁邊的田延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話都沒說。

    沒多少洗漱時間，劉思鶴很快就掛了，他得趕緊去片場做造型。

    廚房的湯燉好之后，田延和年阿姨就先回去了。田延要趕早班機出差，年阿姨得回去打掃主人家，最間的是被放假的言覓，自然繼續(xù)睡覺。

    ……

    他做了一場夢，夢里的他看到一個有些邋遢的女孩，這個女孩有點面熟，但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女孩叫程筱葳，因為長時間不出門，人看起來有些頹廢，今天要出門她也沒特地洗澡洗頭打扮。

    言覓的視角跟著她，因為夢境也由不得他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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