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都在跟前，不過手癮多虧。

    唰唰落筆聲，其實很輕，但不知道為什么，齊喚覺得自己能聽得一清二楚，反而越來越聽不清秘書的聲音。電話那頭遲遲聽不到他的回應，又不清楚自己是否要繼續(xù)，秘書猶豫兩下，叫了聲“齊總”。

    第一聲，他沒有聽到。

    秘書停住，緩了會兒，忐忑問：“齊總，是否繼續(xù)？”

    齊喚沒聽清他說什么，淡淡“嗯”了一聲。

    秘書繼續(xù)。

    十分鐘，服務生上了溫水和一壺花茶，向茗抬頭，只見他戴著耳機，眉心擰得緊，情緒不佳的樣子。

    她想伸手摸摸他的眉毛，告訴他“帥哥不該皺眉”，可她沒有立場做這么親密的動作。喝了口茶，她繼續(xù)畫他。

    畫中，她希望他眉眼帶笑。

    手機震動，是老師容毓的微信，問她什么時候回上海。

    最終的節(jié)目方案選了向茗那份，她不意外，但也沒多興奮，只捧著手機看他。

    回上海后，節(jié)目前期準備事情多，策劃統(tǒng)籌，還有招商，都是編導要參與的，她不可能再回南城，至少短時間內(nèi)是這樣。

    她短暫的糾結(jié)：【什么時候都可以。】

    愛情重要，事業(yè)也是。

    她得先回上海處理跟齊家的聯(lián)姻。

    本子上畫到他的眼睛，藏著星光，向茗又抬頭看他，恰好他也看過來，目光對上。

    心又亂了。

    明明他看不見。

    昨晚蔣舒藝問她考慮好沒有，他看不見，如果真的在一起，他們未來要面對的太多。她后來是這么回：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看不見呀。

    一開始就知道的事，為什么之后要后悔？

    她不會矯情地說自己可以做他的眼睛，因為她知道他不需要。他沒有用導盲犬，也沒有借助導盲杖，他在努力讓他自己跟常人無異。

    放下畫筆，向茗合上畫本，她忽然畫不下去。

    托腮看了他一會兒，他這會兒又垂眸，眉目并沒有舒展，她也看得有些揪心，索性去發(fā)小群聊天。

    群里周一在說晚上約蹦迪。

    周一是她發(fā)小，他倆從小就玩在一起，小時候上房揭瓦的就是他們，闖禍的時候更沒少互相打掩護。這回她為了婚約離家出走，他是少數(shù)支持她的人。

    向茗群里艾特：【周一啊周一，明天周一，好好上班吧你?！?/br>
    周一果然跟她打嘴炮：【嘖，不工作的人有什么資格說周一？】

    他又說：【再說了，你管我？那也得有身份管啊。】

    向茗翻白眼：【行，去吧，乖孫，早點回家?！?/br>
    周一回了十二個句號。

    群里被“哈哈哈哈哈”刷屏，向茗沒好氣：【笑太大聲，吵到我眼睛了！】

    周一私聊：【說正事，下周有個藥企峰會，開幕式晚宴你去不去？】

    周家跟向家牽頭的峰會，周一鐵定要去，至于向家，向茗的堂哥和堂姐都早早進入向氏，肯定也要去。向茗作為吉祥物，去最好，不去也行。

    所以，她好奇他為什么這么問：【怎么的？】

    周一解釋：【這不齊向兩家聯(lián)姻，因為你，邀請函也發(fā)給齊家了，不知道是齊越還是齊喚來?！?/br>
    向茗看到“齊越”這個名字，下意識看向?qū)γ妗?/br>
    他另一邊也戴上了耳機，讓她想起她心情不好蹦迪那晚在車里，他也是塞緊了耳機，老實地面窗思過。

    頓時有些微妙。

    他有多忙，她知道。

    周一提議：【知道你要退婚，小爺傾家蕩產(chǎn)也得支持你。要不小爺給你整整？】

    向茗回神：【滾！】

    周一回了個“切”的表情，她打字：【該怎么來怎么來?！?/br>
    公私分明，這點她還是知道的，她認真叮囑：【知道你講義氣，別摻合?！?/br>
    周一又回了個“無聊”的表情，向茗回群里聊天。

    她手機一直震個不停，連帶著桌子也有震感，齊喚自從看不見后，感官越發(fā)敏銳。他看不見她，但一直關(guān)注著她。

    心不靜，稱得上是心浮氣躁，他打斷了秘書念文件，右耳也戴上耳機，打開她錄好的故事集。

    總共31個故事，每天1個，正好一個月的時間，他抽空花了兩天就聽到第30個。

    桌下的手指摩挲兩下，手上仿佛仍留有溫軟的余熱。齊喚想起昨晚懷里的人，最后，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

    這事，他沒法自欺欺人。

    齊喚覺得自己陷入了怪圈，明知道不可以，卻拒絕不了她。商場最忌諱猶豫不決，但她不一樣，他不會，也不能拿那一套去對她。

    第31個故事結(jié)束，他仍沒有做出決定。

    耳機里又從第1個故事開始循環(huán)，她的聲音好聽，特別催眠，“three little bears，開始啦！”

    齊喚笑了下。

    手機有電話進來，播報是齊越，他猜到是什么事，“我去接個電話?！彼麑λ淮艘痪?。

    他去露臺接電話。

    向茗想的是：他果然超忙。

    巧得很，她手機也響了，跳著“容毓”的名字。她看了看周圍安靜的環(huán)境，打算去露臺接。

    手機在掌心震動，她繞過幾顆大盆栽，通往露臺的落地窗開著，他背對著坐在最近的沙發(fā)。

    巧了，他們連地方都選了一樣的，她心里甜滋滋。

    向茗止步，打算把地方讓給他，她去洗手間。

    “我的訂婚宴……”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

    這會兒還帶著點正式的意味。

    向茗腳步再次頓住，停在原地沒動，只回頭看著他的背影。

    光影下，他身上籠著層光，有些看不清。

    心高高懸起，誰的訂婚宴？

    他的聲音卻忽然停了，像是存心吊人胃口。

    不知道多久，反正挺漫長的，漫長到向茗手中的手機震動聲都停歇，她聽到他說：“訂婚宴繼續(xù)。”

    作者有話說：

    向未婚妻：呵呵，沒有女朋友，但有未婚妻了？

    齊未婚夫：……

    沫子：狗東西！

    第二十章

    外界傳聞中明近兩年高層變動頻繁是因為齊越齊喚兩兄弟不睦, 其實并不是。

    一年半前，齊喚為放齊越自由，接任中明ceo；一年半后, 為了齊喚, 齊越重回中明為他保駕護航。

    “又在書店？”電話里，齊越問。

    齊喚沒有否認，齊越知道他這幾天其實已經(jīng)不需要來書店, 也知道這段時間有位徐小姐常常出入22樓, 但弟弟把她護得緊, 他想私下調(diào)查也不許。

    “為了這位徐小姐？”齊越關(guān)心, 也存了點打探的意思。

    齊喚沉默幾秒，最后承認：“是?！?/br>
    他來書店是猶豫晚上是否繼續(xù)跟她一桌吃飯, 他怕管不住自己, 卻沒想到管住自己前，他根本拒絕不了她。

    齊越覺得鋪墊做足了, 提起向茗：“訂婚的事還有余地?！彼钦驹诘艿苓@邊考慮, “如果喜歡徐小姐, 別自己藏在心里頭。我知道你的脾氣，這婚要是訂了，你就不可能再去找徐小姐。”

    可是，齊喚難得才遇上愛情，做哥哥的怎么忍心讓他放棄, 他跟他保證，“你和mama的委屈，我會親自解決?！?/br>
    這話像是盆冰水兜頭落下, 齊喚徹底清醒。

    跟向家的聯(lián)姻其中利益牽扯數(shù)不清, 他要考慮的不止是他自己。壓在他心頭的還有母親不明不白的車禍, 他自信能護住一個人，但不敢拿她冒險。

    傅瑾嵐姐弟不會輕易放過他身邊的每一個軟肋，就像他也不會放過他們一樣。

    齊喚闔眼，再睜開，冷靜下來，“我的訂婚宴……”

    他話說一半，可能是不知道該怎么說，齊越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反而笑了，“嗯，你說?！?/br>
    “訂婚宴繼續(xù)。”齊喚艱難道。

    沉默徐徐鋪開。

    落地窗后，倉皇身影越走越遠，他不知道，也看不見。

    久到齊喚握著手機的手僵了，他緩了口氣。之前答應聯(lián)姻的時候他不曾猶豫，他沒有時間去考慮情情愛愛，利益捆綁的婚姻更省心，也更牢固。訂婚后結(jié)婚，他會在婚姻里忠誠，盡他的責任與義務。

    所以，一旦訂婚，就到了該跟她說再見的時候。唯一沒想到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他開始瞻前顧后。

    齊喚承認自己動搖了。

    “算了，等向家的姑娘回來再說?！彼孪蜍遣辉敢獾?，他也許該先跟她談清楚。

    齊越明顯松口氣，聲音都輕快不少，“好，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跟你一起扛?！彼f完向茗，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上海的峰會，“開幕式晚宴，我建議你去。你一直沒有露面，也是時候該出來走一圈了?！?/br>
    露一面穩(wěn)定人心，也好讓背后的人跳個腳。

    這事他們默契十足，齊喚沒有猶豫，“好?！?/br>
    齊越又說：“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不必應酬，現(xiàn)個身就行。”