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啥沒干了？”

    “員外大人今年要搬家去外地了，我和幾個本地的姐妹就留下了?！?/br>
    韋氏：“你是本地人？”

    “也不算，家在程陽縣，離京都還有好幾十里?！?/br>
    程陽那個地方韋氏是知道的，確實又遠又窮，聽說那里很多都養(yǎng)不起姑娘家，所以賣出去當(dāng)丫鬟的也多。

    韋氏點了點頭：“行，既然來了我就和你講講，我家就我和大郎兩個人，我呢現(xiàn)在懷了七個月了，你主要負責(zé)照顧我就行，至于隔壁是我婆婆，隔壁的隔壁是我二弟一家子，沒什么事的時候就在院子里別亂跑，明白了嗎？”

    蓮兒點頭：“我明白的，娘子?！?/br>
    “行，那你現(xiàn)在就去把衣裳洗了，然后準(zhǔn)備中午飯吧?！?/br>
    蓮兒很快就放下東西干活去了，韋氏一邊在院里曬太陽，一邊觀察著。這買回來的丫鬟是要住家的，但是打發(fā)她住哪比較好呢？主院是不可能的，前院更不可能，那只能是去后院，后院最里面的廂房內(nèi)，倒是適合她，韋氏想了想，心里拿定了主意。

    再看向蓮兒，果然如那牙婆所說，干活倒是個麻利的，沒多會兒的功夫就把院子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洗干凈了，被褥也全部都搬出來晾曬，等快到中午的時候，蓮兒又來問韋氏想吃什么，開始準(zhǔn)備午飯了。

    這一上午，韋氏當(dāng)真是什么也沒干。

    這樣的生活她倒是完全沒體會過，就算之前娘照顧她的時候，那嘴里也是有些不大滿意的，可現(xiàn)在，她不僅耳根子清凈了，比之前還更享福了，韋氏心中別提多美了。

    不過，很快，魯老太太出門溜達的時候就覺出不對勁了。

    她疼孫子，也疼孫女，知曉韋氏一個人在屋里，月份又大了，便溜達過來預(yù)備搭把手，誰承想進門就看見一個小姑娘家，正在忙前忙后的。

    “你是誰??？”魯老太太狐疑的問了句。

    蓮兒也是個聰明的，見是從隔壁來的，又是老太太，連忙上去喊了人，又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啥？！丫鬟！”魯老太太嚇得差點兒沒朝后摔一跤，蓮兒忙上前扶住她，韋氏聽到動靜，也從屋里走出來了。

    “娘，你咋來了？！”韋氏笑瞇瞇的，趕忙把魯老太太迎了進去，魯老太太還云里霧里的半晌都沒反應(yīng)過來，進屋后才回過神來：“啥丫鬟！她誰?。　?/br>
    韋氏忙道：“娘別激動呀，我慢慢跟你說?！表f氏一面給魯老太太倒了杯水，一面把蓮兒的事情和魯老太太說了，魯老太太從一開始的驚嚇變成驚訝，聽韋氏說完，人卻是又沉默了。

    “這是老大的主意，還是你的主意？”魯老太太毫不客氣的問，

    韋氏一愣：“是大郎的主意，他就是看我一個人，沒人搭把手的……心疼我來著?！?/br>
    “啥叫沒人搭把手？！哦，我不是人，你弟妹不是人，那柳芽不是人了？！你有啥干不過來忙不過來的，在門口喊一嗓子，老婆子我是會裝聾嗎？！”

    韋氏：“娘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現(xiàn)在不是分家了嘛……那我也不好意思麻煩弟妹的呀……”

    魯老太太皺著眉頭擺了擺手：“我的個老天爺??！這都什么事??！大郎呢，大郎人呢？！”

    “大郎一早就出去了……”

    魯老太太拍了拍大腿就站起來了：“我去找她！你現(xiàn)在先讓這小姑娘哪來的回哪去！真是造孽，丟死人了，我們老魯家沒有請丫鬟的這個做派！趕緊打發(fā)人走！”

    韋氏沒想到魯老太太發(fā)了這么大的脾氣，一時間也愣住了，那蓮兒更是無措的站在院中，一會兒看看魯老太太，一會兒看看韋氏的。

    魯老太太見自己說不動，一咬牙，氣的回自己院子里上了炕，柳芽正在院子里澆菜，看見這一幕，也趕忙去給芮娘通風(fēng)報信了。

    芮娘聽說之后也是大吃一驚，沒多會兒，魯越便也知道了。

    兩人趕回來的時候魯老太太已經(jīng)躺上炕了，氣的長吁短嘆的，魯越知道了前因后果皺起了眉：“我去找大哥?！?/br>
    魯大郎回家的時候還火急火燎的：“咋啦，到底啥事啊……我那還有兩批要緊的單子呢。”

    回家之后一聽說，拍了拍大腿，進屋去了。

    “我說娘啊，我以為多大個事兒呢，就因為這小事嗎？！”

    “小事？！這小事嗎！”魯老太太麻溜的就從炕上坐起來了，指著魯大郎鼻子就是一頓臭罵。

    “你現(xiàn)在是飄了還是飛了？當(dāng)老婆子我是死人?。俊?/br>
    “你讓街坊鄰居知道你請個了丫鬟怎么搞，是不是都要笑話死我們老魯家？！”

    魯大郎被娘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也懵了：“娘，你是不是想多了，那華華懷著肚子不方便，我現(xiàn)在有條件了，請個丫鬟照顧她，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正常你個老母！”魯老太太顯然氣暈頭了，氣的連自己都罵。

    “別說你弟妹你老娘還有柳芽都在隔壁住著，但凡是分了家，你想自己照顧媳婦兒，行，街上閑著的婆子一抓一大把，你不請，你整個什么丫鬟回來，真真是丟死個人，丟死個人了……”

    魯大郎也無語極了：“我的親娘?。∧愣枷肽膬喝チ?！我真無奈了！我和您說不通！”

    “說不通是吧，說不通你滾！滾得遠遠的，別讓我看見你，最好別讓人家知道你是我兒子！”魯老太太還從未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當(dāng)真將手邊能看到的，能尋到的東西全部朝大郎一砸，魯大郎懵了，來不及躲，就被砸到了頭上，當(dāng)朝就見了紅。

    一直在院外的韋氏聽見動靜，也趕忙進來求情：“娘，您別打大郎啊，大郎這是心疼我……您怎么還動手打他呢。”

    魯老太太氣的心梗：“兩個蠢貨，都一起給我滾，別讓我看見你們！二郎，給我關(guān)門！”

    魯大郎這會兒也有些氣扭不過了，當(dāng)下也不再說什么，拉著韋氏就出去了門，魯老太太給這屋子里的人都放了話：“最近一段時間，誰也別和我提這個不孝子！否則就被怪老婆子我不講情面了！”

    魯大郎氣哼哼的帶著韋氏回家了，韋氏見他額頭鮮血直流也心疼壞了，連忙就要起身去找藥包扎，蓮兒機靈，先一步過去，把東西都給拿了過來。

    “娘簡直是不可理喻！”魯大郎十分不理解：“我就是心疼我自己的媳婦兒，請個丫鬟怎么了？！怎么就成了十惡不赦的事情了？！”

    韋氏：“別生氣了，娘只是過慣了苦日子，一時半會兒沒想

    通罷了，等娘想通了，就不會怪你了?！?/br>
    韋氏話音剛落，魯越走到了院門口：“大哥?！?/br>
    魯大郎抬頭看了眼弟弟：“你也是來教訓(xùn)我的？”

    魯越搖了搖頭：“只是有幾句話想和大哥說?！?/br>
    魯大郎聽完后站起身走到院外，從韋氏的角度看過去，魯越似乎與他站在院外說了好久，魯大郎一開始也略顯不耐煩，后來慢慢的冷靜了下來，緊蹙的眉頭也舒展了不少。

    “我說的話希望大哥回去能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濒斣秸f完就走了，魯大郎一個人站在門口許久，韋氏忍不住過來喊了人：“大郎?！?/br>
    魯大郎這才回過神來，重新回到了院內(nèi)。

    “二弟說啥了？”韋氏好奇極了。

    魯大郎沒說什么，而是先看向了一直在旁邊站著的蓮兒，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才嘆口氣道：“今天的活干完了，你先回去吧?！?/br>
    蓮兒和韋氏同時愣住，韋氏忙道：“你真的要打發(fā)她走了？那以后……”

    魯大郎擺了擺手：“她以后呢，就早上過來，下午回去，就只是白天來給你搭把手，就不住家里了?！?/br>
    韋氏怔了怔，看了眼蓮兒，蓮兒怯生生的，不知所措，韋氏嘆口氣道：“也行吧，這是二弟和你說的主意是吧?！?/br>
    魯大郎點了點頭：“二弟說的也在理，暫時先這樣吧?！苯又敶罄捎挚聪蛏弮?，道：“你的工錢我會多給你一點兒，你看這樣行不？”

    蓮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韋氏，最后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

    夜幕降臨，韋氏扶著肚子躺會了床上，嘆口氣道。

    “我還是不大理解，娘為啥這樣，這想法怎么就轉(zhuǎn)變不了呢，你說以后咱家發(fā)達了，那請個下人不行嗎？娘不是也跟著享福嗎？難不成，咱們家當(dāng)農(nóng)民一輩子？這吃苦就像吃上癮了似的?！?/br>
    魯大郎也嘆氣：“娘就是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咱家周圍都是老實巴交的人，沒人請丫鬟的，她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這個事情?！?/br>
    “這就是我想說的了，要我說啊，你們家就是當(dāng)初選地方選的不對，非要住在京郊，那不還是和農(nóng)民一樣？當(dāng)時城里的宅子多便宜啊，又不是買不起，娘糊涂，你和二弟也是一樣的糊涂！”

    “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家也安置了房子也修了，那丫鬟給你留了，就這樣吧，睡覺?！?/br>
    韋氏笑瞇瞇的：“蓮兒手腳是真的麻利，飯也做的不錯，要我說，不比弟妹做的差嘞?！?/br>
    “蓮兒？”魯大郎反應(yīng)過來：“她叫蓮兒啊?！?/br>
    “嗯，你不知道名字啊？”

    “不知道！”魯大郎翻了個身：“家里的事情你做主，我懶得管了。”

    “好嘛。”韋氏笑瞇瞇的，心滿意足的躺下了，其實不住家也挺好的，今天那牙婆的話她后面想明白了，這姿色過好的丫鬟放在家里也是個心患，白天來晚上走，和大郎還見不著面，挺好。

    ……

    大房這邊終于消停了，魯越那邊的燈卻還是亮著的，芮娘今天也真是挺好奇的，忍不住問魯越：“你和大哥說啥了？”

    魯越剛把兒子哄入睡，聞言轉(zhuǎn)頭來抱她。

    “其實也沒什么，就說了些大哥其實心知肚明的事情，然后幫他出了個折中的法子?！?/br>
    “什么法子？”

    魯越：“我讓大哥別讓那姑娘住家，白天來晚上走。”

    芮娘吃了一驚：“這就是你說的法子？我以為你勸大哥讓那姑娘走呢?！?/br>
    看的出來，芮娘也不是很能接受這件事情，魯越害怕她生氣，連忙解釋：“我一開始是勸了，但是大哥說不行?！?/br>
    “不行？”芮娘著實是有些想不通：“到底為

    啥不行呢？”

    魯越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

    “大哥說，那是他一個朋友介紹的，不好駁了人家的面子?！?/br>
    芮娘睜大了眼，愣了好半晌。

    “這個話……是什么意思?！?/br>
    魯越：“大哥大概是認(rèn)識了一個員外，那人應(yīng)該是和京都里的哪個官老爺有點關(guān)系，大哥這近半年，就是通過他和那人也攀上些關(guān)系，知道一些消息，包括那改稻種桑的消息知道的也比我們早。那員外聽說了大哥家里的情況，就說給大哥買個丫鬟過來?！?/br>
    芮娘沉默了。

    “大嫂知道這個事嗎？”

    “我不清楚?！?/br>
    芮娘道：“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送什么不好，送個丫鬟……”

    魯越也皺著眉道：“我問過大哥，大哥說只是一些場面上的應(yīng)付，讓我放心，而且大哥也答應(yīng)了讓她白天來晚上走。”

    芮娘越想越覺得這事荒謬：“這件事，我覺得還是抽空告訴下大嫂比較好吧……”

    魯越沉默了，芮娘自己說完也沉默了。

    的確，這樣的事怎么開口呢，尤其是大嫂今天好像還挺高興的樣子。

    “別想了?！濒斣綄⑷藫нM了懷里：“還有娘在呢，娘會看著的，娘雖然嘴硬，但是她不會真眼看著出啥事的，你放心吧?！?/br>
    芮娘嗯了一聲，朝他懷里窩了窩：“我總覺得大哥變了，自從那次被孟風(fēng)騙了之后，咱們又分了家，大哥就似乎是急著想做出點成績出來?！?/br>
    魯越單手摟著人，想了想道：“也不全是吧，大哥也有他的責(zé)任，那不是除了大丫，大嫂馬上又要生了。”

    芮娘嗯了一聲，片刻后，悠悠的從魯越懷里抬起了頭，直直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