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燉 第409節(jié)
哭聲聽得煩躁,臉色難看的譚艷茵正要發(fā)作,卻被趕去的聶長賀攔?。骸捌G茵,趙師侄并非我們直接門下,有關懲處還是回門后再說?!?/br> 他暗中朝譚艷茵使了個眼色,傳聲道:“太華同道正看著,莫失了我天虞顏面。如今你很快能結(jié)丹,趙師侄已遠非你對手,你還不夠解氣?況且……她還是林道友的同鄉(xiāng)……”譚艷茵深吸了口氣,滿心郁憤地對他傳音:“若不是聶師叔的各種“道理”,哪容得她敢在我面前蹦噠得歡?” 話雖說得很氣,譚艷茵還是按下脾氣。 以往的她的確任性,然而自胡路明死后,她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很多。 她對幾個憤憤不平的女弟子強調(diào):“聶師叔所言有理,師門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所以回門之前你們幾個別再攜私動作。” 她又忍不住挖了一眼趙妍:“趙師妹,我奉勸你也別再出什么幺蛾子,否則誰也保不住你。” 聶長賀見譚艷茵聽勸,便揮揮手,“大家都休整一下,過后還要趕路?!?/br> 不遠處的林卿雖然很快認出了趙妍,但相較漫長仙途,她們在福岙村的那點小事,實在夠不成什么情誼。見事情已經(jīng)解決,趙妍又一副遮遮掩掩生怕被她發(fā)現(xiàn)的模樣,林卿更不會主動找她。 簡單休整之后,兩隊人馬便分道揚鑣。 然而當晚下起大雨,本要南下的天虞隊伍又往北退回了附近的客棧,于是兩隊人又不期而遇,同宿在一個客棧。 是夜,夜雨打著窗外的樹木,發(fā)出陣陣沙沙聲。 林卿正在房內(nèi)打坐,李澤在門外請示。 “林師叔,天虞那邊一位名為趙妍的女弟子說,有關修道之事有點不明,想懇請師叔解惑……”李澤一副為難模樣:“師叔,我本不想替她傳話的,有惑自可于求解天虞的真人,為何找咱們,可她實在難纏,又自稱是你的同鄉(xiāng)……”屋里有一瞬靜默。 沒聽到答復,李澤暗惱自己多事,正準備轉(zhuǎn)身:“那我將她打發(fā)了?” 又聽到屋內(nèi)傳來聲音:“不用,將人帶過來吧?!?/br> 林卿本想回絕說自己沒空,或轉(zhuǎn)告譚艷茵直接將人拖走,然而轉(zhuǎn)念一想,趙妍與她,雖沒有什么大情大義,也的確是她在福岙村的同窗同鄉(xiāng)。 加上那時她在天虞曾敷衍答應過一敘,后來因變異丹釀成的種種事由,就沒再碰面。如今趙妍先是一副避著她的架勢,這會兒又主動撞上來,不知什么緣故。 罷了……權當履行承諾,見一見她。 樓下,趙妍輕抿著唇,目視著拾級而上的臺階微微出神。 她不確定林卿是否會見她。她知曉林卿本不喜她,如今定亦看不起她了,而且作為金丹真人一般也不會輕易答應見筑基中期的修士……她做好了被刁難被拒絕的準備。 然而,看著替她傳話的修士匆匆上樓,不多時便匆匆回來,得到肯定答復,她頗感意外。 深吸了口氣,趙妍按通傳修士所言的方位,朝樓上急速行去。 等到離那道已開的門近了,她又不由自主放緩了腳步。 屋內(nèi)的光亮通過門灑出,照得那一角走道明亮而溫暖,門下的陰影和客棧外微微搖曳的樹影一如她心頭的陰霾。 嘩嘩嘩嘩,大雨傾盆。 雨聲鞭醒了她一瞬恍惚,她抬腳上前。 轉(zhuǎn)角之后,滿室光亮,抬眼她就撞入了林卿的目光。 第623章 爪哇國來人 那目光清潤溫和,仿佛讓她埋在黑暗中的某些部分無法遁形。 林卿見趙妍立在門口不遠處似乎有些怔神,心道她也許是想起了在福岙村的過往,她淡淡一笑:“趙道友,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趙妍猛然回神,十分懊惱自己今夜的頻頻走神。 以往面對譚艷茵等特權修士,甚至遇上天虞的結(jié)丹真人,她雖面上恭敬,但心底里亦不怎么懼怕。而今日站在曾經(jīng)是泥腿子的老鄉(xiāng)面前卻挪不動步,她是怎么了? 趙妍迅速定神,微微施禮,用她自認為恰到好處的語氣道:“托林真人的福,我一切安好?!?/br> 說完,她取下笠帽跨進門,而在取面紗時,她的手在臉側(cè)猶豫了一瞬,終是摘下了白色紗巾。 紗巾之下,是帶著幾道疤痕的臉。 趙妍的目光緊緊投鎖在林卿身上。 林卿卻如沒見到疤痕似的面不改色,她輕輕揮袖關上門,隨后微微側(cè)身,用手示意:“坐吧。” 說后,待趙妍過來,她也在臨窗的小桌旁坐下。 茶水剛已簡單備下,林卿遞了一杯給她:“聽聞你在道法上,有難解之處要相詢于我?你且將你的疑惑說來聽聽。不過,各人修道心得感悟各有不同,我亦不知我之道是否與你的道相合,所以我不能保證能解你心頭之惑?!?/br> 她又再看趙妍一眼:“當然,如能有助于你,自然再好不過。” 趙妍雙手被動地捧著林卿遞過來的茶杯,又扯出一朵笑:“林真人過謙了,大道三千,殊途同歸。如能得真人指點,于我筑基中期的修煉而言定會事半功倍。” 林卿聽了不置可否。 屋外雨打窗欞發(fā)出篤篤聲,屋內(nèi)茶水汽裊裊升起。 林卿等著趙妍提問。 趙妍則完全不適應這種單刀直入,再加上此時此刻她情緒復雜,心情又起起伏伏地厲害,一時間竟誰也沒說話。 屋內(nèi)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風,撩動茶水泛起一絲漣漪。 趙妍習慣性端起笑臉開口便道:“說來實令人生羨,林真人年紀輕輕就修至金丹后期,不僅是大派精英又有化神圣君為師,經(jīng)毒疫之事更是名揚山海,此等功績蓋無……”“趙道友?!绷智鋵⒉璞糜谧郎?,毫不留情地打斷她:“你在我面前大可不必如此玲瓏,說實在的,我不樂意聽這些。我們都開門見山些,你今日尋我到底是問道,還是有其他事要說?” “我……”趙妍的假笑頓時僵住,“我是真有疑惑向真人求解?!?/br> “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有什么疑惑但請直言?!绷智涞穆曇舾纱嗬?,目光又直又利。 這目光,這無形散發(fā)的氣勢,讓趙妍有種被完全看透的自慚形穢。 她不由自主地低頭順從:“是……”隨后她再次定了定神,緩緩道:“原本,我是不想來見林真人的,如今我這般模樣這等修為,哪還有臉面見故人。奈何今日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退回了此間客棧,我想是天意如此,讓我定要見一見你。” 趙妍苦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林卿。 往事幕幕,當初兩人在福岙村難分伯仲,她一直暗中較勁要全方面勝過林卿成為村里最好的姑娘。而林卿則對她在意的榮耀一直不咸不淡、可有可無,但卻總能在某些方面輕而易舉勝過她……直到一朝選徒,劃定仙凡! 本該,她是勝利者的……“現(xiàn)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我是突破無望的筑基中期;你是清麗高潔的太華精英,我是容貌丑陋的天虞泯眾;我們之間的距離猶如云泥……林真人,瞧我如今這狼狽模樣,你定然是看不起我,暗中嘲笑我的吧。” “趙道友,我勸你不要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绷智湓铰犜桨櫭?,“我是有瞧不起的人,但要看看那人做了什么讓人瞧不起的事,而不是單論修為與容貌!你不必在我面前耍你那些言語手段,若你今晚就是來攀扯這些的,我言盡于此,就不送你了。” 說著她輕一揮袖,房間的門“啪”的一聲打開。 放大的雨聲伴著一陣肆虐的冷風灌入,趙妍渾身一個激靈。 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猛然扒住桌子,生怕林卿將她掃地出門,便有些豁出去地喊:“不、不是,林卿,不要趕我出去。我都如此悲慘,如此俯低做小了,你有沒有一點同情心?我真的是、真的是有事相求,再不解決,可能終生再也無法進階了!你就幫幫我吧!” 很好,都直接叫名字了? 林卿挑了挑眉。 總算不那么虛與委蛇了。 “你自認的如此悲慘非我造成,你自做的如此低伏非我所求,這番作態(tài)與我何干?我為什么要同情你莫名的自憐自艾?” 林卿淡然抿了口茶,看趙妍漲紅了臉,又生生憋回的樣子。她一揮手關了門:“怎么個無法進階,說吧。” 趙妍只覺剛才一套折騰下來,后背已略有汗?jié)瘛?/br> 她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自我離開福岙村進入天虞之后,我的主要人生夢想便是修煉得道成為人上之人!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爭強好勝?!?/br> “我原本心無旁騖地修煉……”說到這里,趙妍發(fā)現(xiàn)林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她莫名有些心虛,不由改口道:“好吧……也沒那么心無旁騖……但那能怪我嗎?” “正因天虞是名門大派,底下普通弟子要想出頭便越發(fā)困難。有天份,有機緣,有名師,或有背景的優(yōu)秀弟子太多太多,而我有什么?出身不好,資質(zhì)普通,師承一般,我只能抓住我有的盡力往上爬?!?/br> 至于趙妍所指的她有的,林卿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是憑著容貌,還有……林顧這個老鄉(xiāng)了。 “修仙界最不缺俊男美女,以色侍人又怎能長久?至于依仗他人,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中的外力,怎堪依靠?倒下也是必然?!?/br> 不是有句話叫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么? 何況林顧又不是傻子,怎會任人逮著薅羊毛? 林卿又斜了她一眼,無情地點破:“自己走了歪門邪路,不怪自己能怪誰!” 趙妍如被一劍穿心,久久無語。 第624章 天外來鍋 她只覺一口血嗆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有些懷疑自己今晚是否來對了。 然而不得不承認,仔細品品,林卿說的又的確是有理的。 主動權不在自己手里的外力,她借的太多了。 “呵呵,所以我遭報應了,外力指不上,又遭人嫉恨,容貌被先后毀了兩次。” 第一次被劃傷臉時,路過的林顧沒有救她,當時她恨死了林顧,不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又因林顧治好了臉。 第二次,再沒人幫她了……趙妍抬手撫過自己的臉頰,目中恨意一閃而過,手又慢慢垂了下來。 “吃一塹都不能讓你長一智。所以,你今晚是來求丹的?” 林卿看了她的臉兩眼:“沒有丹藥可用。先前第一次之所以好治是因為劃得不深。你現(xiàn)在的傷痕雖不多,但是劃得太深,而且淬了毒。若是剛劃時或可一救,但現(xiàn)在毒素早已入膚進骨烙下痕跡。即便毒拔了,印痕也去不掉。此毒目的很明顯,對修煉完全無礙,就是毀人容貌?!?/br> 這個答案早在趙妍的意料之中,多年來她為恢復容貌不知費了多少心思,類似的結(jié)論她已經(jīng)聽過多遍,直至最后心死。 林卿也懶得問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別人如此費勁,弄來號稱容顏難挽的“挽容”奇毒來害她。 多行不義必自斃。 林卿幽幽補了一句:“不過,若哪日你結(jié)嬰了,自可重塑外形,屆時這劃痕就不是問題了?!?/br> 趙妍只覺又一把刀深深插來,她咬牙切齒道:“謝謝林真人給我出了這么一個好主意!” “還有。”林卿似乎沒看到趙妍的悲憤,上下掃了她一眼,繼續(xù)補刀,“丹藥雖好,也莫當飯吃。全因丹藥堆砌上來的修為,根基不穩(wěn),別說結(jié)嬰,恐怕連結(jié)丹都困難?!?/br> 飛刀接二連三,趙妍感覺自己已倒在血泊。 她忍了又忍,最后憋著氣言語低矮道:“謝謝林真人的提點。但我今日前來,并非求丹,而是有其他困惑?!?/br> 林卿悠悠喝了一口茶。 “不知林真人可聽說過心魔?” 心魔? 林卿微微挑眉看她。 “每個修道之人,都有需要突破的桎梏,這種桎梏或大或小。心魔是最困頓執(zhí)拗的一種。你的意思是你遇上極大的困惑或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